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的后妈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庭院,祝洄特意放慢脚步落在江舒身后,让他在前面带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亲亲老公长什么样,万一认错人就尴尬了。
院子里的佣人像往常一样各司其职,看到两人回来一一打过招呼。祝洄没看到家里有什么变化。除了,花园里修剪的白色身影,坐在轮椅上的背影看上去格外努力。
她感慨了句:“真不错,咱们这里还有残障工人。”
江舒脚步猛地停住,回过头来神色极其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漫长的一眼看得祝洄左眼皮右眼皮轮着起跳。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刚好那么巧吧。
书里没说江铖是残疾啊?!!
江舒说:“他就是你,亲亲老公。”
祝洄:“”
呵,别慌,小场面。
能圆回来。
祝洄娇羞捂脸:“我就说呢,这个哥哥,我曾见过的。”
江舒:“”
江舒实在受不了女生土味又做作的姿态,一个跨步向前拉开两人距离,径直走向花园里的身影。谁知身旁的人比他动作还快,眼前一红,那道靓丽的身影便跑在了他前头,奔赴的样子迫不及待。
他蓦然停住。
祝洄也在距离轮椅一米的位置猛地刹住脚步,因为,轮椅无声地转过来。那些文字没有描述过的、想象中的、虚幻的人物化成天然雕塑的绝美轮廓,真真实实落在眼前,眉眼竟如此温柔。
偏偏男人眼底情绪深若黑潭,深不见底,只一眼,她便犹如冻住般,一步都无法前进。他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几的模样,气质却仿佛跨过了时间,沉淀过的温和隔绝了岁月的距离。
他坐在那里,便是岁月的模样。
君子端庄,温润如松。
千年璞玉,浑然天成。
祝洄很难形容她的感受,不真实,甚至本能地恍惚。她在晃神中想起她刚刚说过的那句话,无意识地低低重复,“我好像见过你。”
“是吗?”江铖轻笑,眉眼柔和如雪杉上刚化开的水滴。水滴悄然落在女生无名指的玉戒上,没激起半点声响,黯然滴落。
他敛目轻语,“我也见过你。”
话音落下,男人将轮椅转过去面向花丛,手中的大剪子夹住花朵的旁支。
“咔嚓”一声,祝洄忽地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的腿能动了,于是主动上前推轮椅。尽管祝洄离江铖的距离很近,但她看着男人白净如云的西服,有一种她根本碰不到他的错觉。
如果她敢碰他。
她低头看了眼脚边被剪断的杂支,大概就是这种下场吧。祝洄笑了笑,这莫名其妙的直觉简直来得毫无理由,可她信自己的第六感。
她又抬头看向不远处停住的江舒,总觉得自己拿到的剧本和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不一样。按她的剧本,江铖应该四十二岁了。
不该这般年轻。
祝洄忽然无厘头冒出一句,“你是人类吗?”
江铖手中修剪的动作没停,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些枯萎的残枝,一下一下,从容且优雅。他没回头,语速不紧不慢,态度友好,回答了女生的问题。
“现在是。”
那脱离书本之后就不是了。
祝洄心下了然,她就说嘛,人类不可能把如此年轻的相貌和深不可测的复杂灵魂糅合得刚好温柔。可能是恶灵特有的直觉,即使江铖气质温和,她也觉得她铁定惹不起。
什么运气啊。
就算知道了自己是恶灵,她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祝洄无奈吐槽,“我这是,新手村碰见大佬了。”
“大佬谈不上。”
江铖侧过身,换了一朵花枝修剪,悠闲自在的语气如同平常夫妻那般温和,话聊家常,“这阵子阿舒有没有惹你生气?”
咳,说起这个怪不好意思的。
江舒连钱都不跟她抢,她却老是逮着他一人刷功德。冷漠寡言的少年被她逼出了“去死”这样的不文明用语,孩子怪可怜的,她还是替他在他爸面前说句好话吧。
祝洄面不改色地说,“崽脾气还是很好的。”
“崽?”江铖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温和的目光在女生精致的脸蛋上停顿一瞬,敛唇轻笑,“你倒是适应得快。”
“我经验丰富,少说也养过五六七八个崽吧。”祝洄回想现实里打发时间的养成游戏,眼底划过黯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江铖俊美的脸上出现一瞬的茫然:“嗯?”
