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
一觉醒来,我非但没死,还摆脱多年的噩梦,重获新生,再也不用在项羽的威压下苟延残喘。
已是六月天,就连远山的山巅也看不见积雪了,河畔上密密麻麻缀满了粉色花朵,犹如粉色丝带萦绕着一汪碧水,清风徐来,花香沁人心脾。
我猛吸花香,甜儿不腻,夹杂着淡淡草木清香,是自由的味道!
重获了自由,也告别了自己这一世初恋,都算不上失恋。
从头到尾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惹得自己心伤,也给英布带去了无尽的困扰。
该说的已经说了,我已没什么遗憾,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那便从此一别两宽!
有时候人会一直在牛角中不出来,可有那么一瞬你也会突然放下!
我最终会回到刘家帮,放下是最明智的选择。
现在想起英布心里已经不会太难受了,我知道忘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就像我慢慢模糊了前世的人和事。
楚汉之争就在眼前,只有短短那么几载光阴,转眼即逝,没有时间重见,道别,我想到那句话: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而我在王朝交替之中又将充当了什么样的着什么角色呢?
不管我阴差阳错闯入了哪条轨道,我现在已经逃离了虞姬的命运,也逃脱自己心魔,可喜可贺。
若是可以我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打酱油的,阴谋与血腥永远不要找上我。
假使历史没有脱轨,这一次,熊心,在劫难逃!虽然熊心舍弃了我,可我想到他死于非命,心里还是难受的要命。
他是我为数不多在这一世投入真感情的人,就这样死了,装作豁达不难过是自欺欺人。
不知道他临死之时,在想什么,是否会想到我曾经劝过他,有没有后悔。
就在我睁眼的那一刻,也或者在我掉落水中的时候,就有一人在另外一个地方死去,你永远不知道一公里之外发生了什么,而我却知道千年百年之后要发生什么,知道却改变不了,这才是让人心生悲凉之处。
冤有头债有主,熊心的事儿,怨来怨去,这笔帐都要算在项羽头上,是他挑拨我们反目,害死熊心。
可是如果他不挑拨我和熊心,让我们依然深情款款直至生离死别,更加难过心伤。
一想到项羽的命运,我又不禁想到他身边人,钟元,钺奴,还有曾对我展示过善意的将领,侍女,想到这些人,又不禁难过心伤。
我想的多,却鸵鸟,不愿意耐心费力去求解,历史的无解,成王败寇,王座鲜血染就,而我们这些小人物,最终个人的命运要取决于否站了正确的队伍。
站队这件事情,最初表明立场就好,至于是否全程参与并不重要,接下来的几年里,刘邦和项羽势必打的不可开交,你抄我家,我抢你妻儿,危机重重,打仗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儿,残酷,凶险,在灭秦的战中中
,我因一直和熊心厮混,并未真正上过战场,可是战场的鲜血淋漓我想象的到。
我决定先回大泽村,越是鸟不拉屎的偏僻所在越安全,不管怎么说大泽村我还有些故人的,彭家人已经不在了,依照大泽村这伙人的调性,回去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但是被自家人欺负,总好过在外面被人外人欺负,有碗饭吃就行,前些年饿肚子的经历让我心有余悸,人可以被打死,被气死,烧死,淹死,但是最好不要尝试被饿死,上天对人类最后的怜悯是让一个人快速的死去,但从饥饿到死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它让你心慌,慢慢瓦解你的意志,甚至让你摒弃天良,易子而食我是信的,当你饿的要死的时候,只要能换口吃的,我相信你什么都会愿意的。
莫要考验人性,更不要考验我,我觉得我天性匮乏。
现在大秦都亡了,回去是安全的。
易墨染是个好人,是这个时代少有的读书人,勤奋好学,就是在荒无人烟的野外,也恪守着晨读的好习惯,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一路不绝于耳。
更是少有的善人,就是读书读的可能太勤快,有点傻气,超乎寻常的乐于助人,更视钱财为粪土,本性淳朴,是那种后世为了送小朋友回家不惜走几万里路的货色。
从他将身上的银饼亮给我看后,我坚定抓着他不打算松手了,虽说钱是王八蛋,但是没有钱,出门在外你会发现你遇到的尽是些王八蛋。
为了留住他,我不惜向他展示了我“惊人”的见识,也只是学着当初教项羽的方法在地上写了几个汉字,稍稍讲解,他便一头扎进去,对这种“异域”文字着了魔,说没想到李兄大才,居然可以效仿仓颉祖师造字,我暗暗翻了个白眼,将我默默准备的诗词歌赋,典籍经部压下去,费脑子。
我本只想套些钱财以充路资。
待拿到钱财后,又觉得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有些不近人情,便随口提了句,大泽村,风景秀丽,又近圣人乡土,易兄改日有空不防到彼处一游。
没想到他杨柳枝一样蔫下去的头颅,突然重新焕发生机,好啊,好啊,我此次出门并无特定行程,择日不如撞日,就跟李兄一同返乡吧。
我焉能不知他是为了还没学完的汉语课程,我是无所谓,一个让我无比心安还勤快的小跟班儿,外加一个钱袋子,路上还能说说话,那句随口而出的邀请其实充斥着阴谋。
我没有骗人之后的良心不安,我就一句话,他就这么着决定跟我走了,不但是散财童子,还特容易拐,这种孩子不被我拐,也会被别人拐走,跟着我更安全些。
易墨染和我之前遇到的人吧,不大一样。
看着呆呆傻傻,但某些时候灵气过人的些邪乎!
