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猿意马
卫梁走到沈千云身旁。
沈千云朝他举杯,酒光流转,在灯光下折闪着金光。
“怎么,大忙人还有空来这儿?”卫梁笑着,看起来与沈千云是久识。
“你怎么和姜艺一样。”沈千云失笑,“我怎么就不能不忙了?”
卫梁凌厉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兴趣:“姜艺?谁啊?我第一次听你说。”
“一个好友。”
卫梁喝两口酒,接着说:“什么时候带我认识呗。”
沈千云知道他的心思,想起姜艺上次那番话,不自觉为她着想。
这是出于友谊,不含其他。
这时,林清晓走来,迷迭香扰动磁场。
她拿着酒杯,摇曳着身姿,来到两个男人间,笑颜娇媚,朝着卫梁:“卫大人,我好久都没有见到您了,我敬您一杯。”
卫梁出于礼节,喝了一杯,然后道:“姑娘少喝酒,伤身体。”
“只叫姑娘,真是生分了。”林清晓笑道,语气里明显不满。
卫梁笑笑:“我还有事去与你父亲交谈,失礼了。”
说完便离开被迷迭香沾染的一方水土。
很显然,卫梁根本对她没有兴趣。
沈千云朝林清晓委婉笑着,然后也离开。
林清诗看得清清楚楚,她以为,有时候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挺好的,大家闺秀好像不太适合她。
她看着林清晓,心中有着不同的想法。
恨她,却也可怜着她。
不经意间,沈千云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林清诗有些惊讶:“沈先生。”
他回:“林小姐。”
其实他们之间也没有好到那种地步吧,他们的交流仍然连说出名字的礼节都不曾越过。
“沈老师,清诗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林清诗灵光一现,叫起来他老师。
沈千云显然没被她这么喊过,有些恍惚,但很快缓过来,眉眼温柔笑着:“嗯,什么问题?”
林清诗见他不恼,还有些高兴,欣喜,然后问他——
“人类,是否是一种喜欢怀旧的动物呢?”
这问题……
真不像是一个千金大小姐能问出来的。
沈千云显然被难住了。
“不得而知。”
林清诗见他眉头紧锁,思考的模样,就开始想其他的。
“你在想什么?”沈千云问她。
所以说林清诗觉得,沈千云很能够体察他人情绪,特别看得清她。
“我在想,沈先生在教书育人时是什么样子。”林清诗笑得灿烂,“会很严肃吗?”
沈千云被她的思维跳跃能力惊到,下一秒出声笑了几声,林清诗看着他笑得肩头微颤,好像也知道了答案。
“先生什么时候带我去学校看看?”
林清诗看着沈千云笑着看她,然后她听见他说:“就现在,怎么样?”
他这句话惊如平地雷,如同在说——就现在,我们一起逃离这个纷扰的尘世吧。
诱惑力极具,她看着他的双眸,认真应答道:“好,就现在。”
“但前提,你去换身衣服。”沈千云弯腰,凑近她,却保留一个适宜的距离,低声说。
林清诗点头,转身,很小心地走回自己房间换衣。
沈千云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勾起。
这样子,真像去和他…
偷情。
沈千云摇了摇脑袋,暗骂了自己一声。
然后没一会儿,就等到了林清诗换好便装,出来。
她笑着望他:“走吧。”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不与在众的人告别,就像偷偷离开世俗,一起去往只属于他们的乌托邦。
夜晚的校园极其安静,只有风萧瑟,鼓过树梢时发出簌簌的声音,宁静致远。
林清诗说:“那个,沈先生,衣服我洗完了还给您吧。”
沈千云好像才想起,应了句:“嗯,也不着急。”
不着急跟我撇清关系。
林清诗在想事情,沈千云让她抬头,她纳闷,先抬眼,看着沈千云。
他在抬头,看着黑色苍穹。
林清诗也随着目光,望向头顶,只见繁星满天,快要入冬的天空一丝云片也不曾旖旎。
她看呆了,不是因为什么原因,仅仅是因为身边人,她感到今天的天空比以往都要更加灿烂。
“好看吗?”沈千云清润的嗓音飘入她耳,为这满天星辰再添上一抹神秘。
“很美,景色很美。”
你也很美。
沈千云看着林清诗入迷的样子,淡淡地想着。
直到林清诗转眼,看着他,沈千云没有躲闪,迎上她探索的目光。
两人的眼神对到一起,那一刻,火花被点燃,世界下坠一般,只剩两人。
心猿意马。
林清诗突然一瞬间没有了话语,这一刻无比熟悉又陌生,她好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最后这次,乍现在眼前。
沈千云的身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绮丽与迷幻,冷色在他眼中反射出来都无比柔情。
两人很默契地什么话都没有再说,林清诗继续往前走着,沈千云就跟在身后,好似无形之中,达成了共识,理解了彼此。
林清诗和沈千云把校园走了一遍,最后出校门时,沈千云才开口。
“我送你回去。”
林清诗没有拒绝。
两人之间的氛围清明却又连绵。
路过一个巷口时,林清诗往里面看了一眼。
沈千云发觉出来她对这里有不一样的情绪,他问她:“怎么了?”
林清诗淡淡说:“在这里,我遇到了那个人,即使没有看过他的双眼,可我依旧记住了他的气息。”
沈千云眼神有些暗,他没有什么反应。
林清诗回头看他,说:“沈先生,我们之间真的很有缘分,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的那样。”
沈千云眼中多了许多思绪,如潮涌动、翻滚,他好像又在压抑着什么。
“嗯。”
那一次,只是你以为的初见。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今天谢谢你。”
二人分手。
林清诗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不渝坐在门口,外面很冷,林清诗呼出的白气在眼前萦绕。
不渝看到她,站起来,林清诗望着他,他穿得很单薄,一直如此,灯下的他,林清诗能清清楚楚看到他被冻红了的耳垂。
可她并不像以往那么关心他。
林清诗说:“在等我?”
“你怎么又乱跑,刚才送你回来的人是今天的宾客吗?”
林清诗看着不渝眼中狂烈的占有欲,可仅仅只浮于表面,真要他作出什么行为……
他不会的。
也永远不可能。
林清诗看透了他的本质。
可怜又残酷。
他深知自己内心的情感,可却又碍于自己的恩情,一遍又一遍压抑自己,把自己的内心伤害地千疮百孔。
永远不会去反抗,好像他身生来的命运,就是如此的,既定的人生轨迹,他就要一路走到黑。
林清诗没有看他,没有理会他。
不渝从后面喊住她:“林清诗。”
林清诗顿住脚步,她惊诧于他居然喊了她名字,那么直白。
她终于转身,望着依旧站在灯光下的他,那么黑暗、阴翳、执着,却又无能为力。
“……”
林清诗见他又不语,便继续放任他不管,走进家门,回到卧室。
沈千云今天说出的那番话也许已经胜出不渝了,他看起来那么温柔又勇敢。
不渝好像永远比不上他。
感情的懦弱,是林清诗唯一讨厌他的一点。
也许,她曾经真的对这个少年有过不一样的感觉。
可这种感情无疑会随着阶级上的差距、不直白的表达、不勇敢的反抗,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消失殆尽。
林清诗永远想不到,不渝真的将他的名字里的含义做到了极致。
只是,他站在灯下,原本想要告诉她的事情,她走开,便改变了他原有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