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林深等人才见到刚才被派出去的丫鬟回来。
“环翠姑姑、各位大人，奴婢将小霞带来了。”之前被指派去寻人的小丫鬟冲环翠福了福身，身后的粉衣女子紧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也冲着众人行了个礼。
“只是落羽现下不在院子里，据管事的张姑姑说，落羽这几天身子不舒服，时长倦怠乏力、有几次还因腹痛差点晕倒，所以张姑姑在早膳之后就让她去看郎中了。现下，朝云已去门房处打听她回没回来了。”
“嗯，你下去吧。几位大人，小霞现以带到，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环翠姑姑说完，就自顾自退到了一边。
“小霞，我们找你来，是还有些事情想问你，你不要紧张。”林深走到小霞面前，看着面前脸色有些潮红，动作瑟缩，但眼神中却暗藏着镇定的小霞，突然觉得这小丫鬟有些不简单。
这下，事情倒是更有意思了。
“几位大人想问什么就问吧，只要小霞知道的，一定据实已告。”
“那天你说是在亥时三刻跟着落羽出的门，那在之前你在哪？还有落羽在哪？”
“回陆大人，那天十一小姐犯病了，但一直找不到，然后暮冬姐姐就派人从小厨房叫了几个人去戏鸳湖附近帮忙找，奴婢就在里面。至于落羽，那天她晚上不值班，所以奴婢也不清楚她此前干了什么。”
“那你们十一小姐什么时候犯得病，又是什么时候，被谁找到的呢？”林深觉得这个时间很关键，插嘴道。
“大概是刚到亥时的时候，暮冬姐姐来小厨房叫的人，那时候我们刚收拾好厨房，准备落锁。后来是在亥时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候，环翠姑姑就说找到了，让我们回去。”
“亥时……”陆檀听到亥时，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凝重，亥时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会这么巧吗。
“那落羽最近除了你之前说的看起来十分焦虑慌张外，还有什么奇怪，或者与平常不一样的举动吗？”
小霞低下头回忆了一会，还真想起一些之前没在意的事：“落羽的父亲十分好赌，但十赌九输，所以她的月银一发下来就要送回家里还债。这也让落羽平时有些拮据，但近半年来，她身上却经常出现一些外面卖的上好的胭脂水粉，还有绢花、发钗之类的东西……”
“你和落羽为什么关系这么好，明明之前她是在二太太那做事，而你一直在西苑？”
这个小霞这么清楚落羽家里的一些事，还有身边的一些变化，林深觉得不像是简单的关系好。
“陆大人，奴婢和落羽当初是同一批进的谢府，还一起学了半年规矩，所以从那时起感情就很好。落羽因为伶俐又漂亮，被二太太选走之后，我们还是保持着联系，时不时也会小聚。落羽有什么事都会和我说。”
“那她突然阔绰，你有问吗”
“回陆大人，之前我问过她一次，她说是她父亲最近手气不错赢了些钱，给她买的，后来见她不想多说我也就没再细问。现在再细想才感觉不对，以前落羽他爹有钱了就又送到赌坊，怎么可能会突然这么好给她花呢？”
这倒是的确奇怪，陆檀看着小霞，继续追问：“那还有没有其他的异常？”
“其他的？其他……对了，的确还有一个。当初落羽是得罪了二夫人被罚到的西苑，那之后她就不敢再回东苑。但前阵子，差不多一个月前开始，她就时不时的会往东苑去，有什么跑腿的活也很是积极。”
林深看着陆檀问了一堆，还没有提到那个问题，忍不住提醒道：“陆师兄，你问了那么多，怎么忘了问最关键的问题！落羽和那谢六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
小霞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一时间说话竟开始磕磕绊绊来;“六少爷、六少爷是主子，身份尊贵，落羽怎么会和六少爷有瓜葛……”
“再说、再说六少爷九月就要迎娶知府千金……落羽不会这么傻的……”
小霞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的话轻的仿佛在自言自语。
“真的没有关系吗？落羽当初会从一等侍女被罚到西苑来做三等丫鬟，难道不正是她和谢六的事被二夫人发现，被故意罚到这里来的吗！”
林深此话一出，堂上众人皆是一惊。陆檀也面露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
林深没管旁人表情，就只看着小霞。
小霞听到那话时，就已脸色大变，一脸秘密被撞破大惊之色：“你！大人、大人你怎会知道！”
林深面上一幅尽在掌握的表情，但心里却舒了好大一口气。她是骗小霞的，但也没想到真能碰上像话本子里那样的事情。
“秘密被第三个人知道，就不再是秘密了。你还是把你知道的都详细讲讲吧！”
