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那晚问过她伤势后,祁铭没再联系粟希。粟希微微讶异,这不符合他对她的作风。但转念又吐槽自己,今时不同往日,新人在前,她这个发小该排后了。
伤口有结痂趋势后她便迫不及待约徐烨,徐烨看了眼她膝盖,没说什么,下班后就随她去球场了。
比赛临近,那种因竞技带来的紧张、跃跃欲试让粟希一改过去二十多年“四肢不勤”的状态,运动分泌的多巴胺让她每天都兴致高昂,以至于周围有同事开始打趣他俩——每天出双入对,不是有事就是即将有事。
粟希:“我要是跟他有事,那我才真的是脑子有事。”
徐烨漫不经心,“脑子有事也得排队,待会给你发个号牌,你前面还有百多号人呢。”
女同事们的注意力被他的话转移,纷纷又围攻起他“狂妄”、“普信”的作风。
徐烨进集团快四年了。都说工科男呆板无趣,他入职后短短一个月,便凭一己之力改变了至少集团内部女员工对工科男的这一刻板印象。
他长着一双丹凤眼,看人又总是一副隐隐含笑的勾人样。再加上谈吐幽默风趣,工作行事也自由不羁,很快便在女性堆里有了高人气。有些大胆开朗点的,特别是结了婚的女员工,对他的玩笑含蓄又直接。徐烨每每都化解于无形,一副非常荣幸可以为女同胞们带来快乐的献身样,大家的笑声更清脆了。
但玩笑终究是玩笑,红线在那儿,除非特别开明的公司,否则办公室恋情仍是需要避及,更何况男女间的情感道德丑闻。
因此,虽然他对粟希确实很有好感,在其他人面前反而越要风轻云淡。周围人多口杂,两人共事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已听过许多她的“绯闻”,虽然关于自己的传言也不遑多让,但她毕竟是女生。
粟希并不理那些议论调侃,也不知徐烨的心思。她有点像回到学生时代面临期末考试的时候,越临近比赛她越紧张,无暇顾及其他。
她不知道自己水准到底怎么样,因为后来她慢慢发现,徐烨对她球技的评价并不真实、客观。
他确实会指出她的不足、缺点,也一如既往地不怎么夸她。但同样的,他也从来没“批评”过她,无论她打得再差,无论在一场对打后她被徐烨指出多少问题,最后他总能让她感觉“这些都不是问题,都可以很好解决”。以至于粟希有几天觉得自己是不是“大器晚成”,虽然基础差,但一直在进步。
这种隐隐的担忧直到前几天才被印证,在徐烨又一次平淡地指出她的一处在自己看来并不明显的进步时,粟希确定了,他对她的“纠正”实际也是一种“哄骗”。她不清楚这是不是徐烨的带教风格,他说她进步却又没有给出过刻度线,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进步到哪步了。
她为此“质问”徐烨,对方毫无被拆穿后的不好意思,反而看她的眼神颇有赞赏,“你领悟力确实又提高了。”
粟希于是不再纠结,“名师出高徒”,徐烨教练级的水准给自己上私课,自己这“高徒”想必再差也低不到哪儿去。
比赛开始前两天,工会同事把日程安排和人员组合发到内网。前两天是男单和女单的预赛,混双预赛排在第三天。
以前不怎么关注,真正参与进来了粟希才发现羽毛球在集团内部的受追捧程度之高。或许一开始是来自领导的影响,但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了这项运动,今年报名的人数是历史新高。
粟希看着与自己和徐烨并排的两个名字,心里无限下沉。对手是萧潇和于唐文,两人分别是上届的女单季军和男单亚军,最后还一起获得了混双第三名。
想不到开场就是死亡之组。
粟希没看过他俩的比赛,心里更加没底。等到比赛开始那天,她向周剑请了假,一大早就去了球场。上下午有萧潇和于唐文的单打预赛。
徐烨也被她拖了来,粟希原本的雄心壮志在观摩了那两人的比赛后消失无踪,大家都开始散场了她还坐在原地。
“我觉得你当初是对的。”她面色肃穆地看着前方。
“?”
“我可能真的只能一轮游。”
徐烨笑了,不知道她紧张成这样,“说了保你进半决赛你就能进。”
“你刚刚睡着了吗?没看到他们俩那么厉害?”
“有我厉害?”
“没有,”粟希说,“但是他们也没有拖后腿的队友。”
徐烨看着她,忽然问到:“那天我们和你竹马还有他带来的那位美女打了多久?”
“……”过去那么久,她早就想不起来了,再说也根本没看时间。
徐烨也没想她能答,他接着道:“二十多分钟,并且直到你摔倒前,我们和他们是平手。今天你看了萧潇和于唐文的比赛,你觉得他们俩的水平有超过你竹马他们吗?”