见他不解,祝洄补充道:“和你们一样的纸片人。”
“纸片人啊”江铖眉中若有所思,他侧头看向一直站在原地仍未离开的男生,想到什么,轻笑着询问,“你觉得阿舒这个纸片人如何,我看他好像很关心你。”
祝洄:“啥??”
脑子打结了。
这对话怎么感觉不对劲。
江铖收起大剪,自己推着轮椅朝前,和祝洄拉开一点不明显的距离。他声音温温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如同炸弹般令人四肢炸开:“你可以喜欢他,不用有心理负担。”
祝洄:“???”
祝洄:“!!!”
震撼不足以形容祝洄的心情,真的,好几秒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发出佩服的感叹:“你让你老婆去喜欢你儿子,你这个思想,就算是放在小妈文学里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啊!”
一个人穿书有时也挺绝望的。
真的。
江铖停在一片即将盛开的山茶花前,目光深远,声音依旧透着浅淡如白花的笑意,“君子有成人之好。”
祝洄:“”
祝洄不理解。
成人之好是这么用的吗?
她甚至怀疑,江铖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这辈子才想着父债子偿。
啊呸。
想太远。
思绪拉回来,祝洄忽然意识到什么,江铖不会是在考验她吧。他笑起来极具迷惑性,说的话也像是在诱导她。她心念一动,叉腰一顿框框输出,“我知道了!你想让我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然后沉迷在这个世界里忘了自我,这样你们就可以兵不血刃地消灭掉一个优秀的恶灵苗子。”
江铖放远的神思僵了下。
他回头看向女生,明明女生的眼睛很好看,里面却透出一股清澈的天真。她似乎觉得自己很聪明,“我终于知道我们恶灵一族为什么会没落了,好歹毒的阳谋啊。”
某种程度上来讲不算错。
“嗯,听起来确实很歹毒。”
江铖笑着给予认同,他继续向前修剪枯枝,唇边笑意不减,“所以,优秀的恶灵苗子,你打算如何带领你们族群重振辉煌。”
祝洄:……总觉得被他嘲讽了。
对方真的一点都没把恶灵放在眼里,难怪小姨说她们只有恶灵的身份,没有恶灵的排面。
不过,就算没有排面也不能被对方娱乐。祝洄学着江铖露出神秘微笑,“反正从我们这代开始,接受的教育就是,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这样啊。”
江铖轻声搭腔,手中的剪刀又利落剪下一节枯枝,轻盈的声音里似有所指,“那他更有苦头吃了。”
神神叨叨,神神叨叨。
祝洄真不喜欢和大佬打交道,打不过就算了,说话还得靠猜。一想到得罪江铖不加功德,她只能努力把这种嫌弃忍住。
不行,根本忍不住。
短期还好,长期下去,她会把自己憋死。她不得不问出那个有关自身利益的问题,“大佬,你不会,回来就不走了吧?”
试探他?
声音近在耳侧,江铖礼貌侧身,女生小心试探的模样凑近了些,艳丽的五官冲击得江铖微微失神。但只有那极其短暂的一瞬,他很快便不动声色地后退,目光瞟过她右侧眉尾若隐若现的图案。
他将剪下的枯枝轻抵在女生眉尾两厘米处,顺着花瓣的形状慢慢划过,语调轻轻的,温柔又冷清,“她不长你这样。”
祝洄疑惑了: “谁?”
原主吗?
什么意思?
是说她和原主长得不一样吗?
江铖扔下枯枝,姿态从容,优雅地不知从哪掏出一方自带发光的浅绿色手帕,轻轻擦拭手指,“江铖的—” 他暂顿一下,随后缓缓抬眸看向祝洄,温声补充:“妻子。”
祝洄:“”
那个绿光就很灵性。
不对,重点跑偏了。
祝洄收回八卦的目光,江铖说原主跟她长相不一样,这确实让她意外。因为她穿进来的时候就是现实里的相貌,下意识以为原主跟她长一样。而且这几天跟她打交道的人并没有说她相貌的事情,她自己就没当回事。
应该不影响什么吧?
小蝶也没提醒她。
不过江铖既然提到这个破绽,应该不是随口一说。祝洄不觉得江铖有闲情逸致跟她聊天,虽然他现在看起来确实挺闲的。
她沉吟半响,想来想去还是最关心自己的问题,又一次问道:“所以,大佬,你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