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家(3)
“想死还不简单,抓稳了,这就送你上天!”杨芫吼道。下一秒,她如同闪电般动了起来,整个人已经全部越出车窗,除了双手紧抓住车顶的扶把之外身体几乎完全腾空。她腰部发力,从侧面看呈一条笔直的线,就在车头快要碰到大楼的一瞬间,她倏而弹射出去,尖细的高跟鞋跟居然就这么戳进了无比坚硬的钢筋水泥里。
卡车被硬生生刹停了。
司机呆呆地坐在地上,忽然颤颤巍巍地喊了句:“有、有怪兽……”
“兽你妈。”杨芫打开车门,没好气道,“快下来,这车已经爆废了。”
司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嘴里不断地嚷着有怪兽有怪兽,看这状态估计得去精神病院住两天,倒是苦了杨芫,原本洁白的衬衫早已沾满灰尘,还有她新买的高跟鞋也报废了。
“对于救命恩人,起码说声谢谢吧。”杨芫嘀咕着司机的不识好歹,跳下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再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杨芫如梦初醒,正好路旁有出租车驶过,她连忙跳起来挥手喊道:“taxi!taxi!”
可那些出租车司机看见她浑身脏兮兮的模样,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乞丐,一脸无情地掉头就走。
杨芫站在爆废的卡车以及废石堆前,深深叹了口气。
古世纪中国有句俗语叫做“做好事不留名”,年轻气盛的时候杨芫非常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凭啥做好事不能留下大名啊?杨芫帮隔壁村王铁柱喂过牛,还帮老村长的女儿小娜找到了她心爱的小狗,每次杨芫都会拍拍胸脯大声说,记住了!我的名字叫杨芫!杨是杨柳树的杨,芫是芫荽的芫,什么?没听过芫荽?那你吃过香菜没有?
后来渐渐明白,太过引人注目并不是好事。
随着年纪的增长,杨芫体内的力量也在逐渐复苏。能力越强,责任越大,她觉得应该帮助更多的人,尤其是当看到有人性命攸关的时候,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但每当她救下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贫民,他们都会露出看怪物一样恐惧的神情,搞得她很尴尬。
所以dryang就是dryang,杨芫就是杨芫,dryang是学识渊博的温婉教授,杨芫则是那个混合着乡土气息的怪物女人。
“嘿嘿,身手不错嘛。”
杨芫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却没发现任何人:“谁?”
“在这儿呢。”一只手伸到她眼前。
杨芫这才发现,身后的碎石堆附近居然藏了一个人,衣着打扮非常奇怪,穿一身超宽松的黑色袍子,兜帽立起来,遮住了头发和眼睛,有点像古世纪一部叫做《哈利·波特》的英国小说中描述的摄魂怪。
“你是谁?”杨芫问。
摄魂怪嘿嘿笑着,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圆圆的脸。是个女孩子,胖乎乎的很讨喜,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她转,忽然说:“杨芫。”
杨芫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从未对外使用过杨芫这个名字,学院网上的官方id是费雯·杨,取自电影《乱世佳人》中那个长得像猫一样的女演员的名字。她本来以为,这世上知道杨芫这个名字的人早就死光了。
摄魂怪抬手友好地挥了挥:“我叫皮卡丘丘,你可以叫我丘丘,请多多指教喽!”
“这个名字也太诡异了吧!先回答我,你怎么知道我叫杨芫?”
“因为我在梦里见过你。”丘丘伸出食指点在眼角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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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府。
正午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在柔软的马哈尔地毯上,室内一片安宁寂静,就连悬挂在墙上的那个已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古朴挂钟,也只是无声地挪动着秒针。
这是总统巴普·斯科特尔的私人书房,凡是在这里工作的员工都知道,总统的私人书房就是绝对禁地,平时就连进来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也需报请总统的批准。可奇迹般地今天居然有个男人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牛仔外套和破洞裤,脚上一双旧皮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推开门,躺在总统心爱的真皮沙发上,还把光洁如新的地板踩得全是黑脚印。
当巴普·斯科特尔看见这一幕时,差点半口气提不上来。
“这里是总统府,斯密特先生,”巴普·斯科特尔沉声说,“请注意纪律。”
斯密特的唇角溢出一抹笑容。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华裔男人。利落的黑色短发垂落额前,遮住了英挺的眉毛,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面部棱角锋利,整个人的气质让人联想起一把沾满血的步枪刺刀。可他的穿着又是如此邋遢,活像捡了十天的垃圾。
“我可不是你的员工,”斯密特摇头说,“可怜的巴普,你是不是忘了,现在的位子是谁帮你夺来的?”