看着林深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陆檀在一边一脸兴味。他已经看出来林深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是歪打正着。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林师妹真的是聪慧，而且胆子也很大。
大概是看到林深一幅胸有成竹、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小霞终于忍不住心中酸楚，对着林深等人哭了出来。
“落羽、落羽她太傻了！呜呜……二老爷和二夫人那么、那么看中六少爷的这门婚事，她居然还会相信六公子的花言巧语，把终身托付给了他！”
“她怎么会想到，两人关系被发现后，六公子、六公子他居然反口就说是落羽勾引的她。要不是二夫人一贯知道他私下的德行，落羽说不定就要被发卖出去了……呜呜呜……”
在定下知府千金这门婚事后，二夫人就把六少爷以前的通房丫鬟都赶走了。而出了落羽的事情后，二夫人更是将六少爷身边服侍的丫鬟也都换成了男侍。
还敲打了所有院子里的丫鬟，说要是有谁再敢去勾引六少爷，在成亲之前闹出事来，她就把谁卖到下三滥的地方去。
“我以为经过那事之后，落羽应该就能明白六公子不是可托付的人，结果没想到她……”
“那你那晚到底是不是跟着落羽出门的？”
林深不想再听两人的爱恨纠葛了，总的来说其实就是娇俏小侍女爱上花心公子罢了。她现在只想确认，当天落羽的证词是否有假，她与谢六在死之前到底有没有接触过。
其实，现在在林深心中已经隐隐开始怀疑谢六的死与落羽有关了。
“回大人，奴婢那晚的确是跟着落羽出的门，也的确是在亭子里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六公子！随后奴婢就被吓到了，之后府里的守卫就来了！大人，奴婢真的没说谎！”
她们真的没说谎？小霞见到谢六的时候他就死了，怎么会是这样？林深有些不可置信。
“你确定？那当时落羽可有异常，你再说一遍你是怎么跟着落羽到蔽日亭的，任何细节都不要落下。”
“回大人，那晚……”
林深在一旁仔细的听着小霞的讲述，基本和之前的没什么两样。都是小霞发现了落羽在落灯后偷偷除了门，以为她又去和六公子私会，很是担心就跟了上去。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人不是落羽杀的，她到那就是个巧合？不、不可能，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碰巧的事，林深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等等，你说当时落羽是在蔽日亭外徘徊了好一会才进去的，是吗？”
陆檀的话在耳边响起，林深眼睛一亮，顿时茅塞顿开。
听到陆檀突然的问话，小霞一时有些懵,“是，是的。落羽一路上都走的很快，但到了蔽日亭附近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转了两圈，又在那呆站了好一会才进了亭子……”
蔽日亭处在竹林深处，一到晚上就特别阴森，小霞当时以为落羽是害怕了，才迟迟不敢进去。
而众人听完这话都面色各异，但有几人都跟林深一样，面上露出了了然之色，落羽与六少爷之死肯定有关系。
看着跪在地上默默拭泪的小霞，林深基本能断定，那晚自己在蔽日亭外见到与谢六争执的应该就是落羽。
在她把谢六教训一顿之后，落羽可能碰巧又回来了，见到没有反抗能力的谢六，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最后杀了他。
只有这样才能说通，一个敢在深夜偷偷犯禁出门的人，缘何会不敢进那小小的凉亭。只能是她知道，亭中有人并且还是个死人。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落羽会接二连三的回来呢？还有最后谢六那奇怪又惨烈的死相又是怎么办到的呢？
唉！林深感觉现在线索多的都让人头疼，这一切，只能先找到落羽才能搞清楚了。
林深正想着，突然就听见了从屋外传来的一阵慌慌张张的哭嚷之声。
“环翠姑姑！不好了！环翠姑姑！！”
一个面色惨白的侍女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冲环翠姑姑抽泣着哭喊道：“姑姑！落羽……落羽自缢了！！”说完，那侍女就瘫软在了地上，而众人听到这话都瞬间变了脸色。
林深惊讶过后，心头一沉。怎么会这么突然，她们刚查到一些线索，落羽就自杀了！她走上前，一把扶起那侍女，“落羽什么时候自缢的？人在哪！”
“在扶云居！奴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自缢的，奴婢见到的时候她身子已经凉透了！而且、而且落羽是画好装，穿着一身红嫁衣死的,那舌头、舌头拉的老长……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那小丫鬟说着说着开始语无伦次起来，然后身子一软就在林深怀中昏了过去。
林深抬头一看，是陆檀用法术暂时让那小丫鬟昏睡了过去。
