兰花螳螂
瑶果儿瞎逛着,误打误撞地,就入了一间黑屋子。
里面很黑,但墙壁,半空中挂满了绿色蝴蝶,发着荧光,宛若秘洞里的仙境,成群结队,宛如花丛。
她抬手去碰,竟然还有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真是巧工。
如此美景,方才心中的憋屈倒是全都消散了。
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受这种憋屈。
蝴蝶做的轻巧,瑶果儿对着蝴蝶轻轻吹了吹,便是轻轻晃动了起来,宛如真正的蝴蝶。
“真厉害。”她由心地轻夸出声,话音刚落,她的腰间就被人揽住。
“谁厉害。”
檀佑这人走路都没声的吗?
瑶果儿拉开他的手,将人推开,保持上了距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上前,又将人给抱住:“你在哪我不知道。”
知道他厉害。
瑶果儿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跟他搭话。
他便是愿意抱着就抱着,愿意嘴唇亲上她的发丝便是顺他意,今日能够顺利进入神乐坊本就是倚靠了他,她既然同意交易,就没必要收着。
或是她站到太端正,檀佑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他摸上瑶果儿的耳垂,像是把玩着什么稀罕的玩意,声音带着哄意:“生气了。”
“没生气。”瑶果儿淡淡道。
她说的也是实话,秋向芸虽是话语恶毒□□了一点,但所说的话也不是全错,瑶果儿不能保证这三年檀佑真能做到不动她,就算不动,与人如此缠缠绵绵三年,她往后想要嫁人怕是难上加难。
嫁不嫁人都一样,一人岂不更乐哉。
“我哄哄你,好不好,阿不。”他声音软了下去,抬起瑶果儿的手,唇瓣亲在她的指尖。
“哄我?”瑶果儿起了好奇心,“那你要怎么哄我?”
话音刚落,他骨节分明的手抬起,直接了当地扯下一只荧光蝴蝶,戴在了瑶果儿的发丝上。
他往后退上两步,背靠在了墙壁上,姿态慵懒,抬手拍了拍。
蝴蝶开始动了起来,围绕在瑶果儿的身旁,翩翩而动。
她愣神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接住一只蝴蝶,如此仔细看,依旧是木工而做,可偏偏真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足够灵动。
檀佑瞧她,说:“别怕,你动一动,别跟个木头似的。”
动一动。
瑶果儿抬起一只手,那蝴蝶便是顺着她的袖口往上飞。像是小孩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便是脚也往旁动了好几步,一群蝴蝶追随着她的脚步。
想来也就十六的年纪,他还能哄不好?
他淡淡仰头靠在墙壁上,一张脸完美如雕琢,眼皮淡淡掀起,漫不经心地看着这姑娘到处跑。
她说她不生气,不委屈,这些狗屁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家人宠爱之中长大的小姑娘,如今不过短短一月不到就得挑起整个家族的担子,对于寻常人或许还能有接受的程度,但对于这种从未受过任何打压的千金小姐,是旁人想象不到的转变。
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已经,是最好的了。
这几日都是日夜颠倒,早上睡,晚上玩。檀佑抱着人入小春楼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苏清野斜靠在门背上,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檀将军,晚上不抱美人来,这大白日的,可是要白日宣淫。”
若不是这地方离神乐坊近,他也没想来。
他没应苏清野的话,抱着人便是径直入了屋子。
门被关住,苏清野看向站在一旁的时词安,游刃有余地一笑:“要不要同我一起跳一支舞。”
时词安神色倦倦:“得了,折腾一晚上没睡,我也得去睡一会儿,给我安排个屋子。”
“无趣,”他凑近,呵笑了一声,“那你要不要我也给你安排一个美人,这抱着美人睡可比你一人睡要舒服得很。”
浓烈的香味直冲鼻孔,时词安一根手指直接将人给戳开:“大可不必。”
苏清安笑了,红唇显得疯狂:“男人也行。”
——
瑶果儿如今发丝盘的尤为惊喜,衣物又格外地规矩,便是为她拆下发簪,脱下外袍,都成了一件小心翼翼的事情。
她是娇贵,一个不顺意,或是手脚重了一点,便是对着檀佑推搡。
