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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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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整,碧月轩,一楼平湖秋月包房内。

    琴音缭绕,酒香浓醇。

    萧绎只着了件淡紫飞禽刺绣中单,他懒散斜倚在软塌上,左手撑着软枕,右手随意搭在支起的右膝上,勾着红意的眼尾微微上扬,眼底始终含着笑意,一副悠然自得的浪荡模样。

    两名面若芙蓉的侍女跪在他腿边,大红丝裙衬得她们肤如凝脂,白得刺目。

    王谦坐在萧绎左下位,两名侍女身上不断飘出的阵阵郁金香的香气熏得他头晕眼花。

    萧绎朝着王谦举了举杯:“王尚书,这曲子感觉如何?”

    王谦吞咽了一下津液,端起酒盏目光扫过那两位如花女子,笑着道:“别说,这碧月轩还真是藏龙卧虎,只是殿下说的”

    王谦夫人管得严,他来碧月轩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日是他偷偷来的。

    他偏爱舞姬,在城外的私宅里养了不少美女,但都不如碧月轩的正点。

    “诶,王尚书别急,”萧绎抿了口酒,对着两位侍女一扬手,“今晚你们两个,好生伺候王尚书。”

    “是。”

    两名女子起身携着款款幽香飘到了王谦左右。

    酒还未饮多少,王谦又平生了几分醉意。

    但他绝非肤浅之人。

    他脸上萦着淡淡笑意,微醺的眼底还留着八分清明。

    萧绎又笑着说:“待这曲终,本王会给王尚书一个惊喜。”

    他捏着酒盏的指骨用了点力,心中不爽,面上却不显。

    “凭殿下安排,”王谦面露含蓄,他扫了萧绎一眼,又道,“殿下的肩伤可养好了?”

    “别提了,前几日又染了点风寒,又躺了几日,这些日子可闷死本王了。”

    王谦眸底含了点笑,他伸手拂掉侍女捏在他肩上的手,道:“这风寒可不能大意,殿下该好好养着才是。”

    萧绎摆摆手:“已无大碍,多谢王尚书挂怀。”

    他说完又斟满酒盏,朝王谦举了举:“尚书今晚莫要拘束,要玩就玩个畅快,要喝也喝个尽兴。”

    萧绎说完,先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潇洒地朝王谦亮了亮空酒盏,笑容肆意不羁,“尚书一定要尽兴。”

    王谦眯起眼,端着酒盏饮了酒,他以为萧绎会和他抱怨遭遇刺客的事情,没想到他只字不提。

    曲终,琴女起身行礼,款款退下。

    紧接着两排褐衣壮士鱼贯而入,他们每人都单手托着一个白瓷盘。

    王谦目露惊讶,看着这些人问道:“殿下,这是?”

    萧绎坐正了身子,看向王谦道:“传闻中赵飞燕的掌中舞独步天下,轻盈飘逸,宛若飞燕,今儿本王就请王尚书一同观赏。”

    王谦笑着道:“好。”

    王谦话刚落,倏一声鼓响,紧接着头顶处传来窸窣响动,屋内的灯盏尽数熄灭。

    王谦身子一僵,敏锐地看向萧绎,却见萧绎怡然自得,目光紧盯着前方纱幔之后,眸底笑意更盛。

    王谦刚要说话,便听头顶忽地传来一阵悠扬琴音。

    王谦紧张地一抬头,就见一白衣女子携着七弦琴从梁柱上滑落,她悠然坐在缠在梁柱上的白绫中,宛若谪仙下凡,乌眸灵动,肤白赛雪,美得让人窒息。

    王谦手心里渗了汗,他看着那女子一时愣了神,女子含笑望着他,手指弹拨在琴弦上震得王谦脑袋一片空白。

    太美了。

    萧绎眯眼看着王谦的痴迷样,唤了一声:“王尚书。”

    直到他唤了第三声,王谦才回过神看向他。

    萧绎道:“王尚书,这琴曲如何?”

    “好听,好听极了,琴音美,人更美。”王谦声音有点颤,眸底的亮光未散,明显没了一开始的拘谨。

    萧绎笑着说:“还有更精彩的。”

    王谦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他又抬眼看着抚琴的白衣女子,喃喃道:“莫非这就是碧月轩的花魁,传闻中洛京城的第一琴师兰卿姑娘?”

    萧绎道:“正是。”

    王谦没说话,他对兰卿姑娘早有耳闻。

    兰卿姑娘从未以真容示过人,听过兰卿姑娘琴曲的人,在洛京城内更是屈指可数。

    今日他不但有幸听得兰卿姑娘的一曲神音,还有幸一睹其芳容。

    王谦正看得入神时,忽又见前方纱幔微动,在琴音骤然转高之际,只见两只艳红水袖逶迤旋来,震得两排壮士掌中的白瓷盘微微颤动。

    下一瞬,一道窈窕身影旋转而入,脚尖轻点瓷盘,速度快得如移形换影。

    王谦彻底呆了。

    他根本没看清那脚尖是怎么踏上瓷盘的,再定睛一看,每个盘中都落下一枚玫瑰花瓣。

    直到那身影停下来,王谦才看清那女子身着大红舞衣,如烈焰般灼目,她单脚脚尖立在正中的白瓷盘上,待水袖从身前移开,她红纱遮面,看不清真容,但那一双潋滟惑人的明眸浅浅望了过来。

