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动
“随你,随你,都随你好吧,你想如何就如何,不用问我,反正也由不得我”
谢清妩躺倒,谢璟却好像犹不满意,
“为什么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不是得问你吗?我的好清清?”
“问我?有什么可问的,我的一切行动不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谢清妩学着谢璟的语气,半死不活的回应着。
谢璟气极反笑,把谢清妩转了个面,二人相视,眼底都是不训的桀骜。
对视片刻,谢璟无奈一笑,轻柔的把谢清妩按进胸膛,抚着她的发,柔声说道,
“此次春闱过后,我会升入内阁,届时我们便定亲,我已遣人去往江州,取你的名帖”
“安心等着,可好”
无论何话,从谢璟的口中说出也总会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
谢清妩本来带着一丝怨,怨他阻她姻缘。
怎么会这么巧?李庭轩本不必做此选择的,前途与爱情,但凡脑子清醒的人,都会选择前者。
所以她并不怪李庭轩选了前者,只是他在毫不犹豫选了前者后又贪婪的想要后者。
他知道她要做出的牺牲,却自私的想要她去奉献。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她也不是这样的人。
一开始就轻易得到的东西,又怎会珍惜,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再想改变就得费上千万倍的力气。
说到底,她们认识时间不长,感情,更谈不上深浅,谢清妩只是有些惋惜这个机会。
真有多伤心,并没有。
谢璟信誓旦旦说要娶她,她听着内心也是毫无波澜。
她只是想有一个家罢了,无论和她组成这个家的另一半是谁,只要达到她的要求,谁都可以。
只不过目前接触到的人里,谢璟的家世长相才学都数一流。
试一试,也无妨。
“好”
……
自那日之后,上京城好像迎来了雨季,接连不断的雨,下了大半个月,一半的三月都浸润在湿润的水汽里。
城外刚开的桃花也被摧残得折了一半往常的风采。
因为春闱,上京城陷入了一片紧张焦躁的情绪里。
连和春闱完全不相关的旬若淳都和她兴致勃勃的谈论起春闱来。
“阿妩,阿妩,快来看,这是我私下得来的秘册”旬若淳故作神秘,从绣中掏出了一本巴掌大小的小册子。
“哦?什么秘册?”谢清妩顺着她的心意往下问。
“当然是本次春闱最有潜力的举子啦!总共有二十位呢,从长相到家世籍贯一应俱全,我厉害吧!”旬若淳得意洋洋的举着一本小册子,明显想要应和。
“好厉害哦,不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么简单的小要求,谢清妩当然要满足她。
“每年春闱都会有这种小册子的啦,在各大书局门前就会有小商贩偷偷卖的
我们快来看看今年有谁吧,我记得有一个连考了好几回,每年都是潜力举子,却总是差那临门一脚,也不知谁选的这些潜力举子”
旬若淳带着略显夸张的举动翻开第一页,一个面带胡须,头戴布巾的中年男子映入眼帘。
旬若淳带着一丝了然,“嘿!果然不出我所料,又是他,次次考,次次考不上,都考了九年了,从青年考到中年,也太执着了吧!”
谢清妩不认识此人,却因旬若淳所言多看了几眼。
“许是差了几分运气”
“也许吧,谁让我朝春闱只选一甲前二十名进士入朝为官,我记得他去年考了一甲二十三,没办法,也不是我想记的,只是看榜时一下就瞥见了他”
旬若淳对他已无新奇,很快就翻过了下一页,这本小册子是倒着排列的潜力举子。
据谢清妩观察,旬若淳翻过好几页,只对年轻俊秀的举子感兴趣,不禁打趣道,“看来有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哦!”
旬若淳却白了她一眼,“嗨,我一个妙龄少女,一不科考,二不做官,关注那些丑老头干嘛!”
“谁考上谁又考不上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凑个热闹而已,谁让最近无聊,因为春闱,说书先生都不说书了,真是无趣得紧”
旬若淳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叽里咕噜讲到最后一拍桌子,“唉!我想到我家在京郊桃花峰上好像有一座院子,现在桃花开得正好,不若我们去玩几天?”
谢清妩有些惊讶,仔细一想,倒也不是不行。
反正近来无事,谢璟很忙,出去玩几日也好。
二人一合计,准备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三日后就启程。
临行前,谢清妩还特意去和苏氏交代了一番。
出发这日,谢清妩没想到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旬家的马车,而是骑在马上的旬砺锋。
旬家马车离谢清妩尚有一段路,旬若淳就迫不及待的掀起帘子朝她挥手,想看不见都难。
等到近了,谢清妩才感受到旬砺锋居高临下的压迫力,这种感觉是外放的气势,是属于见过血的将士收敛不全外泄的杀气。
与谢璟大不相同,前者威严得让人心生敬佩,后者却让人感到无端的不安。
谢清妩上了马车,见到她的旬若淳兴奋劲愈发高涨,“终于可以离开上京,可以去外面玩啰”
谢清妩却先悄悄指了指外面,“你大哥只是护送你过去吧”
旬若淳一笑,“对啊,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只是去城外的桃花峰,那地方我都去了好几次了,哪还需要他护送啊,之前我回新州外祖家都没见他提出护送呢……”
旬若淳顿了顿,看着眼前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美人,忽然笑得不怀好意,“我就说嘛!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哦”
谢清妩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严肃,“不可能!”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旬若淳信誓旦旦,笑得贼兮兮的,“哎呀,阿妩你要是成了我的嫂子,那我们以后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啦!”
