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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生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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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廊屋檐上的积雪滴答滴答,落入顾鸢眼眸般,漾了一下,

    “死了没?”她问。

    雪雁见主子淡若地站在原处,声无波澜,一时竟不知主子是希望慕容霄死还是不死。

    她迟疑一息,如实相告,“被救下了。”

    闻言,顾鸢本就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我去看看他。”

    这话是对慕容焱说的。

    慕容焱听之自然回道,“我陪你去。”

    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两人自然而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一个必须要去,一个陪她走一段。两人沿着回廊往后宫走去,廊道不宽,正好容下两人并肩而行,慕容焱脚步微顿,让出道路顾鸢先行,自己绕到顾鸢外侧走上来,

    雪水打湿他的左肩,轻轻滑落。

    顾鸢微微侧颜,视线便扫过了他沾满雪水的肩头,晶亮亮得比这冬日暖阳更和煦,

    是她黑暗前行的一道光。

    “可惜?”慕容焱随声问道,像两个结识多年的友人在闲聊,可是问出了雪雁方才的疑问。

    晨风微凉,顾鸢轻咳了声,方道,“也许吧!”

    有那样的一瞬,她希望他死,他本就该死。可她却又怕他这样轻易地死去。他如今只是被官家放弃,发现了皇后利用他的真相,就想死,相较于她上一世所遭遇的,这样死太便宜他了。

    他应该活着,看着他上一世不择手段得到的一切,一点一滴化为乌有。

    生,不如死。

    比死更痛苦的是一无所有的活着。

    走到念园,慕容焱自觉地停住了步子,立在门外,顾鸢含着笑意向他短暂告别,

    慕容焱微微颔首,“我就在这里等你。”

    待到顾鸢转身进屋,他眼底如沉龙过渊,说不上的孤寂。

    不是看着心怡的女人要去见另一个男人,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而是在这一刻,他有种要失去她的错觉。

    说不定哪天,他又要像大婚那日那般,他们之间,注定要隔着一重又一重厚厚的宫墙,

    是他无论再努力,都拉近不了的距离。

    坐月子的寝室远比顾鸢待的春晖殿都要暖和,大大的几个地龙将殿内弄得温暖如春,甚至顾鸢披着大氅都有些微微出汗。

    雪雁跟他进屋,未得任何吩咐,便为顾鸢褪了大氅,动作熟练近乎自然,慕容霄死灰般的双眸泛起一丝波澜。

    顾鸢进屋后,视线一直落在慕容霄身侧的孩子身上,不知是哪个儿子,正在喝奶,慕容霄以一个不情愿却不得不的姿势喂奶,双眸毫无生趣地半垂着,几缕发丝零乱地散落下来,生无可恋的模样像极了被人强了,

    顾鸢心中哂笑。

    装可怜给谁看呢!

    走近了,脖颈间的红痕清晰可见,如一条毒蛇,随时咬去人的性命。

    孩子正好喝完奶,顾鸢烤烤身驱寒,顺手抱起孩子拍奶嗝,听见慕容霄虚弱如蝇的嗓音传来,

    “你来看我的笑话吗?”话音刚落,心中不觉一酸,眼眶中就像注满了水,来回晃荡。

    “说不上看笑话。”只是看你死了没有。

    她逗着宝宝的脸,辨认了半天,才发觉这是思贤,想起他最喜欢的小曲,边唱边拍着背,没两步便睡着了。

    慕容霄挣扎着坐起身,雪雁替他靠好背枕,“你早就告诉雪雁你我之间换身体的事了吧!我竟然还被你瞒在骨里。”

    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总之,他觉得酸拧得厉害,双睫一抖,泪珠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咕噜噜滚下来,划过嘴角,滴在手背上,

    是苦涩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承认,为了得到你,我和慕容焱争了你,可自从你嫁给我,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也没想过要亏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顾鸢眉头一皱,她在眼前这副身体一世多,可从未哭过,现在看到这样的呜呜嘤嘤,真是恶心极了。

    “不准哭!”她粗鲁地喝道。

    慕容霄被吼,懵怔在原地,如决堤的洪水遇到了拦洪坝,猛地噎在那,越蓄越多,最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院门口等着的慕容焱听到响动,差点冲进去,被拦在殿门口,“二皇子,您不能进去,这不合规矩。只是太子妃殿下生产后情绪郁结罢了。”

    “太子呢!”慕容焱双拳攥得环节泛白,压着怒火。

    一个暗卫隐出殿门,向二皇子递信称是,慕容焱才忍住没有立即冲进去。

    寝殿内,雪雁拍着慕容霄顺着气,有些埋怨道,“不要哭了。我家姑娘从小到大从马背上掉下来都没哭过,就吼你一声你哭什么!”

    又转头劝着顾鸢,“姑娘,稳婆说新妇生产后最爱哭哭啼啼,你别动怒,惹得他哭,损伤您的身体。”

    顾鸢想不起上一世生产完什么样了,似乎她总觉得每日很多人进进出出,容不得她哭或笑,只记得手忙脚乱。

    “母后抛弃了我,父皇也对我失望透顶,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慕容霄长发散乱披肩,泪眼婆娑,双肩止不住颤抖,似是在承受着无尽的悲痛。

    “我是一个没用的废物,我之前总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母后总会站在我这边,可出了徐庆的事,她竟然就在找皇子过继。不是笑话是什么!”

