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五）
沈钰张口想反驳点什么，却见戚无良目光越过他看去，瞳孔一缩。
“温爷爷！”
砰——
温爷爷被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蛮族兄弟重拳捶跪在地，即便有无衣刀挡在身前，还是喷出一口血。
幸亏卫一及时将温爷爷拽离两兄弟的重拳之下，由于惯性两兄弟的重拳未能及时收回，硬生生在地面上捶出一个深坑。
此番怪力不输于千秋殿上一拳捶碎巨石的司徒纯。
沈钰余光瞥到一抹红衣残影直奔蛮族兄弟冲去，急忙提醒道：“右相小心，多尔、达格兄弟是唯一凭借肉身强悍获得蛮族加图鲁称号的人。”
也是苍伽罗部队最后两位首领。
两兄弟没有任何兵器，徒手接下戚无良一剑。
戚无良的一剑犹如砍在钢铁铸成的山石上，紧接着咔嚓一声，长剑在两兄弟手中被捏得粉碎，她眼睛一眯，确实肉身强悍过人。
两兄弟同时出拳攻向戚无良，戚无良向后翻身，脚尖轻点，施展轻功离开两兄弟的拳风范围。
两兄弟虽然块头极大、孔武过人，但明显智力有问题，脸上痴傻的笑容就没散过，异口同声地扭头问道：“嘿嘿，岱赫哥哥，他就是杀死加铎和西摩的人吗？”
后方人群中岱赫牵制住了蒋穹不许他再轻举妄动，面无表情对两兄弟道：“是，主君说了，她很厉害，你们可以放开了陪她玩。”
“好呀好呀。”
两兄弟说话的语气、兴奋捶胸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
另一边，戚无良低眉瞧着仅剩半截的长剑，轻“啧”了一声，随手一丢，揉了揉拳，心道：好多年没赤手空拳地打过了。
“用我的，”沈钰拦住她，递上自己的长剑。
戚无良瞥了他一眼，“君子剑不适合杀敌，自己留着防身吧。”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药瓶，直接往嘴里倒了半瓶。
那股药味极浓，离得较近的沈钰被熏得眉头一拧，“你吃的是什么？”
戚无良嘴里嚼着苦涩的药丸，浑不在意说道：“提神良药……”
地面震动，多尔、达格两个像小山般的大块头已经朝戚无良冲了过来，戚无良也快如残影地冲向两人，凌空踹向两人。
沈钰和卫一对视一眼，同时冲上前相助戚无良。
卫一的武器是两把造型独特、淬了毒的月牙弯刀，与沈钰端方的君子剑截然相反，光一眼就透着诡异阴毒。
一刀一剑趁多尔、达格两兄弟被戚无良一脚踹退数丈迎上，专攻要害，但这两兄弟的“铜筋铁骨”不是一般般说而已，一刀一剑莫说刺骨入肉了，连皮肤都无法划伤。
“吼！”
两兄弟似乎被沈钰和卫一挑衅的行为激怒，动作极快分别朝两人挥拳而去。
卫一尚好，被捶飞几丈后稳住了身形，目光透着暗卫独有的阴厉和狠绝，再度不怕死地冲上前，沈钰则直接被捶吐了血。
戚无良拧眉看着卫一悍不畏死的举动，飞身路过沈钰的时候还扔给他一颗药丸，“吃了。”
沈钰闻到那股熟悉的药味，是戚无良方才吃的药，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吞下了腹，继而神色一变。
另一边，卫一如同一头孤狼撕咬向多尔、达格两兄弟，他骑在多尔的脖颈上，任两兄弟如何捶打身躯也不撒手，凭着一股狠劲将弯刀刺进多尔的左眼中，多尔发出惨叫，达格看到兄弟被刺瞎了眼睛，瞬间发怒，咆哮着出拳捶向卫一头部。
但有人比他更快，戚无良屈膝一记飞踢，直接撂倒了达格，混揉了八成内力的拳风落下，捶向达格的太阳穴。
与此同时，多尔几番挣扎下，终于把骑在脖子上的卫一甩飞，看到弟弟被戚无良按着头揍，不顾左眼的伤势冲上戚无良，抱起她的腰，将人狠狠砸下地面。
戚无良被摔出一口血，多尔一记肩肘捶向戚无良心口的方向，却被她敏捷躲开。
被打得晕头转向的达格也爬了起来，发狠般地挥拳砸向戚无良。
双生兄弟在战场上的好处便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而着两人四拳犹如一体，攻势快速狠绝，无丝毫破绽。
偏偏这时偷袭的还来了！
开物剑和战斧再度从背后袭来，戚无良朝后翻身一跃，虽然避开了前后夹击的杀招，但后腰还是被战斧砍伤，鲜血从伤口泊泊涌出。
戚无良眯眼看向肩砍战斧的岱赫，这个人一直在藏拙，真论实力他未必输给蒋穹。
……
昆山关隘，城墙上。
孙老将军、李徵等人看着戚无良再度面对苍伽罗四大首领，还是赤手空拳，皆是心头一紧。
