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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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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乌云笼着残月,吝啬地守望人间。

    火光随着手指的动作,照亮方寸之间。顾唯昭盯着这簇小小的火焰,还未来得及撤回施加在打火机开关上的压力,眼前虚掩的房门被人猛地拉开,掀起一阵冷风。

    橘色的火花转瞬凋谢,顾唯昭冷寂的神色在屋内灯光照拂下,显露无疑。

    黑曜石般的眸子缓缓移动,看向一脸得意地握着门把手的少年,对方与顾唯昭的面孔有六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顾唯昭矜贵冷峻,而少年则浑身上下写满了轻佻与俗气,一双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像是藏了无数的恶念。

    “喂,我爸叫你进去。”

    顾显宗一手插兜,身子歪歪斜斜地站着,刚一说完,就被人佯装生气地拍了拍后脑勺。

    “怎么跟你哥哥说呢!”

    哭红眼的女人轻描淡写地责骂一句,又对着顾唯昭挤出怯弱的笑来:“你弟弟被我和他爸宠坏了,不是故意这么没大没小,唯昭啊,你是哥哥,不要和弟弟一般见识。”

    顾显宗气急败坏:“他才不是我哥!”

    “小宗!”

    两人在门口一唱一和,病房内躺在床上的老人,猛地吼道:“好了!吵什么,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两人噤声,同时将目光投向顾唯昭。

    很显然,他们心里清楚,需要“滚进去”的人,只有顾唯昭。

    在不远处守着的助理将这一吼声听得一清二楚,面露不虞,似乎十分想冲过来把自家上司带走,又低头看一眼手机,心里想着傅泽怎么还不来。

    顾唯昭“呵”了一声,将打火机收回口袋,蔷薇手表在黑暗中折射出微光,被顾显宗看见了,忍不住嘲笑道:“不是吧,你都把我们家搞垮了,还戴这么便宜的表?装给谁看呢?这玩意儿,给我垫脚,我都嫌它——呃!”

    一道冰冷的注视投来,使他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嗓子眼,硬生生地卡住,不上不下,被迫中断。

    “好狗不挡道。”顾唯昭盯着他看了几秒,直到顾显宗两股战战时,才薄唇轻启。

    顾显宗被自己母亲李婉诗护在怀里,飞快地带离了病房,两个守在暗处的保镖立刻紧紧跟上,防止两人逃跑。

    顾唯昭收回视线,踏入病房,与病床上面色红润的顾父对上视线,脸上迅速挂起一个谦和的笑容,反手关上房门,满是遗憾地说:“不是说病了?怎么还能坐起来。”

    顾父面色一沉:“我过去是这么教你目无尊长的?刚才你对你弟弟,对你李阿姨,半点礼貌都没有!”

    “您可冤枉我了,我一直都尊老爱幼。可对着不是人的东西,我可没法分辨他们的年龄。”

    顾唯昭搬来一张椅子,坐在顾父面前,双腿自然交叠,双手虚握置于腹部,一脸无辜地回答。

    “油嘴滑舌!”顾父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拿起床头的水灌了一口,阴恻恻地看他,“你现在翅膀硬了,单独吃下那么多股份,也不怕撑死?股东里面没一个是好相与的,要不是我资历够老,人脉够广,压了他们这么多年,哪儿有顾家的今天?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可以让他们俯首称臣?!”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反正顾氏现在是我的东西,倒闭与否,都与您无关。比起这些,您不如关心一下顾显宗的成绩,听说前几天期末考,没一门及格的,这可别说创业了,就算是出去打个酱油都怕他买回来的是醋,多不省心呐。这老来得子,不好好护着,万一哪天被人撺掇着去做点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正好被警察抓了个正着,那就难办了。”

    顾唯昭一脸真心实意为他打算的模样,看得顾父勃然大怒,单手在床头一拍,面红耳赤骂道:“你真是和你妈一样尖酸刻薄!容不下别人!”

