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金喜在地上呆坐半晌才回过神,她快速爬起来捡回纸片,哆哆嗦嗦地将纸片放回灯里,又将灯恢复原样,拿起烛台狼狈逃离了屋子。
宗瑜婉来到萧绎房间时,正好有人送完饭菜出来。
朱琪看着她进门,就带上门离开。
萧绎已经脱下大氅,他身着象牙白直裰,襟口、袖口均以香槟银菱花纹刺绣点缀,束发,配银镶玉发冠。
大概是因赶路匆忙,俊朗的眉间染了倦色,反倒衬出几分儒雅疏朗来。
宗瑜婉抛开心头莫名的情绪,走过去行了礼:“殿下。”
“来了。”萧绎将人上下打量一番,覆在心头的郁气一扫而光,他在桌前坐下,又对宗瑜婉道,“坐。”
宗瑜婉迟疑一瞬在桌前坐下来,萧绎递了筷子给她,她没接,她看着萧绎道:“澜月用过晚膳了。”
萧绎也不强迫她,拿着筷子夹了菜埋头吃起来。
两人相对无言,宗瑜婉只安静坐着,等萧绎吃得差不多了,她才问:“殿下怎么来了?”
萧绎抬头看她,笑得有几分不正经:“皇上把六礼屯皇庄赏了本王,本王闷得发慌,就想过来转转,巧了,刚进六礼镇,就碰见了你们。”
宗瑜婉也不拆穿他,她轻声道:“天色已晚,那殿下今晚怕是看不成了。”
“不急,明儿个带你一块去瞧瞧,”萧绎吃得差不多了,他搁下筷子,指了指茶碗,“不知本王有没有口福,喝上一杯澜月姑娘倒的茶。”
宗瑜婉看了萧绎一息,拿起茶壶给他倒了茶,她刚要端起递给他,萧绎刚好伸过手来,擦过她手背扶住了茶碗。
宗瑜婉忙抽回手,耳尖泛起一阵热意。
萧绎觑着她通红的耳尖,捏起茶盏喝了一口:“好喝!有点甜。”
宗瑜婉看出这人是故意撩拨她,便起身道:“殿下,若无旁的事情,澜月回去了,殿下早点休息。”
她说完转身就走,手腕却被萧绎牢牢握住。
宗瑜婉转头正对上萧绎含笑的目光:“澜月姑娘就没有话要对本王说吗?”
宗瑜婉看着萧绎没说话。
萧绎自嘲道:“澜月姑娘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能不能有点契约精神,怎么老想着撇下本王单独行动?”
宗瑜婉抽了抽手,萧绎松开她,整个人往椅上一靠,语气散漫:“怎么的?不想带上本王,是觉得本王会拖你的后腿还是担心本王会受伤?”
宗瑜婉别开视线,偏偏这人不正经的模样撩得她心里发慌。
她思索片刻,说:“殿下不该来,殿下来了就正中巫正贤的圈套,他就是想引你出城,再派风云汇的杀手暗杀你。”
萧绎敛起笑意:“我就算不来,他也会派风云汇的人暗杀你,巫正贤还是怀疑你。”
宗瑜婉没反驳,她也看出了巫正贤的意思。
这也是巫正贤答应她做秀莲助手的原因,巫正贤想让她和萧绎有更多的机会接触,然后一举除掉他们。
世人只知风云汇神秘,却鲜少人知,风云汇和剑阁的渊源。
如今风云汇和巫正贤勾结在一起,她怀疑他们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良久,宗瑜婉抬眼看着萧绎问:“殿下听过神剑太阿的传说吗?”
萧绎敛起笑意,正色道:“听过,太阿重锻成三剑,分别是逐日、奔月和追星,三剑若是合一,可重得威道之剑太阿。”
宗瑜婉道:“没错,那把追星剑可能就在风云汇。”
萧绎错愕,看着宗瑜婉未语。
宗瑜婉轻声说:“这三把剑曾经都属于剑阁,代代相传,最后传到我师公和他师兄、师弟手中。我师公的逐日剑传于我父亲宗震,师公的师弟没有徒弟,便将他的奔月剑传于我师叔风辰,而他师兄有两名弟子,小弟子殷幸性格软弱仁善,大弟子程奕性格暴躁敏感,权衡之下,他师兄临终前将追星剑传于小弟子殷幸。”
萧绎震惊:“你说三柄剑都属于剑阁?”
宗瑜婉点点头:“可是后来,程奕害死了他师弟殷幸,携追星剑叛出剑阁,隐匿于世,不知所踪,后有传闻追星剑出现在风云汇,可是风云汇的人行踪诡异,一直没有得到验证。”
“剑阁先祖曾立下阁规,不管太阿传说是真是假,剑阁都不会重锻三剑,三剑代表天、地、人三元,存在即是规则,三剑生生相息,相互依存又互相制衡,这才是威道规则。但巫正贤若得到这三柄剑,他可能会重锻三剑,这势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么说,巫正贤已经得到了你师叔风辰的奔月剑?”
“没错,我师叔正是被巫正贤所杀,想必这些殿下已经查过了。”
萧绎没否认,他查到静姝是风辰之女,知道风辰是被巫正贤所杀,却不知奔月剑本属于风辰,他看着宗瑜婉道:“所以静姝来巫学宫不只是为父复仇,还为了寻回奔月剑?”
“是,”宗瑜婉认真地看着萧绎,“殿下,所以你确定要与澜月为伍吗?如果澜月暴露了身份,殿下就是剑阁余孽的同谋,下场将会和先太子萧策一样背上谋逆的罪名,殿下本可以不卷进这场阴谋之中,您这又是何必?”