战场上，勉强站起身的温爷爷将背上最后一把银枪抛给戚无良，但也无济于事，那杆银枪一看就支撑不了多久。
孙哲岩焦急道：“祖父，我记得兵器库里还有很多剑，我去找。”
孙老将军：“凡兵废铁，无济于事，便是寻来了，又如何能给她送去？”
孙哲岩一时语噎。
“我有一把剑。”方雩气喘吁吁道。
他不知何时从哪里抱来一个剑匣，担忧地望向战场深处，“虽还未铸成，但足胜凡铁，可助她杀敌。”
孙老将军一愣，剑有了，可……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禅杖的声音,“贫僧去送。”
话音落，一袭雪白僧袍如疾风般经过方雩身侧，一手持黄金禅杖，一手抱起剑匣，自几十丈的城墙上踏壁飞落，如履平地，速度极快，僧鞋踩着无数蛮族战士的头盔，准备单枪匹马横跨战场。
刑架台上，乌善尔也注意到自城墙上飞落的雪白身影，眼睛一眯，对待命的将领道：“拦住他。”
“是。”
立即有一对蛮族军队摆开阻杀阵型冲向昆山城墙的方向……
……
咔嚓，是银枪断裂的声音。
蒋穹满意地看着戚无良手头最后的武器在开物剑的攻势下断成数截，然而对上那人的眼睛却丝毫不见窘乱。
他眉心一跳，就见戚无良在银枪杆身粉碎的瞬间一手接住了下落的雪色枪头，快而狠绝地扎进了他的脖侧，鲜血溅出……
重兵围堵，武器断裂，这人依旧能不慌不慢地绝地反杀。
“阿弟！”
岱赫大喝一声，挥着巨斧而来，戚无良侧身闪躲，力道一松，银枪头这才没有完全插进蒋穹的脖子，勉强保住一条命。
可惜戚无良躲过了岱赫的巨斧，却被躲过双生兄弟的铁拳，两人看着痴傻，打架却聪明得很，两拳皆打在戚无良本就受伤的左肩。
戚无良被捶飞十余丈，稳住身形后疼得眼前一黑，左肩仿佛要碎裂般，伤口崩裂比之前更加严重，鲜血止不住地顺着手臂滴落，左手开始发抖，根本抬不起来。
刹那间，拳风再临。
戚无良眼前的黑暗还未消散，她下意识右拳运起内力，但有人比她更快。
只听砰的一声，是硬物捶击肉/体的声音。
“你也太莽了。”
空桑国师不染纤尘的嗓音落入耳中，戚无良总算从疼痛中缓过劲来，视线一清晰，便见一袭雪白僧袍手持黄金禅杖站在自己身前，带着诧异和疑问的语调“啊”了一声。
“五千人就敢孤军深入蛮族，你可真是半点禁不起激。”空桑国师边说边将剑匣抛给了她。
戚无良接过剑匣，掌心一震剑匣碎裂，露出一把通体漆黑、尚未开锋的陨剑，虽然尚未铸成，但剑气已成——如夜沉，如海深。
多尔、达格两兄弟和苍伽罗的战士们再次围攻上来，戚无良半点没有动弹的意思，反正有叶独活那死秃驴挡在身前，她目露惊艳地拿起陨剑欣赏，嘴上却不饶人，“呵，我又不欲成佛，何必百忍成钢？谁敢惹我，死我也要灭了他！”
空桑国师用禅杖将一个个蛮族捶飞，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见她瞧着宝剑连肩上溢血的伤口都忘了，随手将一枚药丸扔给她，一脸无语地骂了声，“疯子。”
戚无良眉头一挑，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不服气道：“你哪来的脸骂我？”
说完，她拎起陨剑也不闲着，身影一闪，出现在空桑国师身后，与他并肩杀敌。
空桑国师“暴揍”蛮族犹如切菜般轻松，气都不带喘的，气淡神闲地说道：“出门在外脸面都是贫僧自己挣来的，贫僧自然比你有脸。”
戚无良：“……”
谁给他的勇气说出这种话？
戚无良如今左手半废，只能用右手剑，那把尚未开锋的陨剑在她手中却比什么兵器都锋利，内力驱使下见血封喉易如反掌，她连杀数人，终于抽出个空朝空桑国师啐了口唾沫，“我呸。”
空桑国师：“……”
杀千刀的小痔疮差点啐他的身上！
在战场上戚无良吃亏就吃亏在“孤军深入”，温爷爷、卫一、沈钰等人武功都不差，但与她打配合却吃力。
空桑国师一到则立即扭转了这种局面，论内力武功，已痴大师亲手教出的徒弟自然不差，而且空桑国师在“疯”这一点上与戚无良可以说是臭味相投。
孤军确实力弱，但若猛虎成双呢？
一杆禅杖、一把长剑在战场上背靠背配合默契，互为攻守，进退有序，不断缩短与刑架台的距离。
直到——
数十枚烟雾弹在半空炸开，白色药粉顺着四方战风扩散到战场各处。
戚无良急忙掩面，还是被那又苦又丑的药味熏得一咳，继而皱眉，“没毒？”
没毒才是最诡异的。
她和空桑国师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