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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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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陈露按响了如侬的门铃。她送来一个礼盒,里面躺着昨夜被如侬扔下的manolo blahnik。

    “江先生让我记得把这个带给你。”陈露公式化地笑着,妥帖挑不出一丝错处。

    盒子轻巧,连带里面的高跟也不重,可如侬捧着,只觉思绪万千。

    “那他人呢?”她问。

    “江先生去北京谈一个新戏,如果顺利的话,下个月就进组了。”

    “好。”如侬点头,礼貌地与陈露作别。

    短发女人离开她的前院后,回到江以商的住宅。过了不久,陈露提着行李出门,将东西放上奥迪suv,熟练地离开。

    只剩手上的鞋盒,隐约散发着江以商家中的松香。她垂睫看去,后知后觉地看见鞋面也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可昨夜,如侬分明是一脚踢到园圃里的。

    即使是大忙人,在婚姻法前也一视同仁。

    自搬离燕桥别墅以来,如侬几乎不曾联系自己的前夫,最近一次联系,是为了约到民政局办手续的时间。

    魏无让挑了个工作日的早晨,又托关系提前打了招呼,区民政局为他们早开门半小时,以免撞见太多吃瓜群众。他是个细心的人,生活种种都考量妥帖,但这品质实在与他金尊玉贵的身份不相符,有时会令人觉得虚伪。

    “这真的是要离婚的吗?怎么看着挺客气啊。”

    “只能说离得没那么难看罢了,逢场作戏,怕被狗仔拍到吧——”

    “明星是真的脸小,刚刚贺如侬从我旁边过去,我觉得自己的头是她两个大!”

    “别的不说,她请的早餐还真不错,下回我也要订这家三明治。”

    “五十多一个,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啊?!这么贵,那我得多嚼几下……”

    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回荡着工作人员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提早半小时上班难免引起打工人的不悦,魏无让来前叮嘱宋颂订好餐送到,只说是如侬的心意。他考虑问题周全,以至于离了婚,宋颂这个助理得操劳不少事。

    先时她对着如侬哭鼻子,说自己是最不愿意看他们离婚的人。然后如侬就笑:“你这话说得,像是我俩的孩子一样。”

    “那也很好啊,儒雅的爸,漂亮的妈,这神仙日子我想都不敢想。”

    对,孩子。他们甚至连个孩子都没有。

    如侬这两年婚姻便轻飘飘地没了,除了离婚证什么都不剩下。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时间才刚过九点,都市的车水马龙将将拉开序幕,而如侬却长长地舒口气,为她和魏无让的缘分画上句点。

    她想过很多种分开方式,歇斯底里也好,平淡无波也罢,可总归不是这样,她酝酿着告别时,魏无让却笑着问:“要不一起去吃个早饭?”

    如侬的唇碰了碰,终归没拒绝。

    迈巴赫驶过中戏不远处的后街,这一片栽满了法国梧桐,还不到秋天最好看的时候,便已别具风情。

    如侬侧首看窗外的景致,话音渺远:“我记得以前读书时,老在这看见奔驰宝马扎堆,狩猎一样,盯着学校里的漂亮女孩儿,如果谈成了,就带她上车。”

    魏无让笑着回她:“现在也有。”

    “其实往往是那些赚了点小钱的小老板,或者是小富二代才喜欢玩这个把戏。”

    涉世未深的女生好骗,而家境普通、有几分姿色、心高气傲的戏剧学院的女生,就尤其好骗。

    如侬在校那会儿就听过不少逸闻,被小老板包|养的有,自以为谈恋爱实则对方有家室的也有。最后女孩们哭着闹着过了青春最好的时候,除了装点自己的包包首饰,啥也没剩下。

    后座另一侧的男人不言语,眸色却暗了些。

    如侬只觉得寒凉的手被一团暖意包裹,魏无让大掌覆于她上,安慰似的拍了拍。

    “都过去了。”魏无让话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们找到一家英式餐厅,虽然如侬并不认为英国人有烹饪的天赋,但这家店的咖啡和茶都很好,这才留得住他们的胃。

    “要说起来,日本人改良的西餐倒还合适些。”吃了一小块烤培根后,魏无让感慨。

    “你是在说之前东京那个……?”

    “是,他家的餐包也很好吃,刚烤出来又松又软。”

    “蒜香也不突兀。”

    两人聊起过往,话却比平时要多。他们的座位紧邻窗边,任是路人经过,见到这相谈甚欢的景象,都自然而然以为是情投意合的眷侣。

    魏无让与她聊起这次采风的经历。魏少爷在乡下跟着干农活,活生生参加了一场变形记——他感慨,艺术创作也是要呼吸的,那几日累得沾床就睡,采风手记只能后来回程时补上。

    如侬听得直笑,侍者走来,为他们再续了杯咖啡。

    “对了,我听说前段时间穆家组织了一场酒会,橘生带你去了?”

