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不知道海里那位朋友遇到什么麻烦,天黑了还未现身,李苍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气馁。
蜃影城是幽冥界里唯一一座没有宵禁的城池,入夜了城里反而更加热闹,李苍闲逛了一会儿才走回客栈。
此时客栈大堂内已经坐满了人,灯火通明,热闹得很,还有不少醉酒后显露出部分原形的精怪,怪异又和谐。
李苍小心地绕过地上类似章鱼腕足的触手,避开一只挥舞过来的大钳子,心道:这群海鲜是真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好吃吗?
甩开奇怪的念头,李苍推开了房门。
门刚刚开了一个缝,李苍就觉察出不对劲,想抽身而退,却没想到背后似是有人推了她一把,她便立马被门内的白光吞没。
等李苍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客栈内了,此时的她处于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正前方有一条石阶道路直通密林深处,身后则是一片空白。
这是一个阵法,李苍叹道:“人还是不能太自信啊……”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树木,树干笔直粗壮,高耸入云,浓密的树冠将日光吞没。
不知发现了什么,李苍忍不住嗤笑一声,随后在道路上踏出了一步。
这一下就出了变故,李苍身后的树林瞬间被点燃,原本还有些阴暗的林间被火光照亮,伴随着“毕毕剥剥”的燃烧声,肆虐的火舌向李苍袭来。
李苍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根本不将这些火焰放在眼里,实际上也是,这些火焰甚至没法灼伤她的衣角。
蔓延的火势似是追随李苍一般,只在她身后,绝不越过她身前。
李苍故意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的身前身后划分成了两个世界,前面是生,后面是死。
“我不知道你这不痛不痒的阵法有什么目的,但是你成功地惹我生气了。”李苍对着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道路挑眉说道。
又走了一段距离,树林消失了,李苍眼前出现一个湖泊,没有路了。湖中心有一座岛,小岛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李苍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她踩在水面上,却没有沉下去,只是在水面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一直跟随着她的火焰也在这里戛然而止,因为水火不容。
一圈圈涟漪在湖面荡开,又逐渐消失,直到李苍踏上这座湖心岛。
岛上四周竹林环绕,穿过竹林,奇花异草遍布,拱卫着中心的两间竹屋。
在竹屋前有一处小院,院中一张青灰色的石桌,一个白衣人正悠闲地躺在石桌旁的躺椅上,竹制的躺椅吱呀作响。
李苍一踏进这个小院便受到了攻击,一柄赤红的飞剑直逼李苍面门,还好她早有准备,手中大刀横出,挡住了这一击,人也被推得向后滑了段距离。
飞剑剑尖抵在刀刃上继续往前,李苍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不敢托大,连忙从单手握刀改为双手,身体稳如磐石地定在了原地。
李苍的刀本就是从别人手上抢来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刀刃经不住两股力量的冲击,刀身上出现一道道细长的裂缝,李苍估计这刀也撑不了多久,索性侧身松手,飞剑从她身边掠过的瞬间刀刃便碎了。
飞剑像扎面团一般扎进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它不依不饶地从中飞出,继续攻向李苍。
李苍此时没了兵器,便索性直接用手握住了飞剑的剑身,那飞剑划不破她的手心,在她的手中嗡鸣。
“你再不把这把破剑收回去,我可就要大饱口福了啊。”李苍看着那躺着的白衣人说道。
白衣人这才站起身来,只见他手中掐诀,那赤红的飞剑便化作一缕烟消散在空气中,“玄离,你我故人相见,怎么这般生分了。”
他面容昳丽,眉眼含笑,似乎和李苍十分熟稔。
李苍皱眉:“我俩熟吗?”
“怎么不熟,当初我们在司罪崖……”白衣人似乎想同李苍追忆往昔。
李苍用行动打断了他,狠厉的拳风袭向白衣人的脑袋,他用手轻轻一拂便化解了,李苍又攻,他便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将李苍的进攻一一化解。
白衣人一边拆招一边说道:“你没吃饱吗?这么没力气?”
李苍出招感觉自己像打在一团棉花上,没处着力,也厌倦了无聊的打斗,便主动收了招,“赶紧放我出去。”
“别着急啊,咱们老朋友叙叙旧嘛。”白衣人一挥手,石桌上出现一壶茶和两个茶杯,他踱步过去坐下来倒上两杯茶,示意李苍,“请。”
“安逸之。”李苍不为所动。
白衣人嘴角一抽,无奈道:“我向你道歉,只求别叫我这个名字。”随后他补充道,“叫我伽月吧。”
李苍坐到桌前,“咕噜噜”一口气喝完了手边的茶,白衣人颇有些嫌弃她这般牛嚼牡丹式的品茶,自己慢条斯理地撇开浮沫,小酌一口细品。
李苍这才仔细端详眼前的人,不禁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打扮?”