他说对面之人不像好人,我愣是没看出来,对面那位公子哥儿目光清澈,行端坐正,侃侃而谈,对人也很和善,可是出门的时候趁着人多拥挤偷偷摸了姑娘的臀,他说身旁的庄稼汉有血光之灾,没过一会儿我再见这人,他居然带了彩,他说要下雨了,一个时辰之后我俩被淋成了落汤鸡
如果他能少干几次怒拦采花贼被人追着打,将刚买的食物送人让我饿肚子,管闲事让我被狗追,我会很崇拜他。
我俩被恶狗追的差点岔断气,我还没休息一会儿,他又来了“我觉得”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闭嘴,不管怎么觉得,等我匀口气再说。”
我现在很怕他说话,据我这几天观察他说出来的要么根本就是废话,一点都不灵,要么灵的不像话且绝非祥瑞。
我曾问他为何能辨人性,看吉凶,还加上了活体天气预报的功能,他很自然道,看一眼就知道了啊。
可是我瞪大眼睛看了几天,我看不出来啊。
我觉得我可能再一次遇到了神人。
他不但舍得给我花钱,还舍得给任何一个他觉得是“好人”的人花钱,他的这种行为让我瞬间对自己的人品有了信心。
可我是一个俗人,每次在他打算仗义出手的时候,我绝对要阻止他的,要不是我看的紧,这孩子钱袋子早空了,我不知道在遇到我之前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何没被歹人害了去,财不露白啊,想当年我和彭憨憨吃了一碗面,两个傻蛋只露了一下干扁的荷包,就被歹人惦记上了,为了护住钱袋子我差点丢了命,更不消说,他现在荷包满满,还毫防备之心地当着陌生人面打开。
他说他来自莫须山,自幼和芒鞋粗衣的师傅相依为命,对此我嗤之以鼻,撒谎撒的很蹩脚嘛,莫须山,莫须有,我跟他说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你家的事儿不能说。
从他的言谈举止和身上钱袋子的份量来看,这小子一定非富即贵,但是怎样富贵的人家能教出这样的孩子,还放心放他一个人出来在乱世中乱走,真是心大的可以!
自我醒后,因为伤着,他善心泛滥主动照顾我,让我意外的是,他照顾人很细心,还懂得使用草药帮我治伤,兔子烤得焦香四溢,野菜也能烹饪得清爽可口,绝非彭憨憨当年照顾人的本事可以比拟的。这让我更看不懂这小子了,若非富贵人家谁会送孩子读书,当然韩信是个例外,但是韩信穷啊,这小子却有这么多钱财,富贵人家谁会又让自家孩子学会这些洗衣做饭照顾人的粗活!
这是一个和我一样奇怪的存在。
像我这么多年,漂泊在外,从来都是自己动手,羁旅之中何曾这么舒坦过。
就算不看钱袋子,看在他这么会照顾人的份儿上,我也带定他了。
经过了一夜长眠,河边花草又焕发了生机,生机勃发,姹紫嫣红,很是好看,这风景随处可见,我可没心思看,我现在正追着河边的一头牛。
再经历无数次的摧残之后,我将目光投到我和易墨染的形象上,两个身板纤细皮肤白皙的小弱鸡,哦不,墨染这个小白脸皮肤更白些。
谁见了不觉得好欺负啊!