    “我母亲?”顾唯昭脸上笑容消失,交叠的腿放下,身子前倾,面无表情地说,“您也配提起她?当年她去天台透气的时候,神志清醒,但等到坠楼后,你却坚持说她喝醉了,自己坠楼。”

    顾父目光略有躲闪:“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不是都盖棺定论了吗!”

    “你说的‘盖棺定论’,就是拒绝尸检,匆匆火化下葬?”顾唯昭逼问,“这算什么盖棺定论!”

    “你想怎么样?”顾父冷笑,“你有什么证据能说明,她不是意外身亡?这件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十多年了,追究这件事,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精心谋划夺权,就只是为了坐在这里,问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顾唯昭双手握拳,眼底深渊似是迸发着岩浆,正要爆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他蒸发的理智重归湖底。

    “这位……老爷子,你,你这可就说得不对了。那十几年前的事情,要是有新的证据,也可以重新报案,重新立案调查的。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说是‘鸡毛蒜皮’呢?”

    傅泽一开始因为喘不过气,因为跑太远只能扶着门框说,显得断断续续,缓过来后,才擦着汗站好,对回头看来的顾唯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像是活泼温暖的小太阳。

    他下了车就开始跑,电梯还不知道为啥关了,只能一口气狂奔上五楼,结果气儿还没来得及喘匀,就听到那脑满肠肥的老头子在那儿阴阳怪气地欺负顾唯昭,顿时火气就上来了,想都不想便开怼。

    怼完过后,他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逾越了,慌忙闭紧嘴巴,对着回头看来的顾唯昭,竭力露出天真的笑容来,心里却懊恼万分。

    这种男主专属的豪门父子修罗场,你怎么敢掺和进去的啊傅泽!

    正当他开始思考转身就跑能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时,一个身影站在他面前,把病房内刺眼的灯光与顾父并不友善的注视挡住,只留下一圈被稀释过的温润光圈,勾勒出他高大坚毅的身形。

    冰冷的手腕骤然被灼热的温度裹住,牵引的力道与亲密的动作,在顾唯昭欣喜的目光中显得微不足道。

    傅泽懵懵懂懂地被顾唯昭拉着手带离病房后,保镖们当即将悄悄下床的顾父堵在了门口,后者色厉内荏地冷哼一声,不甘地重新躺回床上,一双浑浊的眸子紧盯顾唯昭和傅泽离去的方向,精光沉浮。

    “你怎么来了。”

    两人来到一处半开的窗口停下,顾唯昭一边抬手替傅泽整理奔跑过后放肆的小卷毛们,一边忍不住温柔地笑着开口,不见刚才和顾父对峙时的压抑与爆发。

    傅泽将这变化看在眼里,悬着的心放下了,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说出口:“我看你这么久都没来拿衣服,也不回我微信,就问你助理怎么回事,结果他说你在医院,我还以为你生病了,缠着你助理要了地址,就跑了过来。”

    为了佐证这一说法,他踮起脚尖,凑到顾唯昭面前,皱着眉头认真打量,口中念念有词:“真生病啦?昨天离开时不还好好的。”

    没看几眼,傅泽倏然撞进顾唯昭夜空般的眼眸,不知不觉止住语,迟钝地意识到,彼此的距离有些太近了些。

    顾唯昭身上的冷香比记忆中更加凛冽,在呼吸交融之间徘徊着,像是要融入傅泽的体内,与他合为一体。

    傅泽被这样的联想惊住,慌忙站稳,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红着脸移开视线:“好,好像没生病,那我就——阿嚏!”

