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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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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之上百姓四散而逃,十几名刺客列阵围上,各个手持铁链,欲结阵困住红泪。

    红泪运掌凝气,内力波荡,一掌轰出,似有猛虎咆哮、猿猴啼鸣之声,十余名刺客被内力震伤倒地,手中铁链寸断。

    “徒手断铁!”

    何大壮看得目瞪口呆,惊羡道:“右相大人,这功夫有名字吗?”

    戚无良:“虎啸猿啼,一个常年不洗澡又贪财的和尚教的。你下次来本相府上做客,估计就能看见他了。”

    何大壮眼睛一亮,右相是在邀请她到府上做客吗?

    另一边,红泪刚击倒一批刺客,又有一大批刺客从街头巷陌冲出,四方围攻而来。

    戚无良眉头一皱,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铜铃,手指捻起铃铛柄,垂眸沉思,正在考虑要不要摇响。

    突然,一阵似空谷回音的佛号响起,悠远绵长,临空落下。

    “阿弥陀佛,何必下次,贫僧已至!”

    伴随着话音落,一个脏衣脏面的邋遢和尚从天而降,他双手合十,一股纯正至阳的内力犹如深海浪涛般汹涌翻腾,浑身犹如镀了一层金光般,好似真佛降世。

    紧接着,邋遢和尚佛掌挥去,虎啸滔天,猿啼裂地——

    地面之上空留下一个偌大的佛掌印。

    这才是真正的虎啸猿啼!

    不管是红泪使出的,还是苏恨离当年在战场上使出的,都不是佛门最正宗的虎啸猿啼,普天之下唯有宗正寺的纯一和尚才用得出真正的虎啸猿啼!

    ——佛家虽慈悲,但亦有怒目金刚,佛掌之下,如虎之吼,如猿之怒,足震众生。

    “什么味道?好臭呀。”被掌风掀进车厢里的何大壮捂着鼻子说道。

    银面具都遮不住右相大人的一脸菜色和嫌弃,只见白衣忽然怒掀车帘,对外吼道:“混蛋!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洗澡不要来见我!!!”

    “啊?”

    邋遢和尚愣了一下,抬起衣袖仔细闻了闻自己,纳闷道:“不臭呀!”

    戚无良:“……”

    腌入味的白萝卜绝对不会说自己臭!

    邋遢和尚脾气还是极好的,被戚无良这般吼,依旧一脸灿烂笑容,抱歉道:“来得匆忙,来得匆忙,贫僧下次洗,下次一定。”

    右相大人白眼一翻,“……我信你个鬼,红泪上车,走!”

    “是,公子。”

    红泪应了一声,捏着鼻子飞身上了马车,二话不说驾车离去。

    独留邋遢和尚一人站在街上嗅着自己僧袍上的味道,呢喃不解道:“明明不臭啊……”

    ……

    半个时辰后。

    马车将何大壮送回了家,还附带一车去年的旧粮,右相大人难得慷慨大方,没收人家少年郎一文钱,还笑嘻嘻道:“两日后科考,本相等着看你金榜题名。”

    何大壮看着满满一车粮食,懵懵道:“右相大人就不怕我说大话,考不上吗?”

    右相大人自以为风流倜傥地朝人家少年郎眨了眨,“本相信你。”

    说完,马车扬长而去。

    这次驾车的人换成了红泪,温寻反而缩在马车里躲清闲,掀帘望了一眼街景,“公子,这不是回府的路,我们要去哪儿?”

    戚无良眉毛一挑,理直气壮道:“去哪儿?当然是去报官了!本相被当街刺杀,不报官像话吗?”

    温寻:“……”

    你这大梁第一奸臣报官确实不太像话!

    右相大人贼眉鼠眼地出馊主意道:“一会儿到了盛京府衙门,你下去击鼓鸣冤,就说本相遭歹人袭击,身中数刀,血流不止,伤势极重,最好闹得满城风雨,然后你再拿着本相的令牌去宫门口哭,哭得越肝肠寸断越好,面见圣上,说本相遇刺要死了,求陛下追捕凶手,为本相主持公道!”

    温寻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家公子,“……”

    身中数刀?血流不止?

    温寻:“公子,我去报官面圣,您去干嘛???”

    “去烟雨楼啊!你上次不是说相疑姑娘想本相了吗?本相这就去!”右相大人急不可耐道。

    温寻:“???”

    外面驾车的红泪冷声拆台道:“公子,您分明是见纯一大师来了,所以才急匆匆躲到烟雨楼去。”

    戚无良:“……你愿意见那馊和尚?甚好,今晚你别陪我去烟雨楼了,回府听那馊和尚念经吧。”

    红泪:“……”

    念经还是其次,就是那味道!

    红泪气势瞬间弱了,“咳咳,公子,红泪仔细想过了,愿意陪着您夜不归宿。”

    温寻还是第一次见红泪变脸这么快,诧异道:“公子,那位纯一大师什么来历?不就馊了点、臭了点吗?何至于如此遭人嫌弃?”

