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修文+捉虫）
打破屋内滞涩氛围的，是戏凌云的一声轻笑。
“这么多年没见，我还以为阿泽真的和传闻中一样不堪，但今天一看……还是和以前一样心软，见不得别人难过，总是因为这样委屈自己。”
和以前一样？
这五个字一出，傅泽心里一激灵，喉头滚动，敷衍地笑了笑：“是、是吗，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呢？我都快忘了。”
原身以前不是个行事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吗？怎么听戏凌云的意思，好像不是这样？
“我猜你也不记得。不过也是，之前同学会你一次都没来参加，时间长了，不接触了，肯定也忘得一干二净。”戏凌云朝他戏谑地眨了眨眼，一副了然的模样，旋即又神色复杂地垂下眼睫，“也是，只有舍不得的人，才会抓着过去念念不忘。”
傅泽刚被他勾起想要借机探寻原身和顾唯昭有没有什么联系的心思，又被后头近似于“求而不得”的苦闷给堵了回去，心中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把话题转回正题：“那个，录音的事儿，你想好了要怎么处理吗？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都可以提出来，我尽力配合。”
听到“尽力配合”，戏凌云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但没有立刻顺应傅泽的意思，说出自己的需求，而是起身，越过桌子，半个身子朝傅泽压了过去。
傅泽在玫瑰馥郁香气扑面而来的瞬间，就吓得僵了半秒，紧接着整个人大幅度后仰，椅子被他带得跟着倾斜，摇摇晃晃的，一副岌岌可危即将摔倒的模样。
“你你你你干什么？！”傅泽抱着杯子，“你”了好几遍，才把话说完。
落在戏凌云眼里，这就是一只怀里抱着食物，被吓得炸毛的小仓鼠，一双墨玉似的眼睛写满了害怕，仿佛自己是会吃掉他一般。
戏凌云终于还是没忍住，单手倚着桌面，笑得双肩抖动，解释道：“我只是想把你杯子拿过来倒杯水，你这样……噗，比当年可爱多了。”
傅泽抱着杯子，透着迷茫：真的是他想太多？
可刚才那个距离，也太……
不等傅泽多想，一阵敲门声传来，让正想继续哄骗他的戏凌云收起笑意，警觉地看向门口：“谁？”
“少爷，您在里面吗？”
罗助理的声音响起，尽管隔着一扇门，傅泽也听了出来。他求之不得地迅速起身，椅子失去支撑，闷响过后倒在地上。傅泽也顾不得这么多，正开开心心地要去开门，却又止住了脚步。
“少爷，您没事吧？”
面对门外的催促，傅泽却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戏凌云。
戏凌云被他看得莫名，歪了歪头：“不开门吗？”
“你没关系吗？”傅泽心里虽然慌张，但还是问了一句，又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哥他们不知道你跟我告白的事情，就连今天出门也是我临时起意，不知道我来见谁……”
闻言，戏凌云平静的神色被打破，难得怔愣片刻，随后闭了闭眼，将一抹愧色掩去，叹了口气：“你可真是……”
——让我难得于心不安。
这感叹的话只说了一半，戏凌云主动走向紧闭的包厢门，拧动把手，开了门。
傅泽来不及阻拦，就和门外站着的罗助理对上视线。
紧接着，罗助理后退两步，两个身影走进了傅泽与戏凌云的视野范围。
正是神色莫测的谢景天和笑容微妙的顾唯昭。
傅泽：“……”
傅泽：“！！！”
他乖巧站好，在接收到罗助理“爱莫能助”的目光后，鼓起勇气同谢景天打招呼，只是声音有点虚浮：“哥，好，好巧，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嗯。”谢景天听他开口，这才进门，在一脸心虚的傅泽面前停下，余光扫过除了一壶茶之外，干干净净的小餐桌，顿了顿，脸上浮现不赞同的神色，“没点东西吃？”
“诶？”傅泽还以为要被抓着问自己和戏凌云见面的事，不料却听见这个问题，显而易见地呆住，在谢景天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后，才回过神，呐呐地回答：“我打算回家吃的……”
原本暗含怒气的谢景天，立刻从这个回答中听出别的东西——傅泽没有在这里用餐的意思，说明这次见面在他心里，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说明他似乎不太想和见面的对象独处太久。
领会到这一层含义，谢景天的怒气立刻消去不少，神色缓和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发，俨然一只被顺了毛的狮子。
身为驯兽师而不自知的傅泽只觉得来自哥哥的压迫感消失，没细想为什么，只觉得谢景天现在心情似乎还不错，机不可失，打算出言解释，不料戏凌云赶在他之前，主动朝谢景天伸出手：“谢哥，好久不见。”
谢景天从容不迫地回握：“好久不见，令尊最近身体如何？”
戏凌云笑道：“还不错，多谢之前您介绍的医生，换了新药过后，老毛病没再犯过，精神好了不少。”
谢景天点头：“举手之劳，不值一提。能帮上忙就好。”
傅泽：“？？？”他震惊地来回看了一眼两人，瞬间失去语言表达能力。
这时，身边突然挤过来一个人，紧紧地挨着他，并低头在傅泽耳边说：“你不知道吗？傅家和戏家，以前可是世交。”
傅泽耳畔遭遇温热吐息和好听低音炮的突袭，立刻沸腾。他捂着耳朵往自家哥哥的方向躲，战战兢兢抬头，看向已经重新站好，只低头对自己微笑的顾唯昭：“你……”
“怎么了？”
谢景天正与戏凌云寒暄，忽然被傅泽不经意地撞了一下，偏过头，关切地问，但眼睛却看向了顾唯昭，显然这一发问，针对的是后者。