    他慌忙转身打了个喷嚏,捂着嘴刚说了句“不好意思”,又控制不住地又打了一个,整个人捏着鼻子不说,恨不得蹲下来,把脑袋埋在臂弯里装蘑菇。

    太丢人了,明明是打着担心顾唯昭有没有生病的旗号跑过来,最后对方没事,自己却打着喷嚏说不出。

    看着耳根子都开始冒热气的傅泽,顾唯昭哪儿还说得出什么重,无奈轻叹,将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给对方披上,忍不住笑着摸了摸那一头卷毛:“第三件了。”

    傅泽抓着对方的西装外套,茫然地抬头:“……啊?”

    什么“第三件”?

    带着冷香的指腹在脸颊上捏了捏,傅泽瞪得圆滚滚的眸子与顾唯昭弯月般的眼眸咫尺相望,将其中宠溺尽收眼底。

    “这是你从我这儿拿走的第三件衣服。”

    顾唯昭耐心解释,因为傅泽脸蛋的手感过好,又忍不住戳了戳,眼睫微颤,笑意难掩,低头,故意凑到傅泽白里透粉的耳朵边,压低声音说:“想好要怎么还给我了吗?”

    傅泽:“!!!”他捂着耳朵,惊得挺直胸膛,羞耻与震惊从加速跳动的心脏开始,一路飙车直抵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起来,张着嘴,木头似的与顾唯昭对视半天,直到一缕额发被风卷起,轻飘飘地搭在眉眼间,顾唯昭伸手将其在白玉般的指尖绕了绕,温柔地拢至一旁,方才重新激活了傅泽的理智。

    迟来的后撤充满了欲盖弥彰,傅泽缩进身上那件大一号的西装里,拼命找着题:“今天好像怪冷的……”

    “嗯,确实。”

    “这私人医院有点偏哈。”

    “是有点。”

    “感觉没什么人。”

    “会员制,只有重病才会来,小病小痛的,医生直接去家里看。”

    “你,你饿不饿啊?”

    顾唯昭正要继续回答,一个保镖上前来,低声说:“顾董,那对母子闯进一间病房,和里面的病人吵了一架,还拔了对方的氧气管……现在人正在抢救,家属要算账,他们报了您的名字。”

    傅泽听得咋舌,又有些后怕:“这都什么蛇蝎母子,这么歹毒……”

    等等,为什么这对母子闯了祸,要报顾唯昭的名字?

    他当即看向顾唯昭,只见对方好不容易恢复到和平日里别无二致的温柔笑颜,此时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般的面具,整个人像是一柄亟待饮血的剑,等待挥向敌人。

    “阿泽,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改天,我们换个地方聊。”顾唯昭察觉到傅泽的注视,勉强压下杀意与怒火,对他温柔地说着。

    傅泽眨眨眼,想起来时对方助理说的,有些不太放心,便问:“我可以跟你一起……”

    没说完,一只手在他头顶拍了拍,顾唯昭面带微笑:“阿泽乖?”

    呜呜呜,有杀气。

    傅泽听出其中威胁,含泪捂住嘴,目送对方身影消失在楼道后,便抓着身上西装的衣领,焦急地原地转圈,丝毫没有放下顾唯昭不管,独自回家的念头。

    没多久,他就把自己转晕了,靠着墙休息片刻,听到匆忙响起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顾唯昭身边的助理。

    对方也看到了傅泽,又惊又喜:“傅少爷,您还没走?”

    “没有,我有点担心他。”傅泽看一眼楼梯口的方向,耷拉着眼尾,忧心忡忡。

    “您要不找个地方先坐坐?”助理提议道,“或者去楼下转一圈,要是我家少爷回来了,我就给您打电。”

    傅泽听他说完,也觉得在这儿傻站着转圈不是办法,欣然同意,在楼下随意地转了一圈,不知不觉就走到外面,看见一家24小时便利店。

    寒风袭来,饶是披着顾唯昭的外套,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顿觉眼前的便利店如同童故事里的糖果屋般诱人,连忙走了进去。

    店内开着暖气,将他身上的寒意一扫而空。傅泽绷紧的神经顺势得到放松,连带着涌上了一丝饥饿感。他摸了摸肚子,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顾唯昭今天吃饭了吗?