    说着,他又在笑,如同被撕裂的丝绸,尖锐而凄厉,穿透了雪日的寂静。

    可这又算得了什么。

    “你用这样的法子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顾鸢可不认为他真的会认输。

    慕容霄慢慢抽搭起来,“顾鸢,如今我替你生了孩子,可不可以我们日后好好过日子?”

    “你是想提醒我按约换身体吧。”顾鸢将思贤递给稳婆,待她下去,才道,“上吊逼不出你的魂魄对吧?”

    慕容霄微愣,目光有被冷漠指责的委屈,又有被看穿的无措,

    可他此时到底如何想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是什么目的呢?

    一只压在石板下的甲虫正在蠕动,它掀开了慕容霄心底最难以启齿的渴望,

    想要她的垂怜。

    仅此而已。

    日日见不到顾鸢,只剩一个人,剩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明明他替她生了孩子,她却没了踪影,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喂奶、进补、养月子……

    为什么要留他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对他?他似乎已经与外面的一切无关了。

    他彻底废了。

    他只剩顾鸢了。

    想明白这点,他心中如蝇蜂蛹,一下子呛得他喘不动气,一个大男人,竟然生出这样的想法,自傲如他,自小到大都是别人匍在他脚下,或谄媚或娇羞,求他多看一眼,

    如今,他却像他们一样,在顾鸢面前卑微得像一个蝼蚁。

    可他一点都不觉得气恼。

    只是因她的冷漠,心里像个利爪抓挠着,鲜血淋漓。

    等他回过味来,顾鸢早已不见了踪影,透过严严实实的窗棂,他望着院子里新发的腊梅开得正艳,那是他婚前听说顾鸢喜欢梅花特意为她移来的,如今却成了他廖寄哀思的相思花,

    从日出到日落,又望到日出,有很多个瞬间,他仿佛听到了顾鸢的声音,那声音温柔而清冷,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然而,当他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不知道过了几日,终于盼来了顾鸢,只是这次,她是为了带穆灿儿和四皇子来看孩子,

    她在明间坐着、说笑着,透过窗棂纱窗,慕容霄仿若看到了记忆中久违的笑颜,纵然那笑不是因为他,不是为了他,可他心中仍像一只沉睡的兔子忽得蹦哒起来,撞得他五脏六腑暖意绒绒,

    他甚至召来雪雁,吩咐她梳妆打扮,打扮成顾鸢喜欢的样子。

    雪雁执拗不过,替他梳着发辫,刚梳到一半,殿门轻响,顾鸢的身影早已翩然离开,

    那双秋水般眸子的生气,也在转瞬间消散如烟,重又陷入无尽的黑暗与迷茫,

    她独自站在那儿,怀里塞进了一个哭闹喝奶的娃,她望着顾鸢离开的方向,如同一朵凋零的花儿,在风中凌乱飘摇。

    三人出了殿门,慕容焱一如既往站在院外等她,他脊背一贯得挺直,乌发一丝不苟地束起,俊朗而刚毅的脸庞线条分明,仿佛刀刻般深邃,在这雪日里,比院中的红梅还要耀眼出众。

    顺着顾鸢的视线,穆灿儿也注意到了,“我说方才看思贤思哲,总觉得俩小家伙长得俊,看着眼熟,看着和二皇子眉宇间有几分神似。”

    闻言,顾鸢怔了怔,避开视线道,“他们的二伯,像也正常。”

    穆灿儿还要反驳,被四皇子拉住,“可不是嘛,二哥三哥本来就是兄弟俩,像也正常。”

    可穆灿儿看着太子,又看看慕容焱,他俩的眉眼间,看不出有什么长得像的地方。

    四皇子知道穆灿儿是爱较真的性格,将她使劲朝后拉了拉,转了话题,“太子殿下、二哥,我和灿儿马上就要成婚,事太多,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先行告辞。”

    “我才刚来,我还有话要对太子殿下说呢!”她使劲去扯顾鸢,两人僵持着,整得顾鸢哭笑不得,

    她求救似的看向慕容焱,却见他眼底挂着深渊似的疑惑,多看一眼都要被吸进去,

    她只能顺势扯着穆灿儿朝春晖殿而去,刚过月洞门,李忠禀报,“钦天监来了。”

    顾鸢指尖微颤,澄亮的眼眸似是被慕容焱眼底的忧愁浸染,泛起点点波澜,“叫他进来。”

    钦天监趋步而来,拱手便道,“太子殿下,昨夜臣夜观天象,推演至今,发觉三日后,就会有一次星陨,不比太子殿下大婚那日小。”

    “星陨!岂不是……”穆灿儿激动地紧握住顾鸢的双手,差点跳起来,“我真期待,你能来看我成婚,你会来吧?”

    用她真正的身份,她的真实的样子。

    “嗯。”顾鸢冲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份约定。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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