在她的记忆里,眼前这人素来衣着华贵,酷爱花里胡哨的打扮,不说金银玉石挂满身,那也得随手一掏便是个价值连城的饰物,讲究一个富贵逼人,如今身上不见一点装饰,这是落魄了?
“那你这又是什么打扮?”伽月反问道。
李苍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抛出一个问题:“我们是朋友吗?”
伽月的神色立马正经起来:“玄离,你以为我不远万里赶来幽冥界是为什么。”
“你以为我们是在蜃影城偶遇吗?”
“你知道我为了从佛界逃出来废了多大劲吗?”
李苍——也就是玄离——听到这儿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我俩哪来那么深的交情,为了逃离佛界你真是什么借口都敢找。”
伽月愣了一下笑道:“嗯,不过我确实很好奇你的现状,才赶紧找了过来,没想到啊……”
“没想到我现在这么惨?”玄离自嘲道。
“确实是意料之外,云墨寒可真狠……”
话音未落玄离手中的瓷杯突然碎裂,她甩了甩手:“不好意思,手劲大了。”
伽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那你现在怎么打算?你脱困的消息不久后就会传遍六界,届时到处都是追捕你的人,你现在太弱了……要不跟我去佛界避避?”
玄离知道他是出于好心,不过她没有寻求他人庇佑的习惯,再说,佛界也保不了她。
“我自有打算。”
“好吧,你一向都有主见,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义不容辞。”
“哦?我房内应该有一个修仙者……你不会将他放跑了吧?”玄离挑眉。
“……他一个小小散仙,又不是什么仙君仙尊,跑了就跑了吧。”伽月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但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叶梓霄再是天纵英才,在他看来都是弱得可怜。
玄离咬牙切齿:“他有轩辕氏的血脉!”
伽月一惊:“轩辕氏?据传轩辕一族的血可以开启所有传送法阵……不会是真的吧?”
“你说呢?”
伽月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面对面色不善的玄离他当机立断,“我去帮你把他抓回来!”
说罢空气中出现水纹似的痕迹,他的身形飞快地消失在水纹中。
玄离见状立马跟上,伽月的阵法造诣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她这半桶水的水平想破阵指不定得浪费多少时间。
她在出阵时扯住了伽月的一截衣摆以防他跑了,没想到那赤色飞剑出现迅速割断了那截布料,玄离都被气笑了,修佛能修成这样的他伽月算是头一人!
伽月实际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他的目的并不像他所说那般单纯。
两个月前,他的兄长孔宣告诉他,玄离挣脱封印了,并且算出他与玄离之间有未尽的因果,孔宣便吩咐他前来幽冥界找人,最好是将玄离带回佛界。
而伽月有自己的想法,他同玄离有交情但不多,经过云墨寒一事后他害怕玄离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此他特意设下阵法,为的就是考验她的心性。
这法阵会显现出人内心最在乎的东西。
若玄离执念太深、心中皆是仇怨,那她会在阵法中与自己的心魔打斗,直至精疲力竭,那么他便正好不费吹灰之力将她带回佛界。
可没想到,这阵法中一点云墨寒的影子都没有,伽月都佩服起玄离的心胸了,若是他遭受了那样的背叛……
确认了玄离道心坚定后,伽月觉得没必要将玄离带回佛界了,他好不容易从佛界出来,不用每天听各种尊者菩萨讲经,干嘛急着回去?
不过他确实是放走了轩辕一族的人,给玄离添了麻烦,在这城里找个人……应该不难吧。
叶梓霄老倒霉蛋了,好不容易从玄离身边逃走,还没几个时辰就又被钳制住了。
入夜后他找了个稍显破烂的客栈当住处,没想到一上楼就碰到了熟人——薛轻语!
和茗静联络之后叶梓霄才得知薛轻语的所作所为,自己前几日一直同杀害师门的凶手在一起,却毫不知情!
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当前只能隐忍,叶梓霄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恨意,表面上波澜不惊。
薛轻语眼中一亮:“叶仙长!真巧啊!”
“薛姑娘。”叶梓霄抱拳回礼。
“我正想找你呢!李姐姐呢?”薛轻语还探头往他身后看了看。
“她有事,等会儿才会过来。”叶梓霄随口扯了个谎,当下和李苍站在一边才能让对方有所忌惮。
“哦?既然如此,那只好先请叶仙长随我走一趟了。”
叶梓霄刚想拒绝便发现自己已经被极细的丝线捆了个严严实实,颈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耳边传来薛轻语清脆的声音。
“你的血是什么味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