粟希不言。
徐烨替她回答:“没有。虽然那次只是打着玩,但他俩也并没有给你放太多水。而且这周我们找人练了一星期的混双,你都打得很好。”
他低头看她,难得正经,“所以,你可以紧张,但不用丧失信心。”
粟希心里叹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在意,“我从小体能就不好。高三毕业时,必须考仰卧起坐、跑400米,大学时也是必须跑600米才能拿毕业证,我每次都提前两个多月,循序渐进地练,还不敢让别人知道,怕被笑话。可就算这样,我最后也只是勉强及格。”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提起这些,学生时代早就结束。现在看来,那些早就不算什么。
徐烨却听懂了,他说,“你这次还会及格的。”
快到下班时间,两人回工位收拾东西后他把粟希带去吃饭。粟希兴致不高,他就近选了家人少清净的日料店。日料店离集团写字楼不远,两人步行过去。
粟希一开始有点食不知味,但奈何徐教练润物细无声的鼓励大法太奏效,最后她竟撑得不行。
徐烨:“少吃点吧。”
粟希以为他是指后天还有比赛,怕她吃多了生冷食品影响身体,她说:“没事,就多吃了一点点。”
徐烨:“周头给的伙食费超标了。”
粟希:“……”
等吃完起身时,粟希觉得肚子里好像放了个铅球,确实稍微多吃了一点点。
两人回公司取车,徐烨在旁陪她慢慢走。
入夜后的风褪去了白天的热度,吹在身上很舒服。粟希心情放松,不再去想之后的比赛,和徐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有女朋友吗?”粟希忽然问,应该是没有的,否则怎么有时间带自己练球,又怎么敢带自己练球。
“有没有你还不清楚吗?”
“我又不管教练的私生活。”
“我私生活不都被你占满了吗。”
“……”粟希脚步停下,面无表情瞪他。
趁她发作前,徐烨说,“没有。”
什么没有,粟希刚想问,一下反应过来,“真没有?”
徐烨不答了。
粟希啧啧道,“一定是你太花心了,声名远播,女生觉得你靠不住。”
“我哪儿花心了?”徐烨漫不经心道,仿佛对这种评价早已习惯。
“你看上去就很花心。”
“……”
“而且在公司还到处沾花惹草。”
“你不高兴了?”
“我不……不是,你这人,”粟希笑笑,无语又好奇,“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自信啊,但凡别人和你多说句话,你就觉得人家喜欢你。”
“她们不喜欢我吗?”徐烨淡淡道。
粟希想起他在集团里被女同事花团簇拥的样子,佩服道:“厉害,果然是教练级别的。”
徐烨笑笑不再接话,状似无意道,“你呢,还单着呢?”
粟希睨他一眼:“我的私生活你也别管。”
徐烨不再追问,为心里已经有的答案再添一个砝码。
粟希并不是个会隐藏的人,再加上进公司后没多久和当时一个性别为男的小组长起了点摩擦,虽然那人不久后离职去了其他公司,但粟希吃一堑长一智,于是很快部门上下就都知道了她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初恋男友,她只爱他、非他不嫁。
后来两人分手她没对任何同事说过,但那段时间,她精神状态差得显而易见。于是周围明眼的同事也就猜出了个大概,徐烨火眼金睛自然也看出来了。
他其实自她进公司就注意到她。两人虽同部门但不同小组,加上她之前有男友,他便没有动作。后来看出她分手了,才慢慢接近。但粟希防备很深,尤其对他。徐烨猜想她可能是被他的那些传言所影响,又加上她入职后和许鹏的“冲突”,从而让她“十年怕井绳”。
不过机会总是有的。于是在封玉和柳呈都不能参加比赛后,徐烨“不慎”被上司周剑撞破他会打羽毛球。一番推诿后,他“被迫”应下比赛。在周剑让他找个搭档时,粟希便被他顺理成章推了出来——同样“年轻精力好”,同是“单身无家事”。
周剑在听到粟希名字时没多大反应,却在徐烨看似有理的推荐原因里抬起了头。
许鹏的前车之鉴还在,他提醒他,只打球,少打主意。
徐烨笑笑,您放心。
周剑于是便放心了。有的人一天到晚严肃正经,背地里净是乱七八糟的恶心事。有些人表面放浪形骸,却从来都进退有度、不近雷池,所以那些女员工喜欢徐烨不是没有道理的。
徐烨满意地退出办公室,周剑瞥一眼他的背影,打游戏的手忽然停住,而后低低骂了声“这小子”——他反应过来,那天在球场撞见他,不是偶然。
两人停在红绿灯前,粟希没有聚焦地看着前方,忽然眼神定住。
她看到了沈烟,以及她旁边的祁铭。
过往的人都有意无意看他们,非常赏心悦目的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