“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了，睡一会儿会好一些。”陆檀说罢，就大步流星的出了门，林深几人随即跟了上去。
边上的环翠姑姑想了想还是没跟着去扶云居，而是指派了个大丫鬟跟着，“你先跟着去看看怎么回事，我稍后就来。”
说完环翠姑姑就转身，走向了谢大夫人离开处。
在众人走后，小霞才仿佛从刚听到落羽自缢的震惊中走出来。她红着眼，忍着泪，好不容易才直起身，踉踉跄跄的赶了上去，
等众人来到扶云居时，门口处已聚集了不少各院的下人，都在那一边张望一边窃窃私语。
见到林深几人，那在门口把守的小厮立即迎了上来，态度十分恭敬：“几位大人，请快进来，林管家一直在里面等各位。”
林深一进入院内就见到了一脸凝重的林管家，边上还有个没见过的看起来像管事的姑姑，想来应该是扶云居的管事。
“林管家，你怎么在这？”
“陆大人，是扶云居管事姑姑来通知了小人，真是没想到，好端端的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落羽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想不开，做出这种傻事了呢？”林管家边说边摇头，一幅惋惜之色。
“林管家，这里谁是最先发现落羽死了的人？我们想问一下具体情况。”陆檀边说边往落羽的房间走去。林深和秦飞琼见状，只默默跟了上去。
扶云居虽然说是杂役所居之处，但过去是谢老太爷一位妾室所居之处。那妾室死后就改建成了杂役住的扶云居。
这地方改建后规格并不小，住了十几个在小厨房、兰汀小筑做事，还有负责西苑花草打理的丫鬟。落羽在扶云居，是和小霞还有另一个负责西苑洒扫的丫鬟住一起。
“大人，当时是小的是和大夫人跟前的朝云丫头一起瞧见落羽吊在上面的。老奴是在半道上碰到的朝云，她奉大夫人之命一直在找落羽，后来去了门房处打听才知道落羽在半个时辰前就回了扶云居。小的正好也要回扶云居，因此就和朝云一起回来了。哪知……哪知一进门就见到这副场景！”
其实到了扶云居，朝云敲落羽的房门却一直没人应的时候，秋管事就感觉要出事。她直接叫朝云和她一起撞门进去，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落羽吊在上面了。
秋管事现在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副场景还心有余悸，感觉一闭眼就能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衣裳，面色狰狞，套拉着舌头，身子还在晃荡的女人在死死的盯着她。
“唉，这孩子怎么就寻死了呢……”
“陆师兄，怎么样，她是自杀吗？”林深见陆檀先去看了落羽自尽的梁柱，又掀开白布看了好一会，想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收获。
“只能看出的确是自缢，不知林管家可否有找仵作来验尸。”
“这……这是他自己自缢的，还需要找仵作吗？最近谢家风波不断，这事再传出去……”
林管家听到陆檀的话有些为难，之前狼妖的事还没处理完，现在又死了一个丫鬟，虽说是自杀，但传出去也还是会有损谢府的名声。
“我只是想找仵作再确认一件事，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是谢府想不传就传不出去的吧。”陆檀用余光扫视了一圈院门外围着的仆人们。
林管家顺着陆檀的目光也朝外看了一眼，只好点头应是，立马叫人去衙门找仵作。
在找仵作的这段时间，林深三人又仔细盘问了一遍落羽外出回来后，这段时间在扶云居的丫鬟们。
其中，有个小丫鬟说，半个时辰前在扶云居外见到过落羽。那个小丫鬟那时还特意跟还跟落羽说朝云姐姐在找她，要她去兰汀小筑回话。
那小丫鬟记得，落羽当时的神情并没有什么特殊，还说等她收拾一下就过去。
当时，边上还有两个小丫鬟也听到了她们说话。但之后，她们就都去忙自己的事了，也没注意落羽到底去没去。
除了几个小丫鬟，还有一个在小厨房做事的婆子因为犯了腰疼，在一个时辰前也回了扶云居。那人住在落羽隔壁，此前曾听到过隔壁传来的一声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不过那时因为没有其它动静，她以为是谁回来了不小心弄掉了什么东西也没在意。
总的来说今天的扶云居在落羽死之前，其实和往常一样平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不过在询问的时候，不少人都提到落羽这段时间有些异常，会时不时身体不适呕吐、眩晕外；在前几天晚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衣服上还沾染了大片污泥。
和落羽同房的另一个小丫鬟当时问过她怎么弄得，她说是去小厨房的时候不小心摔在了污水上。
可今天林深等人问了小厨房的人才知道，那天小厨房的人都没有见到过落羽，而那件被污秽沾染的衣服也没有人再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