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
金喜一夜未睡,昨夜乾清宫动静很大,禁军整晚都在皇宫里搜查。
她想到小顺子看到的那个黑影,一直在忐忑禁军会不会突然闯进来。
可一整晚,禁军在门外经过了几次都没停留。
直到早朝结束,听闻皇上恢复了锦衣卫职能,并未提及景仁宫半个字。
她悬着的那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金喜这才想起早膳还没用,于是吩咐银杏下去准备。
银杏出去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上了锁的小方匣,打开后取出里面的香囊,用力握在手里,上面的“绎”字已沾满脏污。
她看了半晌,不禁眼眶一热,又快速放了回去,小心锁好放回了原处。
同金喜一样,一夜未眠的还有宗瑜婉。
她在花房整整坐了一夜。
直到巧玉跑进来告诉她,燕王回来了,她才站起身准备出去。
刚到门口,和匆匆走进来的萧绎碰个正着。
没等她反应,萧绎就用力把她拥进了怀里。
一旁站着的巧玉和凝嫣都吓了一跳,随即对视一眼忙退了出去。
萧绎铁箍般的力道勒得她骨头生疼,她挣扎着抬眼,正撞上萧绎冷若刀削的下颌线,和平日的温和舒朗的模样判若两人,就连总是含笑的眸中也似结了冰,冷若寒潭。
“怎么了?”宗瑜婉心头腾起一抹慌意。
萧绎没说话,而是抬手扣住她的头将她重新按回肩窝,拥着她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宗瑜婉感到窒息,她难受地动了动,轻声说:“萧绎,你先放开我。”
感觉到她不舒服,萧绎松了松手臂,却没放开她。紧接着温热地气息擦过耳侧,萧绎把脸颊轻贴在她颈间,声音嘶哑道:“澜月,我不会放手的。”
宗瑜婉的心怦怦直跳,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若是她猜得不错,应该和宣武帝有关。
“究竟发生了何事?”宗瑜婉担忧地追问。
半晌,萧绎才缓缓松开宗瑜婉,拉着她在桌前坐下,将昨晚的事和她详细讲了一遍。
但他没说皇上提及她的话。
宗瑜婉倒了盏茶递给萧绎,道:“又是香气幻术,殿下觉得那人熟悉,可想到是谁?”
萧绎皱了下眉,昨晚的想法又在脑子里打转,但他很快否定。
若真的是他,他怎么会东瀛秘术?
他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就是莫名觉得熟悉。”
宗瑜婉没再追问,听说这东瀛邪术也可能让人产生熟悉感,不过是为了迷惑人。
她想了下道:“现在这局势基本明朗,除了巫正贤,风云汇,还有东瀛人也想得到这三柄剑,就是不知他们都是为了重锻太阿,还是传说中的宝藏图。”
萧绎啜了一口茶:“这么说,姚叔很可能在他们其中一方的手上。”
宗瑜婉点点头,看着萧绎道:“我今日想去一趟巫学宫。”
“我陪你一起去,待本王回去换身衣裳。”萧绎起身道。
宗瑜婉也站起身:“殿下还是先歇歇吧,我们晚些时候去。”
萧绎已经两日两夜没合眼,这会他倒是很想睡一下。
萧绎笑了笑,看着宗瑜婉,眼中尽是疲惫:“本王能歇在这吗?”
宗瑜婉脸颊一热,垂首道:“殿下,别闹。”
“好了,逗你的,”萧绎凑近她耳侧,“不许一个人偷着跑出去。”
宗瑜婉身子一僵,麻意从尾椎迅速窜至后脑。
她站着没动,抬眼看着萧绎,嘴巴张了两下,那句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话“你究竟对多少女子说过这样的话?”
在舌尖打了几个转,还是咽了回去。
萧绎没察觉到她的异常,笑着叮嘱她不许先跑去,就出了花房。
萧绎看着守在门口的凝嫣道:“好好看着姑娘,以后不许她擅自出府。”
凝嫣垂首道:“是。”
霓裳坊的后身,遍布着密密匝匝的窄巷,错落不齐,这里是皇城中最偏僻的角落。
巷里分布很多小客栈、但鲜少有人来住,之中还混杂着铁铺、锁匠铺、杂货铺
平日里人流稀少,与前面繁华喧闹的街市简直是两个世界。
此刻,一戴着斗笠的青衣女子快速穿过狭窄的巷口,拐了好几次终于在一小客栈门前停住。
客栈残破老旧,门前横着的木质牌匾歪斜的印着“悦福客栈”几个字,女子扫了一眼,抬腿走了进去。
正坐在门前矮椅上打着瞌睡的店家,看到来人猛地清醒,忙站起身笑着招呼:“客官是”
没等他说完,女子冷淡打断他:“找人。”
说完,不待店家回应,便携裹着一股冷风进到店中,径直上了楼。
店家不禁打了个寒战,视线追了过去,刚要开口再说什么。
就见女子已走上陈旧的木质楼梯,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没说完的话被僵直的舌头生生挡了回去。
他忽地想起楼上只住着一位客人,那位客人是前两日来的,交了一个月房钱,再也没出现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有人来找他。
女子上了楼,径直走到最里面的房间,轻轻扣了门。
直到扣响三次后,房门才打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出现在门内。
女子进屋关上门,看着男子行礼:“少庄主,您没事吧?”
