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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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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蛐蛐和紫檀琵琶自然是要回来了。

    盛拾月没被允许下车,只瞧见宁清歌一人往许府里走。

    不多时,就见许侯云母子走在宁清歌身后一起走出,许正明之前摔断了腿,小腿还用木板裹着,手搭在仆从肩膀上,一跳一跳地蹦出来,努力绷着表情,却显得十分滑稽。

    乐得靠在车轼上的盛拾月直笑。

    说实话,她也没把握能要回,那日确实是随口威胁了许正明一句,若要真将这事禀告陛下,她肯定也会被牵连责骂,而且后头还发生倚翠楼的事,母皇眼下肯定瞧她极不顺眼,想要找个由头收拾她一顿,她一去,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可许正明这样佯装无事,一点表示都没有的模样,又让她十分不爽利。

    正好她心里还憋着口闷气,便想着来许府闹腾一二,起码得把许正明那小子吓一顿,不然对不起她汴京头号纨绔的名号。

    现在虽然被宁清歌抢去,但效果比她亲自出马还要好。

    她就这样瞧着许正明表情扭曲,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单手将他重金求来的好东西一个个递到宁清歌手中,便觉得额头的伤都好了大半。

    继而三人像是说了些什么,许家母女又朝着她的方向拱了拱手,让盛拾月完全摸不着头脑,片刻之后,宁清歌才独自走过来。

    “你和她们说什么了?”

    宁清歌才上马车,盛拾月便忍不住问道。

    宁清歌将盒子放到一边,坐好之后才开口:“没说什么。”

    “那她们怎会那么爽快就将东西拿出来……”

    只听见一声鞭响,马车又一次行驶向前,过了西坊,道路就变得顺畅,没再出现人挤人的情况。

    宁清歌看了她一眼,继而道:“我只说林少爷欠了我家夫人的东西,我过来替她讨要。”

    盛拾月抓住关键词,下意识想反驳,可又想起宁清歌刚才帮了自己一回,只能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了句:“谁是你家夫人。”

    宁清歌听见了却没有多说,只道:“她们方才是在向你致歉,说这次婚事太过匆忙,她们没来得及备礼,还要几日才能送到府上。”

    这话倒让盛拾月愣了下,莫名瞧了宁清歌一眼,回了一个:“哦。”

    宁清歌没再继续,嘱咐道:“你再躺下歇会,等一会再寻医师来给你重新包扎一遍。”

    话毕,她不再多言,自顾自地闭眼休息。

    这两日劳累的不只盛拾月,她甚至比对方更耗费心力,两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

    盛拾月反倒精神了些,不由想到昨夜瞧见的圣旨。

    圣上虽为此震怒,但也只是口头上的责骂,未曾革除宁清歌身上任何职位,甚至连早朝都照常,再看许家母子的态度,相比这事也没有影响宁清歌太多。

    想来也是,即便不是众人期待下的六皇姐、八皇姐,但她也属皇嗣之一,母皇再怎么生气,也会因此稍放心些。

    思绪还未收回,马车就已驶入府邸,立马就有大批仆从拥上来,盛拾月甚至连脚都没有落地,就直接被竹轿子抬起,往房间里带,紧接着就是好一通折腾。

    沐浴、换衣,再请医师重新包扎了脑袋,再浅食了些最适合温补的鸭粥,盛拾月终于躺回了她足够柔软的大床,只是旁边多了个宁清歌。

    “你怎么过来了?!”

    又惊又恐的声音在房间环绕,穿着白色里衣的盛拾月抱住枕头,缩在床角,瞪大的眼睛写满无措,一时竟分不清谁是坤泽谁是乾元。

    “我不是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房间吗?”

    虽然盛拾月不怎么乐意,但也不至于在这些方面苛责宁清歌,好歹对方刚刚也帮了自己一回,但这并不代表她同意了这门婚事,可以和宁清歌同睡一床。

    小乾元满脸惊恐,起身退后时将宽松里衣扯落,露出一截白净肩颈,结结巴巴道:“宁清歌你不会真喜欢我吧?!”

    之前两人的身份太过悬殊,她只觉宁清歌在利用自己,半点没往喜欢的方向想,现在终于怀疑起来,不然一个好端端的坤泽,怎么老往乾元身上贴

    她眨了眨眼,说:“宁大人,你利用我可以,但可别真喜欢我啊,我就想当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和你这种国家栋梁完全不是一类人……”

    她一连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站在床边的人淡淡瞥了她一眼,继而掀开被褥,作势要躺下。

    她与盛拾月的顺序不同,是等盛拾月包扎完后才去沐浴,故而披散的发丝略微带着潮气,懒懒披在肩头,将里衣浸湿些许,眉眼间的疲倦已不再掩饰,隐隐瞧见眼睑下泛起的青黑。

    看起来怪可怜的。

    盛拾月张了张嘴,最后变成一句底气不足的:“你、你就不能睡到别处去吗?”