萧绎笑了,他看着宗瑜婉风轻云淡道:“即使我不卷进这场阴谋,巫正贤也同样想杀我。左右都是被暗杀,至于理由就显得不重要了。”
“再说,本王早怀疑父皇的死因,如今巫正贤急不可耐要杀我,这让我更怀疑里面隐藏着大阴谋。”
萧绎收起脸上的不羁,表情罕见的凝重:“巫正贤崇拜神权、把持朝政、致朝纲腐败,推崇惨无人道的殉制,戕害了多少无辜性命,使百姓度日惶惶,民不聊生,大卫社稷岌岌可危。如今皇兄和父皇一样受他蛊惑,担心本王威胁皇权,一心想除掉我,所以巫正贤必须死,本王不能让大卫的江山就这么断送在他们手中。”
宗瑜婉没说话,她觉得此刻的萧绎和往日那个风月浪子不大一样。
若不是亲耳听到,她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出自萧绎之口。
见她不说话,萧绎长松一口气,面色的凝重不见,又恢复轻佻模样:“所以澜月姑娘,请不要怀疑本王的诚意。”
宗瑜婉嘴角扯了一抹笑,调侃道:“没想到燕王殿下,不只会风花雪月,还心怀天下。”
萧绎笑得更恣意,他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本王让澜月姑娘想不到的,还有更多,澜月姑娘,若是想多了解本王,本王愿意如实相告。”
萧绎的目光有点灼人,宗瑜婉垂首避开视线。
萧绎不再逗她,轻声说:“本王想要提醒澜月姑娘,我们的合作关系,只有你知我知,但是在旁人眼里,我们的关系就说不清了,所以不管发生何事,本王都不会撇下你,也都会护着你。本王可是把安危都交给了你,澜月姑娘可不要动不动就扔下本王单独行动啊!”
萧绎的话虽然没正经,却让宗瑜婉心头一暖,她笑着道:“澜月不会不顾殿下的安危。”
萧绎又笑道:“那本王就放心了”
萧绎说着突然敛起笑意,敏感地抬头看了眼屋顶,宗瑜婉也感觉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快速起身。
萧绎从大氅中拿出两柄剑,递给宗瑜婉一把:“凑合用。”
宗瑜婉抬手接住,萧绎又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方黑纱,递给她:“干净的,本王没用过。”
宗瑜婉二话不说,接过来遮在脸上。
楼下传来混杂的喊叫声,屋顶踏过凌乱的脚步声。
下一刻,数把冷刃携裹着杀气分别从窗户和门口同时射进来,两人默契地背贴背同时挥剑原地转了一圈,一排冷刃齐刷刷钉在墙上。
“走水了!”
“有刺客!”
门不能走了,只能走窗户。
“走!”萧绎挥剑破开窗户,两人同时纵身一跳。
外面火光冲天,院中乱成一片,酒坛碎了一地。
宗瑜婉看到了很多黑衣人,个个手持长剑,身法敏捷。
朱琪和静姝明显不是他们对手。
薛城被逼得连连后退,狼狈摔倒,在黑衣人的剑要扫过他喉口那一瞬,宗瑜婉长剑一挥,直抵黑衣人后心,那人反应极快,收剑回身偏头一躲,凌厉剑气直刺她心口,宗瑜婉仰身躲过,同时挥剑横扫向男子腰身。
薛城死里逃生,瞪大眼睛看着宗瑜婉一时呆住,竟忘了起身。
那黑衣人来不及躲闪,腰间佩玉“叮”一声落地,男子慌乱刚要去捡,宗瑜婉快他一步将剑抵在他喉口,脚踩上玉佩,冷声问:“受何人指使?”
男子不屑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取你性命的人。”他话落头一歪,在地上滚了几圈,宗瑜婉拾起玉佩上前,背后却袭来凌厉剑气,她刚一回身,就见萧绎替她挡开了刺过来的剑,揽住她的腰道:“快走!”
就在这时,摔地男子起身挥剑刺向萧绎肩膀,宗瑜婉见状忙推开萧绎,快速出剑刺中了男子心口。
可还是迟了一步,一枚流矢自屋顶直朝她射来,不等她反应,萧绎已经挡在她身前,流矢射中萧绎左肩。
五六个黑衣人同时围了上来。
“你没事吧?”宗瑜婉焦急地问。
“冲出去!”萧绎不看她,凌空一跃踹中扑上来的黑衣人胸口,紧接着一剑破喉黑衣人应声倒地。
宗瑜婉也不示弱,她袖口微动两枚暗刃同时射出,正射中两名黑衣人持剑手腕,两人惨叫一声扔了手中的剑。
萧绎快速打了声口哨,他的马嘶吼着从马厩中窜出,她扯住宗瑜婉跃上马策马离开。
萧绎的马是的卢,是在渝地时所得,跑起来追风绝地,速度极快,很快将追上来的杀手落出一些距离。
但萧绎受了箭伤,此刻他有点撑不住,身子险些栽下马。
宗瑜婉伸手拢住人,焦急地问:“你怎么样?”
后面人呼吸沉重不答,宗瑜婉意识到不妙,她皱着眉心道:“抱紧我,否则摔下去,不要怪我不救你?”
背后的人好像抬了抬头,伸手搂住她的腰,有气无力道:“多谢,往云飞山里去”
话落,他的头重重砸在她后背上。
宗瑜婉扯下面纱,抓起人的手臂用面纱绑在腰间:“萧绎,你若是死了,我就把你扔到山里喂狼!”
身后的人动了动。
宗瑜婉心急如焚,挥鞭急喝:“驾,驾”
的卢在暗夜里狂奔,卷起冰冷的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