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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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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瑜婉闻言欲擎起茶盏的手一顿。

    为何选择燕王?

    她也说不清楚,感情、自由还是别的?

    但她知道,不管是萧绎还是宣武帝都并非良配。

    两百多年来,剑阁忠心耿耿,一心护主的功,却抵不过一场子虚乌有的构陷,到最后满门被屠,只落了个弑君谋反的罪名。

    若是她没有机会重生,剑阁的冤屈将永远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说到底,剑阁两百多年来,只不过是愚忠而已。

    剑阁对朝廷的忠心,就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今日爱得死去活来,明日就可能兵戎相见。

    感情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也是她最不需要的。

    若是有朝一日,剑阁能够沉冤昭雪,她绝不想再与朝廷和皇家有一丝关系。

    半晌,宗瑜婉搁下茶盏,道:“殿下可还记得,你曾问过澜月是否会离开洛京?”

    萧绎捏着茶盏的指尖微微沁了汗,他道:“记得。”

    宗瑜婉偏头看向窗外,缓声道:“深宫就如囚笼,而澜月向往自由,若是有朝一日,大仇得报,澜月就会离开洛京城,仗剑天涯。”

    萧绎看着她没说话。

    宗瑜婉又道:“澜月和殿下已经互通有无,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但澜月的敌人不一定是皇上的敌人,而情爱却是这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

    萧绎搁下茶盏,尽管这不是他期待的答案,却足以让他满意,他意味深长地笑着道:“本王绝不会让澜月姑娘失望。”

    宗瑜婉决定留在燕王府,她既然选择和萧绎为伍,就势必成了巫正贤必杀之人。

    巫舞女的身份对她已经无用。

    那日在皇宫发生的事已将她牢牢钉在耻辱柱上。

    从今往后,她要放下一切感性执念,一心复仇。

    她请求萧绎将哑婆送进乌蒙山。

    萧绎同意了。

    那日,萧绎没有回碧月轩,他歇在了书房。

    亥时左右,他又发热了。

    姚叔叮嘱他至少要卧榻休息七日,可才三日他就跑了出来。

    何靖忙去碧月轩把姚叔接了过来。

    宗瑜婉刚歇下,听见外面的动静,她披上衣裳来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到了老者和阿婉姑娘,他们在何靖的引领下进了萧绎书房。

    她关上门,却再也没了睡意。

    她走到窗边的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盏热茶,失神地看着窗外。

    约莫两炷香的功夫,何靖和老者一同走出了书房,而阿婉姑娘却没有跟出来。

    橙红的廊灯映着院中未融的雪,一股凉意寒上心头。

    宗瑜婉觉得沁凉的心口又被塞了团棉花,无措的涩意憋得她窒息。

    手一颤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汤登时流了满桌。

    她在黑暗里慌乱起身,直到听见顺着桌沿流下的水声,她才回过神,紧跟着眼眶一热。

    她是在期待什么?

    他是燕王萧绎啊!

    少年风流,情场高手,十五岁就流连在碧月轩,身边女人无数,洛京城的风月佳话。

    即使他曾对自己有意,想必那也是一时新鲜,见色起意。

    燕王又怎甘心把心思拴在同一个女人的身上?

    宗瑜婉快速整理好思绪,回到了榻上。

    那夜,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父亲年轻时的模样,父亲教她练剑,可是练着练着,再一转头,父亲便消失不见了。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荒野中,周围都是隆起的坟墓。

    她拼命地跑,喊着父亲的名字,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住,她摔倒了。

    她一抬眼,就看到一块石碑,上面用鲜血刻着剑阁两个字,很快血液蔓延,湮灭了剑阁两个字。

    她惊恐地去触摸石碑,场景却切换到了剑阁的院中,在一阵厮杀喊叫中,她再一次看到了尸横遍地、血染白袍的场景。

    宗瑜婉惊叫着从梦里醒来。

    外面天已大亮,她抹了把额上的汗,想到梦中的场景依然心有余悸,她已经许久没梦到父亲了。

    这时巧玉从外堂进来,看着她担忧地问:“澜月姑娘,你醒了,你没事吧?”

    “没事。”宗瑜婉敷衍道。

    巧玉伺候她更衣洗漱后,出了内室。

    走到窗前,她恰好看到隔壁书房的门开了,阿婉从里面走出来,从门口候着的婢女手中接过热水,又转身进了屋,何靖紧随其后。

    宗瑜婉收回视线,状似随意地问巧玉:“昨夜,府里可是来了人?”

    巧玉思索了一下,如实道:“何护卫是接了两个人回来。”

    这次燕王回京,带了一些本在渝地伺候的下人回来。

    最近他们常在议论,殿下从渝地接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杏林高手姚叔,一个是姚叔的女儿阿婉。

    他们才知姚叔对殿下有救命之恩,殿下母妃在世时,允诺过将来让阿婉做殿下的侧妃。

    昨夜何护卫将两人接回了王府,想必不久之后,阿婉就会嫁给殿下做侧妃了。

    虽然以殿下的身份有个三妻四妾都属正常,但女人对这种事都是很敏感的,她看出宗瑜婉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她知道殿下对澜月姑娘好,她不敢多言,但也不敢隐瞒。

    谁知她说完,宗瑜婉并没有什么反应。

    萧绎昨晚烧得糊涂,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一会在渝地一会在宫中,还梦见了母妃。

    当年他身在渝地,母妃因病去世时,他却没有见到最后一面,这也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萧绎一睁眼,看到桌前坐着的阿婉,问:“怎么是你?何靖呢?”