“再乱动你就这般睡。”他有些不耐地将人放在了床榻上,将被褥给她盖上。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她便是难受地皱眉,分明困得不行,但手就往发丝上去抓。
檀佑按住她的手,又将人抱了起来,试图跟一个迷迷糊糊的人讲道理:“我给你弄,轻些,你便是老实睡就行。”
他动作轻地不能再轻,散下发丝,替她将这粉色的外袍脱掉,这才将人抱着一同睡在了床榻上。
她太瘦了,穿着衣物还能看得过去,这般脱掉便是觉得一只手都能抱个完全,瘦是瘦,但气色不差,白嫩透红,这也难怪不得平日里对她的吃食苛刻,只能吃得下如此多,不就只能多吃些补品了。
天天陪着她这么折腾也不是件长久事,檀佑闭上眸子,将怀里的人紧了紧,所以,一切还是得随着他来。
也就睡了一个时辰,几乎是完美的准时,瑶果儿就被一脸懵地被人抱坐了起来。
她是懵的,一双眼迷茫着,靠在檀佑的身上,整个人便是一言不发。
两人不过都是一件白色中衣,檀佑身前的衣襟微微敞着,结实的胸膛显露出来,一旁便是一张困倦到不行的小脸。
那双深邃黑沉的眸子就这般淡淡地将胸膛前的小姑娘睨着。
她便是发了一小会儿的愣,长睫便一眨一眨地往下沉,总算是又要睡着时,他这才懒散随意地晃了晃身前的人。
“不睡了。”
他的声音都还带着沉,这种费力费神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
小姑娘浅眯着眸子,转过身子,一双小手从他敞开的衣襟处探入,环抱了上去。
脑袋几乎是埋在了他的肩颈处,声音软到不行:“要睡。”
行。他妈的现在算是完全的清醒了。
他将人圈在怀里,鼻尖蹭了蹭她的脖颈:“睡就睡,别动手动脚的。”
她完完全全地安静了下去,在他腰间的手并没有任何的力道,只是搭着,随着她越来越沉的睡意,那双手便是垂了下去。
檀佑被她给逗笑了:“你会玩,这般流氓行为,倒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他抬眸看向外面的阳光,终还是将人哄着清醒过来。
人是醒了,但整个人郁闷着,不让人碰,就一个人闷在那。
她闷,时词安也是闷。他们不睡?自己也不能睡?
她就是典型的不识好,玩脾气,将军还能将她给哄着,自己不耐烦,脸都黑成了炭都没人在意。
瑶果儿趴在长廊上,整个人瘫在那,脸上不悲不喜的,檀佑便是跟坐在一旁,两人之间不说话,就这样静默地带着。
苏清野笑走到时词安身边,摇曳生姿:“将军就是没对人好过,这头一次,跟个小孩似的,只会把人给黏着,所以说,谁让你做不了走进将军心里的人呢。”
檀佑就算是再见多识广,但心悦一人真就是头一次,这份喜欢是就连从小对于檀父檀母都不曾触及到的东西,憋屈在心中多年,如今总算是碰到一人,所有变态甚至过激的行为都能够让人理解。
就像是从小就被丢弃的狗,遇到了一个他想要忠诚一辈子的主人,那对于主人的好必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词安神色一冷,收回了看向他们二人的目光,嘴上嗤道:“将军又不喜男子。”
他喜的,是那边娇气的女子。
瑶果儿并未束发打扮,披散着发丝但依旧处处透露出温婉,她似与以往不同,但又让人说不出何处不同。
外面依旧是竹林,与第一次所见一般,不过些许时日不见,这竹长得更高了些。倒是比一般的竹长得更快。
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气,瑶果儿低下眉眼,目光就看到了驻足在一旁的兰花螳螂,绝美如花,如同行走打扮花瓣,甚至还会随风摇摆。
再漂亮那也是虫子,更何况螳螂虽是样美,但确实天生的掠食者,优雅的捕猎姿态完美地掩盖了他们的凶残。
兰花螳螂往前走,她便是往后缩了缩,背就靠在了宽厚的胸膛上。
身后的人似乎没话找话:“这是什么,嗯?”
瑶果儿回答得淡淡:“兰花螳螂。”
她没有再躲开自己的触碰,檀佑便是得寸进尺地扯下旁边的一朵粉色兰花,将那螳螂前行的路给挡住,便也就将瑶果儿半抱在了怀里。
“别说,这颜色挺好看的,跟你。”他是准备夸人。
但奈何瑶果儿转过了头,同他四目相对:“不好看。”
她的嫌弃赤裸裸,便是那句跟你衣裙一般的颜色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反正她脾性大,他的手指缱绻地摩挲上她白皙的手掌,宛如细摸着她掌心的纹理:“反正你穿什么都好看。”
他说得漫不经心,也谈得上游刃有余。
瑶果儿又转过了头,背对着他,再与他静静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