谢清妩无奈,转念一想,“这话你敢对你大哥说吗!”
旬若淳瞬间语无伦次,“这……”
实在是旬砺锋积威太甚,长兄如父,旬若淳可以说是旬砺锋从小照看大的,严厉的长兄越长大越不苟言笑,就连成日里笑哈哈的旬若淳也不敢打趣他。
“阿妩你真是太狡猾了”
旬若淳最后还是决定换一个话题,不过刚才的念头却存在了她的心底,并且想找机会撮合撮合。
两人说说笑笑间就到了桃花峰。
桃花峰是一座相对平缓的山峰,毗邻翠林山脉,左侧有一条自山间流下的溪流,右侧则平坦的迎接上山的马车。
因山上种了成片成片的桃花而得名桃花峰,山顶更是因势建了一座桃花庙,庇佑姻缘美满,每到春日,总有许多民间少女会来庙中祈愿。
因此桃花峰也别名姻缘峰。
而有些人家也会选择在峰中建造别院,春日里小住几日,欣赏欣赏桃花美景,品品春日新茶,不失为一种雅趣。
待到桃花开得最盛时,还会办有桃花诗会,届时正逢春闱举子科考完毕,名次未出之时,大多举子也爱来散散心,或借景抒情,或展示文采,总之热闹非凡。
不过现在还只是桃花初绽,早春微凉的风来迎接她们两位新客。
入住小院后,旬若淳才是真的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原以为她平日里已经够有活力了。
可到了这才发现,她的精力简直无穷尽。
一会儿,“阿妩阿妩,我们去小溪边抓鱼吧……”
一会儿,“阿妩阿妩,我们去山上摘桃花吧,山上的桃花一定开得更好……”
又一会儿,“阿妩阿妩,我们来下棋吧……”
“我们来做桃花糕吧……”
“我们来做桃花酒吧……”
“我们来作画如何……”
谢清妩从来没有感觉生活如此忙碌过……
不过借旬若淳的点子,她们确实上山下溪,虽然没有抓到鱼,也没摘到山上的桃花。
但是这些前所未有的体验是旬若淳带来的,过程的有趣足以抚平结果的遗憾,这些美好的经历丰富了她平淡的人生。
谢清妩感到史无前例的轻松自在和快乐无限。
她们做了桃花糕,酿了桃花酒,约定在十年后一起来这共饮美酒。
得友如此,幸甚至哉。
到了夜晚,旬若淳也不改白日活力,时常谈话至深夜。
“我真喜欢这里的日子呀,只有我们,没有规矩,没有束缚,自由自在的……”
旬若淳大声感叹。
“谁说不是呢!”谢清妩大声应和。
“我讨厌上京,讨厌世家显贵,讨厌那些烦人的规矩,讨厌——嫁人!”
旬若淳越说越小声,越说越低落……
“怎么了?”谢清妩感受到她有些烦躁的情绪。
“没什么,我就是被催烦了……今年我17了,大哥说我的婚事得在今年定下……
父亲也催促我,外祖母也提醒我,可是他们给我选的人我一个也看不上”
“那你可有意中人了?”
旬若淳苦恼的摇摇头,“就是因为没有才烦人啊,要是我有意中人,我就有了一个前进的方向,纵使有千难万险,我也可以拼尽全力尝试一番,也算不负我的青春韶华”
“可我没有……”
“我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就要嫁人了……”
旬若淳疑惑中带着不甘,无奈中透着遗憾。
可件事,谢清妩也没有体会。
“或许没有爱情也无甚紧要,嫁个好夫婿,后半辈子才能过得舒心一些”
“真的吗?阿妩,你不想知道爱情的滋味吗?话本子里写得那样美好”
“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看看就好”
“唉,阿妩,你好冷漠,你怎么和我外祖母一样?”
“嗯?”谢清妩意识到旬若淳的言下之意,“好啊你,不尊重你外祖母,好一个不肖子孙,看我不代替你外祖母收拾你!”谢清妩作势要揍旬若淳一顿。
旬若淳一个跳起,转身逃跑。
打打闹闹中,略显沉重的话题也被一笔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