    王谦头晕目眩,他宛若做梦一般眨了眨眼,可那身形已经飘了起来,两条长长水袖撩开纱幔,宛若两条游龙一般朝着他扔过来。

    王谦呼吸一滞,他下意识起身伸手去抓那水袖,却扑了个空,险些摔倒。

    他忽地回神,见那水袖以极快速度收回,那女子朝他嫣然一笑,随即轻旋而起,脚尖再次点在瓷盘上慢舞,只瞬间身子又快速旋了起来,身形轻盈,宛若飞燕掠翅。

    紧跟着挥舞着的两条水袖如藤蔓一般迅速将她缠绕。

    王谦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一旁看着的萧绎早已黑了脸,一曲未终他便摆了摆手,示意停。

    宗瑜婉收到他的指示快速收起舞袖,轻踏瓷盘退了出去。

    等王谦回过神,琴师和舞姬都已退下,屋内又重新恢复明亮。

    王谦略显尴尬地擦了擦鬓角的汗,坐回座位上。

    萧绎已失了八分耐性,王谦刚才看着宗瑜婉的表情让他有杀人的冲动。

    但他面上不显,嘴角萦着笑意道:“王尚书,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真是妙!”王谦眼底欲/望尽显,他有些失态道,“真是琴舞双绝,此曲只应天上有,此舞不该落人间,真是谪仙下凡,美哉美哉!”

    那晚,王谦离开碧月轩时,已近子时。

    他醉得有些站不稳。

    尚书府的马车停在碧月轩的右巷中。

    王谦被管家扶上了马车,他斜倚在车座上,眼睛一闭,眼前又晃着那一双勾魂的眼,那红衣舞起的曼妙让他心思飘忽。

    送走王谦,萧绎匆匆去了地下暗室。

    宗瑜婉已经换好了夜行衣,她正坐在桌前擦着剑,桌上放着一个金色凤面。

    “殿下,澜月该出发了。”宗瑜婉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将剑收鞘,拿起桌上的凤面戴在脸上。

    萧绎沉着脸走过来,盯着她脸上的金色凤面,凤面上翘起的凤尾风情尽现,那双清澈的眼藏在其中更显魅惑,仿若在说话:“过来啊!”

    萧绎烦躁地移开视线。

    见萧绎不语,宗瑜婉提剑就往外走。

    路过萧绎身侧时,萧绎倏地握住她手腕:“小心!”

    宗瑜婉偏头看他:“我会的。”

    萧绎缓缓松开了手。

    王谦喝了两杯温茶,酒醒了几分,他坐直身子,还在回味着在碧月轩的场景。

    忽地马车颠簸了一下,他敏锐地问道:“怎么回事?”

    外面无人回答他,只听马儿一阵嘶鸣,马车狂奔起来。

    王谦惊恐地靠着车座,酒也醒了几分。

    马车似拐进一条巷中,车身一歪,差点把他甩下去,他紧抓住车栏,很快马车速度渐缓,随后停了下来。

    王谦在车中坐着不敢动,他愣了几息才掀起马车帷裳。

    在帷裳掀起的一瞬,一道白影晃进他眼中,借着车内灯光,王谦看清了那人的脸,苍白铁青,他顿时吓得大叫出声,挣扎着往后退,却无处可退。

    下一瞬,冰冷的手指便扼住了他的咽喉。

    王谦吓得不敢睁眼,磕磕巴巴道:“你你是谁?”

    忽地一下车内烛火熄灭,车内陷入一片黑暗,只听那人道:“王尚书,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我是凌震啊!”

    “凌凌震,你怎么会回来,你不是已经死死了吗?”

    “呵,我回来当然是来找你索命。”

    “不不是我,我没杀你,是巫巫宫主。”

    脖颈上的手倏然收紧:“嗯?说谎,明明杀我的人就是你。”

    王谦吓得用力扒着脖颈上的手:“真真都不是我,是巫宫主,他和我说,你找过他,说你想要取代我,做刑部主事,你还向他列了我的八大罪证,霸占民田、抢掠民女、最重的一条是私制盐引,那可是死罪。”

    王谦瞪大眼睛,有点语无伦次,“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这么对我,再说私制盐引是巫宫主授意,你去举证我和举证他有什么区别?我本来是想杀你,可我还没等动手,你就醉死了,是巫巫宫主派人下的手。”

    颈间的手明显松了一下。

    王谦趁此道:“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那人又道:“就算我不杀你,巫正贤也不会放过你,”

    “为为何?”

    “因为他要杀参与剑阁案的所有人灭口,你不过是他用废的一枚棋子,”那人说着突然笑起来,那笑声在暗夜里尤显阴森可怖,“你听,杀手来了,根本用不着我动手。”

    那人说完,快速松开他,身形一晃不见。

    王谦扶着脖颈大口喘着粗气,下一瞬,一道凌厉剑气便穿破帷裳,横在他脖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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