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英布
且不说项羽在前线打得如何九死一生又峰回路转。
刘邦处却出了叉子,之前战报来的时候熊心连叫三声好,这次战报送来,熊心差点连杀三个信使,所谓的过饶关直逼灞上,子虚乌有,六国军是有离咸阳很近的却不是刘邦,而是赵国将领,二月,刘邦兵围昌邑,败,三月绕道攻开封,开封未下,损伤无数,四月,入颍川遇亲将杨熊,胜负难分。
过饶关直逼灞上像个笑话,季公在千里之外听到此讹传不知作何感想,熊心接到他屡战屡败的消息,失了眠,当然这是日后再见面他说与我听的。
九次冲锋后,项羽和章邯之战陷入胶着,双方南北对峙,虽有小战,但对项羽而言犹隔靴搔痒。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他心血来潮还是怎的,命吕臣护送王前往彭城。
我和钺奴被安置在单独马车内,王驾居中,我们押后,最前面的是三岁心性的吕青。
楚国临时行宫虽然斑驳,熊心乘坐的马车一点也不破,高丈余,阔八尺,车辕有二,光行驶车轮便与我差不多同高,四角悬着铜铃,一路响声不绝,内部陈设软装更是豪死人。
据熊心说整个车子都是用上等乌木打造而成。这让在后面看着车轮碾过地上泥泞的我心疼不已,随便给我撬下来一小块,我这辈子当衣食无忧了。
我们一路翻山历水,即便大军先几日行了,但辎重人员繁多,加之熊心有意别扭,走走停停,走的十分慢。
一路太平,将入彭城地界却出了乱子!
大秦虽然乱了,但并非天下秦人皆愿束手就擒,陈郡原驻守大将魏无言丢了驻地,但是忠心不改,纠结了旧部在这一带做起了山贼。
我在最后面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形,只听人说了了个大概。
说这魏无言带了千余人马于道前将路截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边彩霞将落,这是要夜战?
不过楚军有上万人,这个热闹看起来不够看,也不用战到晚上。
我不以为意,放下帘子撇撇嘴,偷袭不香么?非要拦在大军前?
两边林深树密,虽是冬季见不到几片树叶子,但若要隐秘行踪也不难。
我觉得魏无言不是个憨憨,就是个方正得不像话的君子。
吕青这个老乌龟,已经掉头靠近王驾精锐保命去了,李将军也差人命车夫让我们像王向驾靠,车夫未动,两面却突然飞起如织的箭矢,火光如道道流星划过与落霞相辉映,绚烂无比!
火箭!
大军骚乱起来,阵阵喊声响起,飞驰的旗手,气急败坏维持秩序卫队伍长,沉着指挥的将军,我揭开帘子便见四处纷乱骤生。钺奴上前扶住就欲拉着我一起往车下跳,但是一只火箭袭来,堪堪斜过我肩畔,钺奴被逼了回去,
我安全落地!
我望着两面火光通天,士兵四处逃窜,熊心的车子被围在中间,而我的车子却在最后。
王驾如此显眼,就像一个活靶子。
与其往前不如后退!
我丝毫不犹豫,跟着逃窜的士兵顺着来时的大道往后逃命,两面杀声四起,火燃着灌木劈啪作响,我管不了,我只是疯狂朝前,不断有士兵在我身旁倒下,有箭矢从我身旁呼啸而过,我看也不看,尽最大努力往前,往前,恐惧驱使着我像牛羊一样奔跑了许久。
等杀声消弭,等火光不在,我才精疲力竭的歪倒在地,风声啸啸,四野无声,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
我在野外过了一夜,晨光微熹才发觉自己竟躺在一个土坑里,也亏得这个土坑,才没被冻死,更幸好现在是冬季,否则我真会被野兽吃掉。
好大一片林,地势平坦,一眼望不见头。
我懊恼地坐在地上,林子太大,走了小半日看起来到处还是一样。而我从昨夜开始便未进食,早已没了力气,虽然冬季山中相对安全,但是我却面临被饿死的危险。
我已许久未挨饿,挨饿的本事大不如前,一夜半日,便饿脑袋昏昏。
不知道楚军现在如何?熊心会不会死在乱军中?