虽然他正在暗地里试探戏凌云，但还是留了几分注意力在自家弟弟身上，自然是听见了刚才顾唯昭与傅泽的耳语。只不过顾唯昭刻意压低了声音，致使谢景天没能听清楚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但看着自家弟弟的反应，他盯着顾唯昭的目光里暗藏一缕审视。
来自弟控的探究，就算是顾唯昭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收起逗弄小动物的心思：“噢，和阿泽开了个玩笑。对吧？”
傅泽从轻描淡写的两个字的反问中，读出了明目张胆的威胁——
不是开玩笑，还能是什么？他又不能当着戏凌云的面说出真相，要不然就暴露了自己失忆的事实。
顾唯昭和原身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叫他“阿泽”？
还有，顾唯昭这个性格，原著里不来个追妻火葬场，这能说得过去？！
不管心里如何委屈，为了不暴露自己失忆，傅泽表面上只能配合对方的说词，点了点头，坐实对方的说法。
这一点头，屋里其他三个人，顿时表情各异。
谢景天脸上的探究之色越发浓厚，隐约还带着点警觉，像是看到觊觎自家崽的仇敌。
戏凌云先是惊讶，笑容又温和了几分，叫人越发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罗助理则是飞快地低头，开始眼观鼻鼻观心，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看遍三人的反应，顾唯昭更觉得有趣，想了想，顶着谢景天杀人般灼热的视线，一把揽过傅泽的肩，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亲昵地贴着少年的侧脸，同对方咬耳朵：“要不要我带你先跑？你也不想被你哥哥当场追问戏凌云和你见面聊什么吧？”
傅泽撞进带着清冽气息的怀中，本来下意识地抬手，按在顾唯昭的胸口，试图推开这个过于亲密的拥抱，但在听到对方的提议后，又因为难以遏制的心动和手下胸肌的绝佳触感，而触电般撤回手上的力道，十指妥协似的蜷缩着，弯曲指节的动作像是在挠痒痒，让顾唯昭的笑意又加深几分，却又立刻松了手，看着傅泽呆滞的表情，毫不掩饰地笑了：“逗你的。阿泽还是这么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泽总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沾染了些顾唯昭的味道，像是雪景中的一抹冷香，让他又免不了回想起对方胸肌的手感。
不，不对，想这个干嘛！
傅泽回神，顿时气鼓鼓地拍打着羽绒服上与对方接触过的部位，心中默念：追妻火葬场，追妻火葬场。
可恶的顾唯昭，竟然用“可爱”形容他。希望原著作者可以让这家伙追妻追个千八百章……
两人的意外互动，戏凌云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
刚才自己和傅泽独处的时候，但凡言行有一点越界，傅泽都如临大敌。怎么面对顾唯昭，就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但相处起来又透着一股旁人难以理解的亲密。
他可不记得傅泽和顾唯昭以前有过交集。
难道是因为那场车祸？
衣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让戏凌云从这奇怪的猜想中回神。
不对，他想这些做什么？
反正想要的东西到手了，这些细枝末节的，重要吗？
想到这里，戏凌云控制好表情，对着谢景天平静地笑了笑：“今天时候不早了，出来也只是想跟阿泽叙叙旧。谢哥和顾少爷应该挺忙的，那我就不再打扰，先行告辞了。”
谢景天见状，也只能点头同意，礼貌性地询问是否要送他一程，被戏凌云婉拒后，便也没再坚持，只目送对方走出房间，这才扫一眼正和顾唯昭大眼瞪小眼的傅泽：“不是要回家吃饭？”
接收到自家兄长语气里的不悦，傅泽后颈一凉，鹌鹑似的转过身，跟在谢景天身后，不敢再吱声。
将自家弟弟吓得老实下来，谢景天这才舍得看向顾唯昭，只是目光却并不和善：“顾少爷，今日多有不便，便先到这里，改日再详谈，如何？”
“当然。”顾唯昭自是不无不可，“我明白的，阿泽的身体更重要。只不过今天我说的关于阿泽的话，句句属实，发自肺腑，希望谢先生理解我刚才的逾规越矩之举。”
“毕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自然是要以阿泽的想法优先。”
“谁让阿泽这么可爱呢，是吧？”
谢景天眯起眼，与顾唯昭对视片刻，尔后颔首：“确实。”
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的傅泽，头上缓缓浮现一排问号。
这打哑谜打了半天，怎么最后就到了“他很可爱”的这一话题？
傅泽有心想问，可惜两人像是约好了一般，见他打算开口，立刻默契地开始道别，一点机会都不给。
最后傅泽只能默默地看着顾唯昭潇洒转身离开包厢，失落地耷拉着嘴角，跟在谢景天身后走出餐厅时，已经看不见顾唯昭的身影。
“生气了？”
坐在车上，谢景天在前后座隔板升起后，询问道。
“没有。”傅泽摇头否认，“我现在失忆了嘛，哥哥你担心我被人骗，所以对戏凌云有所怀疑，也是情有可原。你要是不关心我，才不会管这么多。”
更何况，他还瞒着谢景天，戏凌云跟自己告白的事儿呢，巴不得谢景天想歪，怎么敢生气。
傅泽扭头盯着窗外，生怕让谢景天看出自己眼里的心虚。
但谢景天是什么人，哪儿看不出傅泽的心思，立刻警觉地眯起眼：“不对，你和戏凌云之间……有什么事，还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