    他打电给对方助理,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当即有了新的目标!

    饿着肚子怎么行呢!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和那老头周旋!

    傅泽来了精神,在货架上挑挑选选,在选到饮料时,看见一排写着外语的,图案精致的罐装饮料,立刻有些挪不动步。

    看起来就很好喝的样子?

    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店员,见状,热情开口:“这款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你要试试吗?”

    卖得最好的?傅泽禁不住诱惑,每种图案的都拿了一个,乐滋滋地抱去付了账。店员有些惊讶,好心地提醒:“一次性不要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傅泽煞有其事地点头:“谢谢,我知道的。”

    这种花里胡哨的饮料一看就有不少添加剂什么的,当然不能多喝!

    他拎着一袋食物,一袋饮料,脚步轻快地回到医院大楼,却还是没能看见顾唯昭的身影,顿时有些泄气。

    助理也跟着有点内疚,说:“要不我陪您再到处逛逛?”

    傅泽摇头,看着医院不远处的万家灯火,突然有了灵感,便问:“这儿天台能上去吗?”

    助理想了想,把钥匙给他:“可以的,需要我陪您吗?”

    “不用不用,你在这里等着顾唯昭,待会儿他回来了你告诉他,我在天台等他。”傅泽晃了晃手里的食物口袋与饮料口袋,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先上去啦!”

    呜呜傅家小少爷是什么小天使啊!自家少爷能和他做朋友,简直是三生有幸!

    助理被感动得差点流泪,对着傅泽的背影挥挥手:“我知道了,傅少爷!您注意安全,不要着凉了!”

    “好~”傅泽哼着歌来到通往天台的门口,拿出助理给的钥匙打开门。

    孰料门一打开,一阵寒风便呼啸而来,将他脸上的笑容冻僵。

    傅泽原地抖成筛子,开始犹豫自己的这个决定是不是出现了错误。

    但……

    天台,食物,饮料,万家灯火,朋友。

    这种组合,听起来就很诱人,很治愈,非常适合顾唯昭!

    风是大了点,但,但也不会一直吹吧?

    想到这里,傅泽开始给自己打气,逆着风来到天台边时,已经冻得手僵脚僵。他寻了一处背风的地方站定,下意识想打开食物的袋子吃一口暖暖身体,却又迅速停下。

    不行不行,这些食物得等着顾唯昭来了一起吃才对,他先吃了,那顾唯昭万一觉得自己给他吃自己吃剩的呢?万一不高兴呢?

    此时傅泽眼里,把顾唯昭的心情放在首位,是完全容不得半点失误。于是他吸了吸鼻子,将食物的保温袋口重新封好,把视线转向了让便利店店员特意加热过的饮料。

    饮料就不一样了,一人一罐,不用抢,还有这么多呢!

    他随意打开一罐,仰头便往嘴里倒,刚咽下去就睁大了眼。

    好甜!好喝!

    就是怎么感觉有点辣嗓子?

    奇奇怪怪的口味。

    将罐子举起来看了半天,傅泽也没能读出这外语到底写的什么,最终放弃了,直接将剩下的一饮而空,满足地舔了舔唇,只觉被寒风肆虐过的躯体成功地温暖起来。

    果然天冷了就得喝热饮!

    他把空罐子放到一边,又忍不住看向剩下的颜色不同的饮料。

    这么多口味,好想都试试。

    不行不行,都喝完了,顾唯昭怎么办?!

    他迅速摇头,猛地觉得有点头晕,在太阳穴处按了按,又清醒了一瞬,目光顺应本心,又盯着那堆饮料。

    嗯……不全部喝完,只喝一半,也是可以的!

    反正一人一半,剩下的给顾唯昭就好!

    他乐滋滋地做了这个决定,不禁为自己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随后放开担忧,痛痛快快地喝了两三罐,最后豪迈地用虎口用力抹过嘴唇,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真,真好喝……嗝!”