我趴在地上,想念楚军,想念熊心,想念有熊心的日子里,我过得那珍馐美味貂禽羽被的好日子啊!
苍天眷顾,我遇到一片竹林!
枝叶繁茂!
我大喜过望,哼哧哼哧蹲在地上挖起笋来。
笋子生吃发苦,但总算有了裹腹之物,我连吃了几个笋后,不得不审视起自己走的路线,我都走了一日多,竟没见任何楚军的痕迹,我抱着一棵老山竹,心情沉重,我肯定错了方向!
既然见不到楚军,那就让他们当我死了!
彭城可是项羽的根基所在,去彭城不如四海为家,这样想想我心里松快一大截,又挖了些笋子,用襟褂裹了,顺着走错的方向继续往前。
第四天我却听到了马蹄声,等我反应过来要躲开,却迟了,这块山地十分开阔,避无可避……
英布在马上冷脸看着我,我揉了揉眼,莫不是我饿的出了幻觉,思念起英布,把眼前这棵树误认成了他?
我再看,还是不敢信!
我打算上前摸一摸,辨辨真假,可我还没靠近,这马和他主子一样脾气不好,前蹄抬起,嘶嘶鸣叫。我吓得一个哆嗦,往后退直接跌在地上,屁股生疼。
“哎呀!”我惊呼。
疼痛如此真切,让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抬眼看他,这可怎么说,做了一次先锋刀光剑影中走一趟,更白皙了些,看起来更俊俏,更惹人怜爱,真是天生丽质……
“夫人请快些上马,随我们一道回去!”声音冰凉,不下马来扶我,只顾着催我上马。
我只能爬起来,瞅着他身后几人,犯了难,我要上哪匹马?
“泗水,下马与人共乘一骑,夫人骑你的马!”
“可我不会骑马!”我看着这一人高的大马,心里犯怵,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最后不知道英布是如何思量的,也没让我和别人同骑,我与他共乘。
我心中小鹿又乱撞了,我贴着他,他的身子僵硬笔直,他的发颠簸间偶尔拂在我颈项,酥酥痒痒地,这次坐在马上并不十分难受呢。
英布不是在赵国吗?
这个时候应该与项羽在一起并肩作战,怎会在这里?
难得相见,多说几句是几句。
他却回了句上将军派我回彭城之后再不开口。
我黯然,原来他还是讨厌我的!
马在林间穿行,带起阵阵烟尘,也引来了敌人。
林间相逢,还未交锋,我们这一方便调转马头,向后躲避。
可是两人一骑,怎能跑过单人单骑,我们这一骑显然拖累了整个队伍!
下一个土坡处,泗水招呼三分之一人马在后方压住队伍,拖住对方。
后不断风流,左右风流。
依次类推,跑一段分散一次,能走一个是一个,最后我和英布落了单,但总算后面只余两骑尾随。
马力渐衰。英布毅然将其勒停,在我耳畔低语“夫人先走,我抢了马匹会追上你。”
没有马你怎么与这些人战?还未等我出声阻拦他已经翻身下马。
诶?怎么坐不稳,晃来晃去,哎,你好像忘了我不会骑马啊!
