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塞维亚带着红桃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绕过错落的居民楼，最后来到了南瓜河边上。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呢。”
红桃有点失望。
“等下，你先别着急。”
塞维亚挥了挥咒术棒，南瓜河河面上就出现了几千只发光的千纸鹤。
它们排着队，从河面上流过，点点光芒竟然照亮了流动的河水。
星星和圆月的倒影映在河面上，就像它们通往远处的道路。
随着河水逐渐浸湿千纸鹤的身体，它们自身也开始发光，最后变成金色烟雾飞到空中。
一片片金色烟雾开始聚集，直到成为一个庞大的金色仙鹤在空中翩翩起舞。
仙鹤飞到红桃身边，亲昵地触碰她的脸颊。红桃也看愣了，伸手温柔地抚摸它。
它盘旋片刻后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飞向天空后彻底消失，化作烟花坠落。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吗？”
红桃半天后才回过神。
“我一个一个亲手折的。”塞维亚走到河边，拿出一个野餐篮子开始铺餐布，“吃点东西吧。”
红桃也有些饿了，拿起一个草莓馅饼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草莓酱，软糯清甜的饼皮，虽然不是莫纳先生做的，但味道很是不错，甚至更符合她的口味。
她心里又实在想不通，“你几乎每天都在副本里面，为什么会这些东西呢。”
塞维亚笑眯眯地摇摇头，“没有啊，我也经常去找你呢。”
红桃撇撇嘴没接话，抬头看向天边晶莹剔透的圆月，现在所有人应该都在看着它吧！
包括翡翠城堡的费尔南德，不知道在哪的莉莉丝，镜像世界的齐格底斯，还有她身边的塞维亚。
她心里被不知名的难过堵得满满的，只能低着头把嘴巴也塞满。
不得不说塞维亚的厨艺超乎她的意料，蜂蜜烤鸭足够酥脆，巧克力蛋糕也甜而不腻，而且几乎全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你怎么不吃？”红桃许久后抬起头，才发觉塞维亚一直看着她没怎么动口。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你不感觉看你吃东西让人很开心吗？”
红桃今天不想和他拌嘴，出神了很久问，“你为什么会准备这么多东西。”
“因为我一个人过圆月节很无聊。”
“你也没有家人吗？”
“好像吧，记不清了。”塞维亚盘着腿坐到她身边。
天边的月光祥和平静，眼前的南瓜河仍在不眠不休地流淌，它不会等待任何人。
“我先走了。”
红桃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草屑。
“我送你回去，晚上不安全。”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会儿。”
“那好吧，晚安。”
塞维亚笑着点头。
“嗯。”
红桃迈着步子走远了。
塞维亚则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揉了揉疼到刺骨的手腕。
他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海里浮现起刚刚红桃和费尔南德站在露台看烟花的场景，他承认自己当时嫉妒得发狂。
其实前年和去年他也做了这些，然后在隐秘的角落一个人偷窥远处的她。
只不过今年圆月节，他计划里的另一个主角出现了。
塞维亚轻笑一声，看着发黑的手腕。
【你应该告诉她这些。】
寂静中，潘多拉的声音出现。
塞维亚没认同它的看法，只是低下头摩挲左手的银戒。
【不然她会看不到你做的一切。】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那你也应该把自己做的一切告诉她。”
塞维亚挑了挑眉。
【我们不一样。】
潘多拉沉默了，片刻后才回答。
塞维亚笑了笑，收拾好东西回到旅店。
——
“王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在沼泽森林边上徘徊。”
红桃窝在阳台晒太阳，直到她听到罂粟花兴奋的声音为止。
平心而论，她虽然嘴上说着要把罂粟们给烧了但没实践过。
所以罂粟花们虽然怕红桃，但是忘性也大，典型吃一堑不长一智！
“嗯？长什么样？”
红桃疑惑地皱起眉，一大早上的，到底谁会来找自己。
“尖下巴，黑眼睛，瘦瘦的。”
“把影像投给我看。”
红桃有种不好的预感，而她的预感一向都很准。
罂粟花们谄媚地把沼泽森林边上喇叭花的影像功能打开，虚空投屏给红桃，顺便还晃几下搞个运镜。
“别晃！”
红桃看到一个红色长裙的女孩一晃而过。
“是。”
罂粟花们瞬间老实，四平八稳地转动喇叭花。
终于，一个瘦削的女孩出现在镜头前。
文琴惴惴不安地盯着冒着黑色雾气的沼泽森林，不敢贸然前进。
红桃想了半天，还是打开了喇叭花的传音功能，“你有什么事吗？”
文琴很快就看到了喇叭花，她深呼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想请你下午到玛利亚咖啡厅坐会儿。”
“抱歉，我从来都不去那种低级餐厅。”红桃嗤笑一声，但其实她的内心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文琴要跟自己说什么，而且那种惴惴不安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文琴手指紧紧攥紧，几乎是磕磕巴巴挤出几个字，“那你来挑。”
红桃盯了她半天，终于开了口，“算了，下午见。”
她啪一下切断连接，也就没心情晒太阳了。
罂粟花们还叽叽喳喳地想跟她说话，她理都没理一个人就开始生闷气。
可她们仍旧没安静，红桃恼怒地喊道，“吵什么吵！”
罂粟花们不说话了，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可她们过了几分钟就又忘记了红桃的警告，低着声音开始讨论。
“王后怎么又生气了？”
“谁知道啊，她就是天天生气。”
“唉，我们可真惨。”
