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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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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多万在林恩宁眼里不算多大的数目,但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父亲每个周五的晚上都喝的不省人事。

    林恩宁抱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天亮以后再给他打电话要钱。

    回到icu外的走廊,李立冬不在,只有李炳山还睡在长廊上。

    她掏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一想起方才他的表情,又把手机揣会兜里,坐在长椅上静静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林恩宁竟然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窗外已泛起白光。

    她揉了揉眼,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钟,却发现李立冬那件黑色羽绒服披在自己身上。

    她抬眼望去,icu门口还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正和李立冬说着话。

    “我回去村里村外跑了一整天,凑了十几家,才先凑了这3万。”李海峰把一个厚厚的信封交到李立冬手上,看了着还躺在里面的李母,唉声叹气道:“你说说,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病了呢?还是这么严重的病。”

    李立冬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海峰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林恩宁慌忙闭上眼,装作还没醒。

    见李炳山不在,李海峰眼色一变,略带埋怨地小声说着,“前天我送你妈过来的时候,听说她3点就起来给你做饭。这些年你爸腿不好,地里好多活都是你妈干的。她这家里家外都要操劳,连我妈都说,‘你淑兰婶儿可是遭了罪了,一个女人顶两个男人使唤呢!’”

    李立冬背对着林恩宁,看不到表情,但他的背一点点垮了下去,往日总爱低着的头,垂得更深了。

    “唉。”李海峰继续嘟囔着:“前年村里有政策,一把交5万就能上保险。咱家这些亲戚能买的都买了,就你妈不舍得钱,只给你爸买了,没给她自己买。平时连几百块的新农合也舍不得交,这下可好,医保、新农合一个都使不上!我听说要是有保险,这个病报销完了最多也就花个五六万。”

    林恩宁看着李立冬的背影,依旧一动不动。

    “立冬啊,前天只做一次手术就花了快10万,我听大夫说,等婶儿后面身体恢复了,还要换瓣膜才能根治。我打听了,这种换什么的手术乱七八糟加起来,怎么也得二三十万!而且出了院还要保养,以后光吃药都得不少钱。”

    李海峰想想都替李立冬愁,“你爸的腿不好,你妈这一病,这可咋办?”

    “该咋办咋办!”李炳山忽然从他们背后走了过来,冷冷扫了李海峰一眼,“我就算卖房卖地,也得把他妈的病治好!”

    “叔~早啊~”李海峰笑得尴尬,“你这是从哪儿过来的啊~我怎么没看见你啊~”

    李炳山瞪他一眼,懒得理他。

    医院的早餐太贵,李炳山出去买了早饭,他特地走了两个街口买了豆浆和油条回来。

    “立冬,吃饭。”

    李炳山把早饭扔到长椅上,豆浆杯从塑料袋散落出来,滚到林恩宁腿旁。

    她不能再装睡了,只得站起来,把黑色羽绒服外套放在椅子上,冲李炳山道了一声“叔叔好。”

    李炳山对儿子的这位女朋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并不是讨厌她,只是大半辈子的人生经验告诉他,这种家庭差距悬殊的感情,不会长久的。

    女方日后多半是要后悔的。

    此刻妻子重病,他们为了筹医药费彻夜难眠,李炳山更觉儿子在这位富家小姐面前难堪,索性也没有好脸给林恩宁。

    李炳山扯过李立冬的羽绒服,扔给他,“自己的衣服穿好了!别到处乱放。”

    李立冬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变脸,见衣服扔过来,他愣一下,接的慢了半拍,只能抓住衣角一扯,兜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饭卡、银行卡、零钱、小票,李海峰连忙蹲下,帮着李立冬一起捡。

    一沓叠的很整齐的购物小票散了开来,李海峰顺手捡了两张,眼睛一瞥,顿时睁的老大,“你这买的啥啊,个、十、百、千、万,嚯!一万零九百八?!”

    小票上的logo字母他似曾相识,李海峰努力回想了一下,猛地记起来,她媳妇结婚的时候,也让他买过这个牌子的包。

    只是他买的那个三千八,李立冬这个一万多。

    李海峰惊呆了,他下意识地瞅了眼林恩宁,这姑娘手上拿的包,不就是cm的牌子吗?

    “立冬,你一个不挣钱的大学生,哪儿来的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李炳山有些听不懂,但他能感受到李海峰的震惊。

    李炳山急急走过去,扯过李海峰手里的小票,不知从何看起,“买啥了?啥东西一万多?”