我晃啊晃,一个不稳,直接滑下,可我还没未地,这马抬起前蹄,飞奔起来,我还紧握着缰绳,被奔跑的马儿拖倒在地上,啃了满嘴泥!手一松,连马也跑了……
我摔得生疼,抬头去看英布,他已经向前飞奔起来,远远发力纵身一跃,直接落在马背上稳稳坐在骑手身后,手起刀落,直接将骑手抹了脖子,又将人推下马,我看的肉疼便顾不得自己身上生疼。
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像个小娘们儿,这会儿出手狠辣,迅捷如飞,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要不是另外一个骑手已经向我冲过来,我要爬起来逃命,我真会为他鼓个掌。
我一瘸一拐地往后跑,马蹄声越来越近,待他近了,我猛然改变方向,战马前冲力量过大,拐弯不及,这一下确实有用,拖延了片刻,但双脚难敌四蹄,马上之人勒马暂缓之后直接拐了过来。马蹄声贴着我头皮,我心中焦急,脚下恰好踩上一块石头,打滑,我向前扑地,惊呼出声。
本应踩踏在我身上的马蹄却未落,雷霆般地惊叫声穿破天际,我身后的马朝着侧面轰然倒地。关键时分,英布直接策马冲来,他□□的马直接撞在另一匹马的马腹上。
追我的人直接被撞下马,死在当场,英布也未落到好,撞击之下落了马,人躺
在地上,头虽然在动,最终却没爬起来。
两匹受惊的马我也没能追回来,一时间我们陷入无马可骑的境地!
我脚崴了,身体大片擦伤,这个时候才觉得疼的厉害,幸好英布还能走,我虽然一瘸一拐但是勉强也能走慢些。
我们寄希望他的手下能回来找我们,可是日落的时候变成了失望。天气寒冷,得找个地方避避寒。
一处小土坯下,一堆篝火正烧的正旺。夜静的让人发慌,我话便又多了起来。
“王怎么样,有没有逃出去?”
“将军,秦军败了吗,所有人都回来了?”
“将军回来之后又怎么到了这里?”
……
他虽然还是不情愿和我说话,也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以及王到达彭城后得知我被冲散,生死未知,便带着人来找我。
原来他是专门来找我的!
我的心立时比这篝火还炽热了几分。
看向他的眼神火热火热的。
夜很长,才开了个头。
我们相顾无言,我时不时偷偷看他。
可是这大冷天的,他怎么在冒汗?
咦,脸色比我初见他还白得厉害。
他故意远离篝火,坐得离我有一小截距离。
我瞧这情形,三步两步凑上去。
他似乎忍受着巨大的不适,嘴上犹逞强说自己没事儿。
我虽然平时在他面前娇羞,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急了,怒了。
“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
英布受伤了!
这伤却不是对抗这两骑受得伤,老伤,今天几次发力加上重重一摔,伤口崩裂。
他一二再再而三推阻,终于不耐烦起来。
“让我看看,别逞强,我略懂一点医理,我可以帮你!”
我欲上前解开他的衣服查看,他却强撑着撑起身体站起身,往后急退,速度之快,仿佛我是洪水猛兽。
可是他摇摇晃晃终还是站不稳,捂着身体一侧,缓缓又跌坐在地。
这次还不等我找上去,他便突然直直往后倒了下去,我正担心的看着他,他这一倒,我吓了一跳。
我拉开他的衣衫,吸了一口凉气,肋骨,心脏,共两处伤口,皆三寸有余,伤口狰狞,正向外渗着血,翻转处狰狞不忍直视。
伤得这么重,他一直强忍着,一声未吭!
而我只是擦伤皮崴了个脚,便叫了一下午!
更关键的是他伤得这么重,还骑马长途奔袭来找我,一时我不知道该心疼还是该欣喜。
万幸他并未发热,我撕了还算干净的中衣,帮他擦干血迹,又从他身上摸出些药粉,仔细洒在伤口上,再小心给他包扎了伤口。
他一直未醒,怕他冷,我将火堆往他身边移了移,又怕他发热,一直查看,他一直昏睡,也不知道到了几更,最终听到他还算均匀的呼吸声,我才慢慢放下心,熬了半夜,终于熬不住了,怕他后半夜会有状况,便也管不了那么多,贴着他沉沉的睡了。
我是被冻醒的,等我醒来却没摸到人,我一惊猛地坐起身,抬头,冷风一个如画般的人正在一棵树旁,闭目斜靠着,离我甚远。
除了脸色苍白些,手中的剑还握得紧,我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