    傅泽双颊泛起漂亮的粉色,像是雪地里反季节盛开的粉樱,又像是馅料十足、糯米皮都遮掩不住的草莓大福,可可爱爱,让人心痒难耐。

    他又开了一罐,迷迷糊糊地喝了一大口,突然觉得有些站不稳,连忙扶住栏杆,避免摔倒。

    冰冷的栏杆上积蓄了一夜的寒气,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傅泽毫无所觉,只知道更冷一些,于是下意识地又开了一罐饮料,将手中空掉的罐子丢到旁边,与其它兄弟姐妹们挤在一起,堆成了一坐小山。

    傅泽半个身子趴在栏杆上,身上的西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肩头滑落在地,露出被单薄的针织衫包裹的身体。这样的装束显然并不足以御寒,傅泽又喝了一口饮料,盯着眼前朦胧的万家灯火,突然想起穿书之后发生的事来,登时便眼泪汪汪,心中委屈万分。

    “呜呜……我怎么是个……海王呢,嗝!”他带着哭腔自言自语,抿了一口饮料,嘴角耷拉得像是挂了砝码,头顶的小卷毛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如同冬夜里走丢的小绵羊,孤零零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是,是海王也就算了,还失忆了!”

    悲从中来,使他又喝了一大口,继续抱怨:“什么也不知道,被人骗得团团转……谁,呜呜,谁都想从我身上分一杯羹……我好惨啊……”

    他抱着饮料罐,整个人挂在栏杆上摇摇晃晃的,一下又一下地抽泣:“还,还好我记得顾唯昭,跟他成了朋友!起码,起码能活到大结局了吧?嘿嘿……”

    说着说着他又开心起来,仰头想往嘴里继续倒饮料,孰料空空如也。

    “又喝完了?不对,怎么可能喝这么快!”

    傅泽一拍栏杆,瞪着空空如也的罐子,不肯罢休:“一定是你们藏起来了……等,等着,我这就来找你……”

    他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充斥着惊恐的呼喊:“别动!”

    谁……啊?

    傅泽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拧着眉头,就这趴在栏杆上的姿势回头,半个身子跟着旋转,不介意间将整个身躯往栏杆外带了带,看起来摇摇欲坠,本人却毫无所觉。

    看见这一幕,顾唯昭只觉天崩地裂,再也顾不得其他,用令人惊叹的速度冲过来,将随时可能掉下天台的傅泽从栏杆上抱下来。

    “你疯了?不要命了?!”

    傅泽肩膀被人用力地压着,让他无法起身,只得努力睁大眼睛去看身上的人。

    借着悄然跃出乌云的皎月,傅泽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傻乎乎地咧开嘴:“是,是你啊,你终于来啦,顾……唔!”

    “顾唯昭”三个字还未说完,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从脑海深处迸发,带着压城之势,席卷而来,疼得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竟然挣开了顾唯昭的桎梏,双手死死地抱住头,整个人蜷作一团,浑身生出冷汗。

    无数的画面与文字被疼痛从脑海深处挖掘而出,像是拼图一般将记忆中缺失的空白部分一一填补,拼凑而成完整的画卷。待到画卷完成的瞬间,傅泽整个人已如脱水的鱼,面色苍白,几乎失去了生机。

    “阿泽?你好点了吗?”