我常常在他面前感慨一个大男人为何生的像个娘儿们,而我却生的这么粗糙,愤愤不平!
这惹的他十分局促,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儿,他就是这样,经常会因为别人的看法,怀疑自己,日日说的最多的便是要反省,反省,再反省!即便是这种爹生娘养不干他的事儿的混账逻辑,他也要背在自己身上。
想通了这一点,第二天早上碰巧在河边看到一头牛,我决定开始行动!
我面目狰狞地扑向这头牛,说干就干。
易墨染可能觉得我这些天被狗追的有点狗性了,惊呆了,我此时已经离他远了,他的嗓子还是清亮的
\"李兄,这头牛哪里得罪你了,你追它干嘛。”
这头大黑牛当然没有得罪我,就是得罪了我也不能跟它计较,我只是需要它身上一撮毛。
不得不说,为了保住自己身上的毛,这头牛拼了老命了,这也要了我老命了,我追着它跑了好几条道才堪堪拔下一小撮,还被放牛娃发现了,一伙放牛娃追着我和易墨染又跑了几里路最终骂骂咧咧的算了,经此一番累的我差点胆汁都吐出来了。
太不容易了我,不过好在做胡子的材料有了。
“易兄,你可知道哪里可以买得到胶水。”
易墨染一头雾水,我自知失言,这个时代哪有什么胶水。
他担忧的看着我,仿佛我出了什么毛病,我觉得很有必要就自己的举动跟他解释解释,
“呵,是这样,咱们出门在外,人心险恶处处危机,这些天你也看到了,别人一看咱俩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可劲儿的欺负,还放狗咬我们,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以貌取人乃人之天性,我觉的我们要适当伪装自己,我拔了大黑牛的毛做成胡子,咱俩都粘上,也可以让我二人看起来年长老道一点,这样别人再想和我们动手的时候也会掂量掂量。”
我只说不想受人欺负,绝对不提怕别人找他行善的事儿,易墨染有一厢浩然正气,如果不让他去帮助别人,他绝对不会配合的。
易墨染给我和了点浆糊,这玩意儿能粘住才怪呢,白刺拉拉的一抹一大片,看起来滑稽极了。
最终我们在集市上搜刮到一些猪皮胶,才勉强将两缕胡子挂在嘴上,又买了颜料将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抹黑才稍稍有点庄户人的模样,出于对易墨染肤色的嫉妒,我给他多抹了点。
看肥羊一样的眼神我们再也没有遇到过,也没有那么多人敢于朝我们身边凑了。
连往日受人欢迎的易墨染也遭到冷遇,一个摔倒的小孩子见易墨染要去扶他,直接爬起来撒腿就跑。
我在一旁笑的扶不起腰,易墨染的妆说起来是有点重哈,不过效果是真的好,啧啧,活脱脱的黑面门神啊。
可是也有不怕门神的人,都怪这个面狠心善的门神又犯了病,也不掂量自己的斤两就上前要去掰壮汉的手,结果壮汉扯着老人的手没松开,用另外一只手将他打倒在地。
易墨染又被人打了,打得还有点惨。
好在对方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最后骂了几句让他滚蛋。
可是该滚蛋的人没滚蛋,壮汉觉得这人可能是个蠢蛋,只见他站起身,又昂头挺胸向自己靠近
我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我对易墨染多熟悉啊,怎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眼疾手快,箭一样飞过去,捂住他那即将滔滔不绝的的嘴,然后点头哈腰对着壮汉,我兄弟小时候发热烧坏了脑子,大哥不要和他计较哈。
一面拉着他想带着他走,易墨染犹不死心,试图挣脱我,我心里发急,又是倒着走路,他猛然一扭身,我脚上不稳,猝然向后倒去,我还扯着易墨染呢,这时候更是使劲要拽住他以求不要摔下去,可是易墨染那小身板是经不住这力道的,我只觉脑袋后背脑袋一阵剧痛,结结实实摔了,易墨染这小子还压在我身上!
我疼得龇牙咧嘴大骂易墨染让他滚蛋,易墨染却好像突然没了生气岿然不动了。
他的眼神很奇怪,迷茫,惶恐?
喃喃道“你是女的?”
我这才发现他一只手还放在我的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