    她端起咖啡杯的手不着痕迹地一顿。“是有这么回事。”

    “如何?”魏无让并未察觉她的异常,“我记得你不喜欢这类场合的。”

    确实不喜欢,但那种任性想来就来想推就推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如侬总不能在他跟前说后悔。她丝毫不怀疑,魏无让下一秒会带她回民政局复婚。

    “嗯……有一些意外。”如侬抿了口咖啡,脑子飞速运转,“然后借了你的名头,狐假虎威。”

    男人用刀叉分割盘中的餐肴,话中隐约带出笑音:“如此。”

    大约是为人师表的习惯,魏无让非常擅长耐心的倾听,还有安慰的开导。如侬同他毫无芥蒂地聊了许久,直到咖啡杯见底两次,才主动提了离开。

    他在看侍者递来的账单,半侧首,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如侬心神一晃,想到那天夜里江以商在车内的剪影,不得不说,难辨真假。

    但也只想到这样一下。

    魏无让送她回家。大抵是吃饭时聊得太多,在车上二人一路沉默,气氛降到零点。

    如侬知道他这种种举动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也默契地装聋作哑,想留个好聚好散的结局。

    可偏生,男人蓄意去挑破那层窗户纸。

    他送如侬到户外花园门前,与她一步之隔,脸上是少有的沉重神色。

    “送到这里就好了。”如侬话音很轻,有些示弱地,“一直以来,都谢谢你。”

    魏无让看着她,像看一蕊将要凋败的花、一只将要坠地的白瓷。他正在目睹曾经属于自己的美好,又被还到滚滚红尘里。

    然后,他启口:“如侬,最近我们之间确实有隔阂,可是刚刚吃饭时,明明也能像从前那样聊得很开心。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思,在婚姻出现问题时我逃避、懦弱,只是因为不想面对你要离开的事实。”

    “如果我们能共对感情里的问题,其实是不是……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如侬怔怔,眼里有些涩。她侧仰头,正好看见窗台前的玫瑰,有些枯败的花瓣藏在怒放的新蕊里,像一笔油画师调错的色彩。

    他们婚姻的裂隙与之相类,即便再花团锦簇,也掩盖不了爱非隽永的事实。

    一滴泪自如侬脸侧滑落,为她失败的婚姻而哀悼。

    她抬手拭去,湿热的触感还没褪去,风一吹,便觉得眼睛刺痒难以睁开。如侬背过身擦干泪珠,才得以好整以暇地迎上魏无让的目光,平静、温和地讲述:“在餐厅里时,我也有你这样的错觉,可是直到离开前,我看到一对小情侣骑自行车穿过那排法国梧桐,突然就很想问你,学生时代是什么样子。”

    “然后我才发现,我们默契地不提彼此的过往,也不问未来,就只聊好吃的餐厅、今天的天气。你多多少少还知道我曾经的故事,但那是因为你在中戏任教,否则,你也对我的过去毫无兴趣。”

    “魏教授,我想曾经是我选错了路,抱歉。”

    午后阳光正好,她立在和煦的风里,柔弱却坚韧,就像她卧室窗台上的蔷薇。

    他终归是要失去她了。

    “……”穷途末路的困境终于使魏无让松弛下来,如释重负地笑了。“所以你找到正确的那条路了吗?”

    如侬摇头。

    “我原以为你会告诉我,是江以商。”

    他不是一点都不了解她的过往,只是那些故事里掺杂了太多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不愿提。

    中戏校友会上,魏无让听到别人玩笑般提到的妻子与另一个男人风靡校园的往事,嫉妒得发狂。可他自小接受的贵族教育不允喜怒形于色,他便当个安静的听众,由旁人的唇齿间,品读他们的暧昧。

    而如今如侬告诉他,他们的婚姻走到尽头,是因为没有眷恋那些过往——这无疑对一个男人而言是极大的讽刺。

    他剖开血淋淋的伤口给她看,直白却又有效——因为此刻如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言表的慌乱。

    可她还是骄傲的贺如侬,即便一地狼藉,也挺着脊背,字句分明地告诉他:“我从未想过您会这样肖想。江以商同我的故事早就结束在六年前,倘使您问我,我会十足坦诚。说白了,我们的婚姻失败,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而您,也真的很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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