    关切的呼喊声传入耳帘,傅泽呆呆地转过头,看着跪在自己身边,一脸焦急的顾唯昭,干裂的唇仓惶地嗫嚅着。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顾唯昭连忙俯下身,想要听清他说了什么,眼角却被冰凉的指尖温柔地点了点,登时一怔。

    傅泽替他擦去眼泪,笑了笑,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傅泽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他原本是一个刚高考完,正期待着大学生活的男生,在和同学们旅游时,挺身而出,救下一名路边小孩,自己却卷入滚滚车轮之下,丢失性命,也因此穿进一本总裁重生归来复仇的爽文里,成为一个站在男主对面的反派。

    原身喝醉了酒,被人故意怂恿着把被下了药、昏睡不醒的男主顾唯昭载上车,因为对车辆的不熟悉,外加甚至不太清醒,开着车直直地撞上了墙。等到两人苏醒后,顾唯昭运气好,只是受了些轻伤,原身却因伤势过重,双腿不得不截肢,从一个意气风发的漂亮少年成为了余生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原身在身边狗腿们的引导下,不去恨背后的始作俑者,反倒恨上了同样是受害者的顾唯昭,借着家族势力各种打压对方,让对方吃尽苦头,最后消磨掉顾唯昭的最后一丝歉意,被蛰伏的顾唯昭一举反击,非但计划全部失败,还将傅家基业付诸东流,流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最终因为打击过大,悄悄地来到天台,艰难地爬过栏杆,一跃而下,选择了最为快速的死亡方式。

    傅泽穿书时,原身还不到5岁,因为意外落水而悄无声息地丢掉了性命,被傅泽顶替。但此时的顾唯昭还在不知名的小镇上读书,傅泽不得不默默等待,在这过程中以落水受惊为掩护,让原身的家人接受了自己的变化,自己也逐渐地融入了家庭。

    然而在10岁那一年,即便傅泽早就提醒过父母注意身体,两人还是因病猝然离世。傅泽对事情发展的不可抗力而产生担忧,让远在国外求医的傅恩放弃疗养,回国陪伴。在傅泽15岁时,傅恩出差时,飞机失事坠毁,下落不明。

    接连的打击让傅泽放弃了等顾唯昭回到顾家时再和对方打交道的计划,依据记忆,在匿名论坛上找到发帖倾诉的顾唯昭,隐瞒身份与对方成为无不谈的网友,并约定好在身上的疤痕处纹下同样的荆棘蔷薇,方便以后见面时确认身份。

    在这些年中,傅泽没有一刻放松,将以后可能对傅家造成威胁的人尽数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傅家出手帮忙时,反手在傅家埋下钉子的戏凌云;借着原身救命恩人身份,和外人里应外合窃取机密的岳千星;因为暗恋傅恩,想要得到傅恩所有遗物的时见钦,凭借自己的技术,伪造傅恩笔迹写下信件,哄骗自己将重要的印章交付出去,酿成大祸……

    他还故意和谢景天闹翻,只为能够稳住这些乌合之众,让外人将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不去针对谢景天。

    然而在这般精心安排之下,傅泽还是没能料到,自己生日宴上会被顾家私生子顾显宗下药,载着第一次以顾家长子出席宴会的顾唯昭回家时,还没来得及向对方表明自己就是少年时期那个亲密的网友,药效突然发作。千钧一发之际,傅泽决定牺牲自己,奄奄一息之际,他看着神志清醒的顾唯昭,撑着最后一口气,朝对方露出一个带着留恋与无奈的笑容,随后闭上了眼。

    那么问题来了,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还能思考?

    睡梦中的傅泽昏昏沉沉地看着自己的过往,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悚然一惊,睁开了眼,被白色干净的天花板刺得眼睛酸痛。

    咦,他……还活着?

    傅泽云里雾里地爬起来,摸着有力跳动的脉搏,又翻身对着玻璃窗确认过现在的脸,越发茫然。

    他还是傅泽。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傅泽盯着吊瓶里滴落的液体,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突然又是一阵晕眩。缓过来后,缺失的记忆再度补上,然后他呆住了。

    所以他在车祸里没死,只是昏迷了几天,失去了穿书之后到车祸发生时之间的记忆,却因为前后的人设不一致,引起了顾唯昭的兴趣,又被戏凌云三人看到机会,借机寻到好处。

    嘶,还能这样吗?