    李海峰撇了撇嘴,“还能买啥,包呗。天底下哪个女人不稀罕包啊~”

    李炳山一头雾水地瞧着这满纸英文字母,好半天才在右下角找到那串骇人听闻的数字,整个人呆住了。

    他就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惊怒交加地问他,“这是个啥?你买它干啥?啊?!”

    李立冬退后一步,别过脸去,不愿与父亲对视。

    李海峰从旁小声道:“叔,这个牌子是名牌,奢侈品,我媳妇也喜欢这个牌子的包”

    “我问你到底买它干啥!!!!”

    李炳山突然暴起,他怒吼着冲向儿子,“你妈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花一万块钱去哄女人!”

    啪——

    李炳山一巴掌扇在儿子脸上,手掌发麻。

    林恩宁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李立冬左脸上清晰的指印,红得耀眼。

    “不是!叔~你不能这么说立冬!”李海峰急忙冲过去把李炳山拉开,“他买的时候,婶儿还没病呢!你看这是一个月前的小票,不是最近”

    不等李海峰说完,李炳山一把推开他,一瘸一拐地冲到李立冬身前,揪起他的衣领,“你妈省吃简用攒钱供你上大学,过年连件新衣裳都不舍得买!你竟然花一万块钱去、去”

    第二掌顺势就要落下,却不想有人拦住了他的胳膊。

    “叔叔!您不要打他!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林恩宁死死拉住他的手,挡在李立冬身前。

    “滚开!”李炳山一把甩开她,“我教育儿子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林恩宁被他甩得踉跄几步,站稳后再抬眼,就见李立冬已经冲了过来,伸出手臂将她护在身后。

    “爸,我上的这个大学是你选的,这个专业不收学费,每个月学校还发500块钱补贴,所以我大学上到今天,除了我姐给过我生活费,我没花过你一分钱!”李立冬的声音又冷又沉,“你以后不要再说供我上大学这样的话了。”

    李炳山骇然地看着他,右手再次抬起,却没有落下,“你!”

    李立冬蓦地拉起林恩宁的手,转身离开。

    初春清晨的风还带着凛冽的寒意,林恩宁被那只滚烫的手掌紧握,一路奔跑,走出医院。

    李立冬带她来到街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份早餐,塞到她的怀里,“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反倒是我”林恩宁垂眼,“好像总是让你为难。”

    两人沉默地看着彼此,有错开目光,各自看着窗外。

    李立冬突然把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轻落在她肩上,之后又忽然把脸埋了进去,久久没有说话。

    就这么相拥而立了许久,林恩宁先开了口,“我怀里的牛奶要被你挤爆了。”

    李立冬这才松开了她,眼中存着一些水气,“你后悔吗?”

    林恩宁疑惑,“后悔什么?”

    “后悔选我做你的男朋友?”

    “怎么可能?!”林恩宁笑着捶了他一下,“你是在质疑本公主的眼光?!”

    “可是我现在是最穷的。”李立冬自嘲道:“既不能给我妈交手术费,也不能让我的女朋友开心。其实,我就是个废物。从始至终我都配不上你,我知道的。”

    “胡说!”林恩宁忙道:“我们现在只是学生啊,再厉害的学生离开家庭的帮助,也不可能一下子赚到几十万,跟那些四五十岁的成年人比拼啊!如果抛开父母,我可能还配不上你呢!~”

    “可人活在这个世上,是无法抛开父母的。”

    李立冬的眼中闪过一缕哀伤,无奈却又坚定。他深吸一口,郑重道:“林恩宁,我一定会努力变得更强,但我不知道这一天还有多远,你若是不愿等了,可以随时离开。”

    林恩宁怔住。

    或许是现实的压力摆在眼前,又或是两年多两人相处中的差距,终究让他有退缩的想法。

    她的心口隐隐发酸,那些风雨中他不顾一切带她狂奔的回忆再次涌了上来。

    林恩宁突然抱住他,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我还是那句话,我的人生不留遗憾。”

    她的拥抱很紧,就像此刻的心意一样,无比坚定。

    -

    早饭吃完,她提出要回台城,眼前最重要的事,是他母亲的手术费。但这话不能跟李立冬说,她只说滨北离台城很近,左右她也帮不上忙,不如回家呆两天。

    想起父亲刚才的态度,李立冬自然也不想让两人再见面,便送她去了车站。

    滨北到台城的动车很快,只有四十分钟。

    林恩宁在车上给父亲打了无数电话都没有接通,不是忙音就是关机。她只能给司机老郑打电话,不料接电话的声音是个女声。

    “你打错了,这个号码是佳美窗帘大世界的销售热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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