    阿婉忙起身走过来,垂眼道:“禀殿下,是阿婉要留下来照顾殿下的。”

    萧绎蹙了下眉:“去叫何靖进来。”

    他说完撑起身子要坐起来,阿婉忙上前要扶他,他抬手挡开:“不用。”

    阿婉身子踉跄着后退一步,眼眶登时红了。

    她委屈道:“殿下就这么讨厌阿婉?阿婉只是想伺候殿下。”

    意识到自己手重了,萧绎垂下眼道:“抱歉!”

    阿婉什么都没说,转身跑了出去,刚到门口,正好碰见何靖。

    “殿下怎么样了?”何靖问。

    阿婉看了何靖一眼,没理他快速跑了出去。

    何靖无奈叹了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何靖刚走进去,就看到萧绎挣扎起身的模样,他忙走过去扶住萧绎,看着他唇色苍白,忍不住多嘴道:“殿下,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不能把你受伤的事情告诉澜月姑娘,你明明是为了她”

    “住口!”萧绎冷声斥道。

    何靖忙闭了嘴,心里却还是不服气,他就是想不明白,殿下明明喜欢澜月姑娘,又为何掖着藏着。

    萧绎扫了何靖一眼,低声道:“我不想让她因为感动留在我身边,她若对我无意,”萧绎看着窗外廊下挂着的鸟笼,默了两息眸光黯淡下来,“我不会将她囚在身边。”

    何靖明白过来,他张了张嘴巴什么都没说出来。

    用过早膳,萧绎命何靖陪着宗瑜婉回了巫学宫。

    今日巫正贤刚好休沐。

    何靖将她送到舞苑,道:“澜月姑娘,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我去见巫宫主,回头我再来接你。”

    宗瑜婉点点头:“好。”

    何靖转身刚要走,宗瑜婉又叫住他:“何护卫,等一下。”

    何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宗瑜婉想了想问:“殿下他无事吧?昨晚府里可是来了客人?”

    何靖想起萧绎的话,避重就轻道:“殿下无事,是姚叔和阿婉从乌蒙山来了,也算不上是客人。”

    宗瑜婉闻言目光暗了下去,和她想的一样。

    她点点头,率先转身进了院。

    何靖皱了下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走进舞苑,宗瑜婉见秀莲正和众巫舞女一起清点雩祭时要用的物品。

    望婵看见她,忙小跑过来:“澜月,你回来了?你怎么入宫这么久?金喜熹嫔她没有为难你吧?”

    众巫舞女的目光都跟着望婵投了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接了圣旨入宫陪伴熹嫔,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宗瑜婉对望婵道:“我没事,我回来收拾东西。”

    她没避讳任何人,话一落,众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秀莲率先走了过来,笑着道:“澜月,你回来了,回来收拾东西是还要入宫吗?”

    宗瑜婉扫过众巫舞女探求的目光,最后看着秀莲道:“不,我要搬进燕王府了,感谢秀莲姑姑这几月的照拂。”

    “呦,这次是真的?你和燕王?”秀莲眸露惊讶,没再说下去。

    宗瑜婉笑而不答,算是默认。

    要是搁在以前,她可能会解释一番。

    但现在她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她也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

    望婵跟她一起回了前院,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望婵问:“澜月,你真的打算和燕王殿下在一起了?你这一去,我想见你就难了。”

    望婵说完红了眼圈。

    “放心,我会回来看你。”宗瑜婉安抚道。

    虽然她不再是巫舞女,但是雩祭的事情还是萧绎在负责,她想出入巫学宫是没有问题的。

    更何况,她可能还需要回来。

    望婵点点头,还是忍不住叮嘱:“你想好了?不会后悔?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去王府吗?这次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是不是因为你进宫,金喜为难你了?”

    宗瑜婉拉着望婵的手,笑着道:“别想太多,没有的事,”她顿了一下,又轻声说:“我想好了。”

    望婵不再多说,默默帮她收拾好东西。

    两人一起出了院子,正撞见何靖从巫正贤那里回来。

    何靖看见望婵略显尴尬地移开视线,他为上次自己的冷淡感到愧疚。

    宗瑜婉扫了一眼望婵,对何靖道:“还要麻烦何护卫等我一下,我找秀莲姑姑有点事。”

    何靖点点头。

    宗瑜婉留下两人快步朝廊下走去。

    此刻,廊下只剩下秀莲和另外一个巫舞女。

    见她走过来,秀莲笑着问:“都收拾好了?”

    宗瑜婉点点头:“秀莲姑姑,我能单独和你说两句话吗?”

    秀莲看了她两息才道:“好。”

    宗瑜婉和秀莲回了房间,秀莲并没叫她坐,秀莲从拿起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道:“想和我说什么?”

    宗瑜婉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圣选时,毁坏我舞衣的人不是灵玉也不是金喜,而是”

    她欲言又止地看向秀莲。

    不出她所料,秀莲转过头来看她。

    宗瑜婉走到秀莲跟前,看着她说:“我听静姝说,她被取消圣选资格后,将舞衣给了姑姑,那舞衣在姑姑那里放了三日。”

    秀莲面色微变,但很快恢复自然,她笑着说:“是啊,可是我不明白你说这个做什么?”

    秀莲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没逃过宗瑜婉的眼睛,她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她又格外笃定地轻声道:“徐家福鼎天的丝绸铺子是姑姑让人烧的,流言也是姑姑放出的。”

    秀莲脸色沉了下来:“你在胡说什么?”

    宗瑜婉直视着秀莲,不慌不忙道:“那晚姑姑和灵玉的谈话,澜月都听到了,是姑姑给灵玉出的主意,害得金喜没了孩子。”

    秀莲一把抓住她手腕:“澜月,话不能乱讲,你无凭无据这是污蔑!”

    宗瑜婉并不辩解,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眸底漾着纯净无害的光泽,她轻声说:“我本以为姑姑是因为爱慕燕王才做的这一切,但后来我发现不是,姑姑是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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