    她的阻拦没有任何作用,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清歌躺下、盖上薄被,然后满是倦意的开口:“九殿下,我朝还没有新婚妻妻第二日就要分居而眠的先例。”

    “可……”

    宁清歌突然冒出一句:“殿下,我明日还要上朝。”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盛拾月那么大个纨绔硬生生在墙角挤成一小团,茫然地看向宁清歌。

    宁清歌偏头看向她,许是衣着变化,又或者是太过疲倦的缘故,声音柔了又柔,无端让人心软,她说:“若是传出去,我明日恐怕会被人嗤笑。”

    其实这话的漏洞颇多,先不说这事怎么会从盛拾月府邸传出去,再说她一个正得圣眷的丞相,怎么会有人敢当面嘲讽。

    可盛拾月又想到这人跪在倚翠楼门口领旨的事,一时间竟忘了这些漏洞,更别说继续反抗。

    于是另一人就这样得逞,闭上眼后,便只剩下逐渐放缓的气息。

    盛拾月抱着枕头,脑子全是浆糊。

    现在又有点分不清了,若是真喜欢她,又怎么会如此坦然地在她身边睡下

    可若是不喜欢,就应该答应她的提议,她都已经妥协、愿意被宁清歌利用,只求对方利用完后和离,还她一个自由身,可宁清歌却拒绝。

    而且她那日明明瞧见宁清歌逼着花魁下跪,按理说宁清歌应是那种心思深沉、喜怒不定的人,可到现在,宁清歌虽算计她,可也没占多少便宜,反倒吃亏了不少。

    没了清白、被母皇重提罪奴身份羞辱。

    再说,若是她想要利用自己做什么,也该将自己困在丞相府中,而不是轻易就答应自己回府,甚至中途还帮了自己一回。

    而且……

    盛拾月视线往下,落在对方被发丝半掩的后颈,咬破的皮肉泛着红,在最脆弱的腺体周围留下大大小小的牙印,不知当时有多过分,以至于现在还瞧得清清楚楚。

    可即便是这样,她都未能和宁清歌结契。

    她早就丧失了标记别人的能力。

    而发现这事的宁清歌,却不曾用这个事情威胁过她,即便她主动开口试探也不见宁清歌提起半点。

    不能标记坤泽的乾元从古未有,即便是最低等的乾元,也不至于废物到这种地步,六皇姐、八皇姐又生性多疑,若是被她们知晓,定然会派人探查,要是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盛拾月眉头紧锁,露出几分焦灼之色。

    旁边那位倒是舒坦,许是已陷入沉睡,无意识地翻身向里侧,面对着盛拾月。

    盛拾月小声喊了句:“宁清歌……”

    她等了一会,见对方没有丝毫反应后,才逐渐放松下来,将抱皱的枕头放回原位,犹豫了下,才掀开被子躺到对方身侧。

    此时已是红日西斜时,城里城外都点起阵阵炊烟,商贩忙着收拾东西,玩闹的小儿被父母拽着耳朵回家,此时最是热闹,也最是寂寥。

    落在地板上的光线变淡,角落的冰鉴落了一地水,将热气彻底挤出屋外。

    思绪杂乱的盛拾月叹了口气,闭眼掩去其中复杂情绪,然后轻声转身看向旁边的宁清歌。

    两人只隔着小臂长的距离,无论谁先往前一点,都可以轻易贴上对方唇角,盛拾月闻见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气,像是信香,可又无法辨认,与无法结契一样,她也难以感受到坤泽的信香,说是乾元,实际与中庸一样。

    宁清歌难道不知道没有结契的坤泽,就要忍受一辈子雨泽期折磨吗?到最后连清灵丹都不管用,只能被迫痛苦着。

    旁边的人不曾给予回答,清冷面容被光线柔和,显得无害又温柔,像只摊开肚皮不设防的猫。

    不知道是什么心态,盛拾月幽幽地说了句:“你倒是放心得很。”

    她好歹也是个乾元,而且还是个开过荤,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乾元,就算不能标记,也不能如此放心吧

    思绪到这,脑中又浮现出那日在倚翠楼的画面,

    垂落的发丝拂过她脸颊,力竭的坤泽艰难撑着身子,在她耳边低喘着央求。

    “求你、动一动……好不好……”

    盛拾月猛的翻身背对着对方,将不该出现的画面全部压下,发丝下的耳朵不知何时已红得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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