    傅泽只觉一切有些魔幻,忍不住抬手掐了一把脸,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确认不是自己在做梦。

    所以他即便是失忆了,顾唯昭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和对方成了朋友!

    这一现实,让傅泽喜上眉梢,再也没办法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他找了一圈没找到手机,只能拔了针头,随手从床头柜里翻出棉签止血,穿着病号服往门口走。

    谢景天也好,顾唯昭也好,都不会让他一个人住院的,所以门外一定能找到有人守着自己。

    他手刚握住门把手,突然敏锐地听见门外似乎有人在说,下意识止住动作,放轻呼吸,将耳朵贴在门上。

    门外,神色同样憔悴的顾唯昭与谢景天面对面站着,彼此的脸色都不算好。

    谢景天眼里带着怒火:“顾少爷说照顾阿泽,就是把他一个人丢在天台吹风喝酒,生病住院?”

    顾唯昭按着太阳穴,满是愧疚地回答:“是我的错,让阿泽受苦了。”

    见他态度诚恳,谢景天的呼吸平稳几分,但依旧难掩不满:“早知道当时我就不应该看在阿泽的份上,默许他与你交往。我本想让阿泽能够交上一个知心朋友,却没想到是让他差点踏入火坑。昨晚你但凡去晚几分钟,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昏睡不醒,而是——”

    “不好意思,可以请二位安静一些吗?这里是医院。”

    路过的护士忍无可忍提醒道。

    谢景天呐呐地放下手:“抱歉。”

    护士离开,谢景天陷入沉默,而顾唯昭则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我会和阿泽道歉,也知道您想说什么。但很抱歉,我无法如您所愿,放弃和阿泽做朋友。”

    谢景天冷冷地看他:“我需要一个理由。”

    听到这里,傅泽突然有些心跳加速,下意识地往门上贴紧了一些,不想错过一词一句。

    静默片刻,他听见顾唯昭开口:“因为我……”

    就在此时,只穿了一件单薄病号服的傅泽突然鼻子痒痒的,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随后,病房内外,陷入极为尴尬的沉默当中。

    半晌,紧闭的病房门被人从外握着门把手推开,顾唯昭和谢景天一脸无语地从门缝里看着蹲在地上,一脸乖巧的傅泽。

    傅泽抱着胳膊,眼睛也不眨,可怜巴巴地撒谎:“我一个人害怕……”

    谢景天这个弟控一秒倒戈,心疼地就开始脱外套:“害怕就叫哥哥啊,怎么能一个人傻乎乎地跑下病床,还把针头拔了!你看你还光着脚……”

    他没说完,正要将自己的衣服搭在傅泽身上时,一件西装打旁边先一步披在傅泽肩头,占据位置。

    谢景天:“?”

    顾唯昭神色自然地越过他,伸手把傅泽拉起来,一脸关切地扶着少年往病床走:“都知道自己生病了还光着脚,怎么这么傻?”

    傅泽被强行塞回被子里,鼻梁被对方轻轻地刮了刮,顿时有些心慌意乱。他害羞地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脸,缩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回答:“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刚醒来看不到人,有点慌……”

    “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好像还有点疼……可能是因为刚恢复记忆。”

    “那我叫医生再给你……等等,你说什么?”

    顾唯昭温润如雨的语调骤然拔高,谢景天也很快加入了震惊的行列。

    “阿泽,你恢复记忆了?!”

    藏在被子里的傅泽:“……”

    坏了,说漏嘴了。

    他没想好怎么面对顾唯昭,还打算装病多瞒几天呢!

    “阿泽,出来吧,别闷坏了。”

    “躲起来干什么,哥哥现在高兴还来不及。”

    顾唯昭和谢景天一人一句地劝着,但傅泽依旧死死地拽住被子,坚决不肯冒头。

    站在病床边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同时挑眉,心领神会地笑了。

    顾唯昭说:“那我先去帮你把饭菜拿进来。”

    谢景天说:“你的手机在罗助理那儿充着电,我去帮你拿。”

    两人说完,脚步声渐行渐远,紧接着开门声响起,几秒后,以关门声为结尾,病房内安静如初。

    走了?