    戚无良淡淡睨了他一眼。

    片刻后,温寻被踹下马车,只得徒步去盛京府衙门“鸣冤”。

    ……

    烟雨楼,盛京最大的青楼。

    楼中美人无数,恩客络绎不绝,更有名动盛京的花魁沈相疑坐镇,但大部分达官显贵来此却不是为了一度花魁风采,而是为了见烟雨楼的老板——顾应怜。

    十五岁便入了《江山美人图》,入画《美人卷》,十四年经久不衰,结海楼老楼主评之——红颜易老,美人迟暮,唯怜回首,不见岁月。

    在顾应怜身上,世人看不到岁月,只看得到时光雕磨下越发精致的清韵,不似人间月海棠,倒是云端长青花。

    “哎哟,这不是谢侍郎吗?快进!”

    烟雨楼门口,招揽客人的妙龄美姬穿得甚是轻薄,轻摇团扇,娇滴滴笑道:“右相大人在三楼雅间等您很久了,我给您带路。”

    一身青衫的谢施敏极快地躲开妙龄美姬的酥手,低垂着清俊的眉目,一眼都不去看美姬若隐若现的胸口,平淡而有礼道:“多谢姑娘,楼中的路我熟,不劳烦姑娘带路了。”

    说完,谢施敏如一阵风般快步离去,半点不给美姬纠缠的余地。

    “就是这个怪人啊!”门口招揽客人的几位姑娘纷纷围了过来,好奇地瞧着谢施敏匆匆离开的背影。

    妙龄美姬细腰扭来扭去,笑得花枝招展道:“是呀,就是他,每月初一十五都会自请来楼里当琴师,弹到半夜才离去……不过他的琴技确实了得,连顾老板都说‘琴音天上有,不入人间流’。”

    几位姑娘纷纷惊奇,“是吗?真有那么好听?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顾老板夸人。”

    妙龄美姬:“当然是真的,你们这些新来的小姑娘不知道罢了,今日是初一,估计谢侍郎和右相大人谈完正事,便会下楼到大堂弹曲,你们可以去听听。”

    “好呀好呀!”几位姑娘喜笑颜开地笑应道。

    与此同时,三楼包厢,谢施敏轻车熟路地推门而入,只见狐皮软塌之上醉卧的白衣卿相正和一群美人调情逗笑。

    “右相大人~您看奴家今日的妆容好看吗?相疑姐姐说我画得太假、太夸张了,一点都不像我,”浓妆艳抹的绝色美人倚在戚无良怀中娇嗔说道。

    戚无良闻之一笑,用手轻挑地捏起美人的下巴,仔细看了两眼,悠悠道:“世人皆喜欢假面,你这张用胭脂水粉堆砌的脸,哪怕再假、再夸张,男人都会喜欢得紧。”

    “讨厌~那右相大人说是奴家好看,还是相疑姐姐好看?”

    “当然是你好看了。”

    “骗子!你上次当着相疑姐姐的面,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白衣猛地一翻身,压住美人儿,素手在美人儿身上游走,邪笑道:“是吗?本相上次说了什么,本相不记得了,本相只记得你是最漂亮的。”

    门口的谢施敏习以为常地看了戚无良两眼,就自顾自地进屋,落座在戚无良旁边的位置,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手饮茶,一手吃着桌子上的糕点,吃得格外狼吞虎咽,好似饿了八百年没吃过饭一般。

    谢施敏边吃,边不由心道:别的不说,右相嘴刁,所以烟雨楼的厨子都是盛京最好的。

    “本相发现,”戚无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软态上坐了起来,醉眼朦胧地看着谢施敏,“你和钱士臣还真是有意思,一个天天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个每日冻得跟要去投胎似的,好歹一个是大梁第一世家的公子,一个大梁最有钱的贪官……啧,怪气人的。”

    谢施敏吃得有些噎了,喝茶水都灌不下去,却依旧病态地在吃着手里的东西,囫囵道:“没办法,这病得了很多年了……”

    其实他吃过晚膳了,而且吃得很撑,只是控制不住吃东西的欲望。

    戚无良叹了口气,吩咐旁边的一名美姬道:“去,给谢侍郎奉个痰盂。”

    美姬一愣,“奉痰盂做什么?”

    哇的一声!

    晚了。

    谢施敏已经将自己方才吃进的糕点以及之前的晚膳悉数吐了出来,吐得撕心裂肺,连脸都红了,额角青筋暴起。

    呕吐之物极其恶心,味道也不雅。

    在场的美姬皆吓得不由后退,只有戚无良费劲巴力站起身来,忍着膝盖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谢施敏跟前,递给了他一张手帕。

    “……多谢!”

    谢施敏接过,擦了擦嘴。

    戚无良的双腿挪动十分吃力,扶着谢施敏的肩膀,缓缓坐在他旁边,嘀咕道:“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来人,告诉顾姨,让小厨房煮碗暖胃的姜汤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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