虽然她们自认声音很小，但红桃听得很清楚。
她强制自己深呼吸几口气，咬着牙摔上阳台门进屋。
红桃躺进软垫里，看着手边的水晶石发呆。
片刻后她抓了几下头发，选择先去挑下午见面的小王冠。
最后她在编号为8456的房间里挑了顶翡翠蓝的小王冠，又搭着蓬松下摆的浅蓝色长裙，配了条镶嵌宝蓝碎钻的小香包，容光焕发地离开宝石宫殿，并且一路上就收获了不少人的目光。
接近傍晚，红桃才姗姗来迟到了玛利亚咖啡厅。
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微笑着替她打开玻璃门，她则回以礼貌的点头。
整个咖啡厅人满为患，充斥各类动物的叫喊声与交谈声。
红桃扫视一眼终于在角落看到了文琴，她走过去坐到她对面，“你想跟我说什么？”
她可不会天真到文琴只是单纯想跟自己喝咖啡。
侍者端着饮品走过来放下，红桃靠坐在椅背上。她故意没看文琴，低头抿了口咖啡，但劣质的低端味道让她表情有些狰狞。
红桃咳嗽两声放下咖啡看向文琴，她穿着异常朴素，和前几日的风格全然不同。
“我们还是先聊点旁的吧。”
文琴可能是想缓和气氛。
“不用了，我没那么多时间。”
红桃皱眉，自己过会儿其实真的还约了帽匠。
文琴深呼吸一口气，“我昨天没有别的意思，我和国王陛下也没有那么不堪。”
红桃听完就笑了，“我知道啊，更何况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和费尔南德怎么样跟我也没有关系。”
文琴脸色微变，“你可能对我还有点误会，我……”
“停。”红桃伸出手，“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都是女生，她不想搞得太难看。
“我再解释一遍可以吗，我最近确实有点困难，也我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见文琴还是喋喋不休，红桃有些莫名其妙，“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我说？”
“我只是希望你能站在我的立场为我考虑一下。”文琴深吸一口气。
“可是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啊。”红桃已经不想和文琴聊了，拿起包站起身，“如果你缺钱，费尔南德可以给你很多，你可以搬走或者在旅店住一段时间。”
几大滴眼泪却从文琴的眼眶骤然掉落，她喃喃自语道，“然后呢？我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他们吧。”
红桃沉默了几秒钟，说实话自己没有过她这种经历，自然也无法感同身受。
她对文琴远远没有到讨厌的地步，至于她关于费尔南德的小心思，虽然文琴没有挑明，但至少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当然回头也认为这很正常，所有人都想要得到更好的，想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文琴擦擦眼角，轻轻看了眼红桃。
“如果你想奢求某些东西，至少先应该承认，而不是百般找借口。”
红桃掐紧手指，她对文琴隐隐的不喜源于她的小心思。
包括故意挑在昨天圆月节找费尔南德，以及今天找借口为昨天开拓。
假如她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想法，红桃甚至会有点欣赏她。
“我确实喜欢他。”文琴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却给了我原来想都不敢想的一切，让我觉得原来我也会拥有别人的善意。”
“可是他明显不适合你，况且，这一切的开始就是因为你为人处事过于锋芒毕露。”
红桃想起之前费尔南德可以说得上的是无情的言语与举动。
见文琴一言不发，她又补充，“你有更好的选择的，无论是一开始还是现在。”
文琴却顷刻激动起来，“我有什么选择？你可不可以不要认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一样的好命。”
红桃愣了一瞬。
文琴努力平静下来，声音却有些颤抖，“我还是不理解，我们明明是一类人，可大家都喜欢你，大家都讨厌我。你也不喜欢我，可能因为我们俩在某一方面很像吧。”
“我是做事的方法有问题，可难道就因为我平日里眼高于顶，我就活该被凌辱吗？”
“我瞧不起那些俗气的人，而那些人却恨不得我去死，到最后大家只会说我活该。”
“他们不讨厌你，因为你出身高贵。可他们讨厌我，这个出身低微的你。”
“红桃小姐，你觉得这一切对吗？”
文琴也站起了身，背挺得直直的。
“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们可以说是一类人。你又和他们一样，你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幸运，你讨厌我这个不如你的，这个劣质的翻版。”
文琴迷茫不解地看了红桃一眼，伸手示意服务员结完账离开了。
红桃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死死掐紧手心。
她其实一直不愿意承认，她厌恶文琴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显现出了自己性格中的缺陷。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性格矛盾到让人讨厌。
她更害怕意识到，自己没有那么独一无二，她的优点只有幸运，只有红桃这个身份。
可笑的是，原来文琴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红桃又重新坐下，偏过头望向橱窗外。
形形色色的人忙碌地经过，或平静或开怀，或恼怒或疲惫。
她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和他们一不一样了。
【你又多想了。】
缄默中，潘多拉出声了。
红桃垂下眼没回答。
【你只是你自己。】
潘多拉强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