    傅泽将被子拉下来,刚叹了口气,就看见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顾唯昭和谢景天。

    傅泽:“?”

    他愣了一秒,随后不可置信地瞪圆双目:“你们居然合伙骗我?!”

    “谁让你跟小兔子似的,钻进洞里就不出来,那不是只能骗了?”顾唯昭回答,脸上看不见半点心虚。

    “他说的没错,只能骗一骗,才能让你出洞。”谢景天煞有其事地点头。

    傅泽嘴角抽了抽,这两人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到自己的事情上又统一阵地起来,简直令人发指。

    他生气地鼓起腮帮子:“算了,不和你们计较了,让医生过来看看情况吧。”

    还是自己的身体要紧。等他出院了,绝对不要让这两个人见面,否则不是吵架,就是联合起来欺负他。

    医生过来后,替他检查完身体,最后朝神色难掩紧张的顾唯昭和谢景天点头:“没什么大碍,可以出院了,只是这几天注意吃药,不能再受寒。”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谢过医生后,便一个替他穿衣服,一个帮他穿鞋,分工明确地忙碌起来。

    猛地被如此照顾,傅泽只觉浑身不自在,躲闪好几次后才获得自食其力的权利。他穿好衣服,又随手把乱糟糟的头发理顺,看起来不那么恣意,最后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对着顾唯昭和谢景天展颜一笑:“快走快走,消毒水的味道闻得我头晕!”

    只是刚到医院门口,傅泽又面临了新的难题。

    顾唯昭和谢景天一左一右,站在各自车前,替他打开车门,对视一眼后,又一致看向了傅泽。

    意思很明显:坐谁的车。

    傅泽笑容消失,转身钻进一辆刚下了乘客的出租车,合上车门:“司机师傅快快快,别让后面那两辆车追上!”

    选谁都不对劲,那就谁也不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傅泽看着后视镜内无奈叉腰后上车的两人,心满意足。

    然而没高兴太久,微信里面两人各自发来了信息。

    【顾唯昭:我名下有一处温泉酒馆,过两天病好了,去吗?】

    【谢景天:这两天先不忙着考察你学习情况,多休息一段日子,不要绷得太紧。】

    傅泽看完,心里像是喝了温热的蜂蜜水,笑眯眯地分别回复。

    对顾唯昭说:【好啊!我还没泡过温泉呢!】

    对谢景天说:【真的吗!呜呜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

    他飞快地切换着聊天页面,旁边司机师傅随意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哟,小伙子,厉害啊,双线操作,无缝切换。”

    傅泽愣了愣,旋即哭笑不得:“啊?不是,您误会了,我这是在跟我哥还有我好兄弟聊天。”

    司机师傅一脸不好意思地回答:“这样啊,是我想太多了。嗐,之前就老是遇到这种,叫什么来着……海王的!一趟车下来,能跟四五个人打电撒娇,太恐怖了!”

    傅泽正要附和对方,突然微信震动三下,传来三个不同的红色信息提示。

    他定睛一看,一条来自岳千星:【我听佣人说,你住院了?什么时候回家?】

    一条来自时见钦:【好好的怎么住了院?我可以来看你吗?】

    一条是新的好友申请提醒,点开一看,备注文字:我是戏凌云,听说你又住院了?

    切完消息页面,傅泽一下便觉得司机师傅看自己的目光,顿时又微妙了起来。

    他无可奈何地叹气,解释说:“一些自以为是的烂桃花。”

    说完,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低垂着眼,将三人同时拉黑,退出微信,盯着窗外风景,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顾狗:我不能放弃和阿泽做朋友!

    谢哥:……忍了。

    后来的顾狗:二哥!

    谢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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