总统先生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十个月之前巴普·斯科特尔还是新独立州一名籍籍无名的普通议员。他渴望权势与荣耀,却苦于没有人脉,眼睁睁地看着当初与他平起平坐的同僚们步步高升,只有他还停留在原地,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在职场上受欺负不说,每天回到家还要被老婆动辄又打又骂。
巴普觉得自己的人生早就没有希望了,心气再高又如何,上帝不肯眷顾他,他只能灰溜溜地缩起尾巴,成为一条混迹在名利场中的哈巴狗。
于是在那个狂风骤雨的夜晚,巴普·斯科特尔站上了帝国大厦楼顶。
与其平庸一生,不如就用这种方式在这世上留下最后一点痕迹吧。
风雨越来越迅疾,豆大的雨点打在地板上,像在谱写一首猛烈的狂想曲。巴普站在雨中,目视前方,露出悲哀的笑容,忽而大吼一声,百米冲刺之后跃过护栏。雨下得真大啊,但愿妻子记得把被单收起来。
三秒钟后,巴普脸上的表情由绝望变为惊恐。
他竟然没有往下坠。
他的身体居然就这么悬浮在4437米的半空中,像被无数根隐形的线硬生生固定住不动。巴普并不恐高,可面对如此诡异的情状他也不禁失声大叫。
“安静!”如雷鸣般的声音似乎从耳边传来。
不,附近没有人发声,所以巴普自然不可能听到。不,不是听,巴普终于确信,这个声音是从他的脑海深处传递过来的,只是简单的一个单词,却让他的灵魂颤抖了。
“上帝啊,”巴普喃喃着,“你不会是上帝吧?”
“真火将熄,长夜将明,终有一天,吾将君临!”脑海中的声音轰隆隆地低吼着。
巴普张了张嘴,刚想问出口,下一秒,绑住身体的线突然断裂,巴普的尖利的喊声还没冒出嗓子眼儿,他已扑腾着四肢笔直地往下坠落。
再醒过来时,世界变了。
巴普成了总统,而这个叫做斯密特的男人,成了他背后的顾问。
秘书推门进来,看见横躺在沙发上的邋遢男人,露出诧异的表情。
“先出去,”巴普·斯科特尔不耐烦地挥手,“不要让外人进来。”
秘书带着满腹疑惑出去了,还不忘把门反锁,其实心里在暗中猜想,平日里高贵杰出的总统先生怎么会跟那种人搅和在一起。
“小巴普,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这点值得赞许。”斯密特淡淡道。
巴普·斯科特尔眉头紧锁,呼出口气:“这里是总统府!你应该称呼我为总统先生。”
“不不不,那样就太生分了。小巴普,我还记得你躺在地上哭泣着哀求我的模样,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斯密特不无怜悯地说。
巴普·斯科特尔再也控制不住怒意,像个疯子一样在书房里大吼大叫,抄起花瓶扔出窗外,扯掉酒红色天鹅绒布窗帘跳上去用皮鞋踩来踩去,把桌面上的重要文件撕成雪花般的碎片散落在地,可这个胆小懦弱的男人即便侥幸坐上高位也不敢狂妄到触犯斯密特的领域。斯密特始终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我们亲爱的总统先生撒泼。
巴普·斯科特尔想起那天他躺在倾盆大雨中,并不为劫后余生感到欣喜,反而捂着脸大哭起来。就在这时斯密特来到了他的身边,友好地向他伸出了手。这个如同天神下凡的男人,只用了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帮助他赢得总统大选。人力,财力,物力,任何东西对于斯密特来说仿佛都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巴普·斯科特尔这才意识到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还有他背后的势力,是他即便身为总统也绝对不可以得罪的。
“够了吗?”
脑海深处传来的声音让巴普·斯科特尔当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巴普求助似的看向斯密特,“刚才是谁在跟我说话?”
“没有人和你说话,那是你内心深处传来的声音,”斯密特懒洋洋地说,“对于皇帝陛下来说,那只是最不起眼的小技巧罢了,却能要了你的命。”
巴普·斯科特尔只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顷刻间他失去了精神自主权,像绵阳一般温顺地垂下了头:“先生,您需要我做什么?”
“很好,”斯密特满意地笑了,“请利用你的权力,去查查一个叫做费雯·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