男子走到桌前坐下,虚弱摆了摆手:“无妨,不碍事。”
女子摘下头上斗笠,看着男子苍白的脸色,比前几日出门前更虚弱了。
他们少庄主身子本就羸弱,前段日子大病后,虽然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但身子骨却比以前更差了。
她想不明白原本从不出岳家庄的少庄主,为何执意要来这洛京城,还偏要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男子问。
女子回过神,道:“禀少庄主,打听到了,只是哑婆已经离开了辛口村。不过,卑职去了王记药铺,据掌柜的回忆,当时澜月所中蛇毒他是没把握治好的,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成想后来澜月竟奇迹般好了。”
男子沉默两息,从身前拿出早写好的信笺,道:“今夜,你去一趟燕王府。”
女子接过信,垂首道:“卑职明白。”
男子摆了摆手,倦怠地闭上眼,显然是不愿再多言。
女子担忧地看了男子几眼,才转身出了房间。
申时左右,宗瑜婉和萧绎一起去了巫学宫。
路上,宗瑜婉道:“我想去看看阿娘,是否方便?”
萧绎想了一下,正好这两日他打算回乌蒙村,就道:“明晚可以吗?”
宗瑜婉点点头:“但我想带一个人。”
萧绎笑笑:“随你。”
马车先出了皇城,宗瑜婉去霓裳坊取了前两日做的衣裳,又折回皇城。
快到巫学宫时,萧绎看着宗瑜婉抱着的衣裳,忍不住问:“这么喜欢?”
宗瑜婉点头:“嗯。”
萧绎笑着道:“如果喜欢,等本王让霓裳坊多拿些料子送到王府不就行了,为何非要自己跑一趟?”
宗瑜婉用手抚过那衣裳,这颜色是望婵最喜欢的,她穿上一定很好看。
她笑着道:“这是我送给望婵的,再有几日,就是她十九岁的生辰。”
“哦,”萧绎心说原来如此,这时,他扫过一旁放着的荸荠紫直裰,敛了嘴角笑意道问,“那另一件呢?是送给谁的?”
宗瑜婉脸颊一热,敷衍道:“没想好。”
“没想好?”萧绎一眼看出那直裰分明是男人穿的,他撇了下嘴角,心里有点酸。
宗瑜婉却没否认。
见她不说话,萧绎眸底冷了几分,睨着她问:“你该不是真要送给别的男人的吧?”
萧绎说着拎起那衣裳,又看着宗瑜婉,试探道,“不是吧?你也太没良心了吧?亏得本王低三下四”
“王爷若喜欢,就拿去好了。”宗瑜婉打断他的话。
就在这时,马车刚好停在巫学宫门口,宗瑜婉担心萧绎再胡言乱语,径自掀开帷裳率先下了车。
萧绎愣了一瞬,拎着衣裳呆坐在那没动,仔细品着宗瑜婉刚才说的话,又垂眼看着手里的衣裳,快速抖开,幼稚地在自己身前比了比。
心说看上去还挺合身。
何靖见萧绎没下来,掀开帷裳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他们王爷像个女人一样将衣裳在身前比来比去。
“王王爷,到了。”何靖尴尬移开视线,提醒道。
萧绎却不以为意,拿着衣裳问他:“怎么样?这衣裳颜色是不是很适合我?”
何靖又抬眼看了下那衣裳,笑着说:“很适合。”
萧绎满意勾了唇,抬了下眉梢,得意道:“澜月姑娘送给我的。”
何靖心头一热,从小到大,他还是头一次看见他们王爷因为一件东西高兴成这样。
萧绎仔细把衣裳叠好,才下了马车。
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回身从车里把衣裳托盘拿出来递给何靖:“好好拿着。”
“啊?”何靖抱着衣裳托盘愣在那。
萧绎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愣着干什么?别弄皱了,小心拿着。”
何靖僵硬地咧了下嘴,无奈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