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Psy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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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阶梯教室回荡着嘁嘁喳喳的惊艳声音,还有人拍照闪光灯忘关了,一瞬而逝的光亮格外滑稽。
“我有点近视啊。”娄琪眯起眼睛,使劲往前看:“咱讲座这老师怎么感觉像同龄人啊,我还以为是个大叔或者爷爷辈的。”
“怎么帅成这样,这叫我怎么听课啊~”虽然是这么说,但娄琪的嘴角异样的弧度已经控制不住了。
顾不得周围人,叶伏秋的心情仿佛是坐在暴风雨的船只上,起起伏伏站不稳。
她下意识觉得祁醒就是奔着自己来的,但又觉得这人还没无聊到就为了给她添堵,腾出一部分时间精力特地跑到学校里做讲座。
他这种人,跟教学育人什么的完全不沾边。
叶伏秋又猜测又否认自己,已经挨不住对方隔着距离直白又灼热的目光。
下一秒,她低头躲开,硬着头皮被娄琪带去前排坐:“走了走了,要上课了。”
她躲开目光后,祁醒缓缓扫视整个教室,无声弯了下唇角,打趣:“你们对我好像一点儿都不陌生。”
教室来旁听的女生们比较大胆:“老师!你要来做讲座的事三天前就传遍了!”
他转身走向教室媒体电脑,慢悠悠中却丝毫不显怠慢:“看来这自我介绍,我能省掉了?”
女生们纷纷摇头,笑得更灿烂:“不能省不能省!你要好好介绍自己!”
“最好把理想型也介绍一下!”
“哈哈哈……”
叶伏秋在第二排边角靠窗的地方坐下,小脸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跟周围欢快的气氛完全不合。
不管周围发生什么,她全程低头,恨不得原地化身一根没有感情的木头,然后把头扎进地缝里。
前几天晚上还梦见自己被他当成个玩偶揉捏,还以为学校是避风港,谁知道……
这人真是无所不能!
祁醒把演讲文稿打开,说着:“世界经济史选修前四节的课由我上,主要做一些入门的了解,答疑。”
他抬眸,“让各位抢课失败的同学们对它多少产生点儿兴趣,是校方交给我的任务。”
台下又是一阵无奈的笑。
娄琪也跟着越来越兴奋,花痴属性完全被激发出来了:“我靠,他好幽默啊……”
“这么帅又这么幽默,你这让我一个有男朋友的怎么把持得住。”
叶伏秋翻开笔记本,心里吐槽:幽默个头,跟见鬼了一样。
“我听说这门选修难度很大。”祁醒单臂撑着讲台,看着台下:“这四节虽然是讲座,但一样是交作业记成绩。”
说完,他翻开参考书籍,“你们教授特地叮嘱我。”祁醒抬头,一笑:“不能因为好说话,就给学生降低课业难度。”
下面立刻爆发一阵齐刷刷遗憾又耍赖的“啊——”。
叶伏秋眼角一抖,想起这人拽着自己斤斤计较
(),步步紧逼的模样[((),腹诽:鬼个好说话。
怎么在外面这么会装!
这要是让那些曾经被他整过的人见了,估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吧。
教室里已经全都坐满站满了,祁醒看见教室外玻璃窗外密密麻麻也凑了一堆人,撂了句:“麻烦后面的同学把教室门打开,走廊没空调,外面的同学会很热。”
娄琪差点尖叫出声:“妈哟,他好温柔!好绅士!”
“我听别人说他是豪门公子是不是,小说男主照进现实了!?”
叶伏秋白眼都快翻到窗外了,忍着提醒对方:“好了,跟咱有什么关系,认真听课啦。”
温柔和绅士这两个词跟祁醒有半毛钱关系吗?
一个小时的课上得叶伏秋如坐针毡,起初她给焦昕发微信质疑:“我万万想不到他会出现在我们学校里,他不是学金融的吗?经济历史他真的懂吗?”
没一会儿,焦昕回她:“你怎么就确定他没学过,他可是祁醒。”
叶伏秋:“……”
竟然反驳不了。
焦昕回复她。
【霄粤湾首富,青年企业家,崇大哈佛高材生,不说他愿不愿意,校方想联络到他估计都要费好大的力气喔。】
【不过愿意受邀无偿来讲这种课,确实不像祁醒做派。】
【他那矜贵的身价,一句话恨不得几百万订单上下,跑到大学课堂费口舌,不正常。】
之后叶伏秋没有再回她,而是强迫自己忘记台上讲课的祁醒,认真听讲。
没想到祁醒的讲授风格出乎她意外,叶伏秋本以为他是那种会强势把知识点和内容往学生身上砸,然后一副高高在上模样鄙视所有人:“连这都听不懂,还大学生呢?”
结果恰恰相反,祁醒把所有内容都融合在历史时间里,抛出问题,引导学生进入故事,通过自己思考得出结论,他只是作为一个旁听者,时不时纠错和补充,讲述方式通俗易懂。
他隐藏自己的存在感,把世界经济幽深漫长的发展完整清楚地呈现给学生们。
她清晰地感知到,祁醒所有的“不费力”都基于他强悍的控场力和雄厚的知识底蕴。
让叶伏秋这么一个对经济完全不感兴趣的人都忍不住听入迷了。
但是他讲得再好,都不会影响叶伏秋打算一打铃立刻消失在这片有他的空间。
一个小时的课程结束,沉浸安静的课堂逐渐响起收拾书本的窸窣声响。
叶伏秋飞速盖上笔,合上本子,囫囵往包里塞。
祁醒刚开口说:“这节课先到这里。”
她下一秒就起身溜出了阶梯教室,速度快到一阵风过后,坐在原地的娄琪一眨眼:“……嗯?”
娄琪:刚刚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刚下课时候,学校像个骤然沸腾拥挤的小镇。
无数学生从各个方块教室里一涌而出,以流动的姿态霸占电梯间和走廊。
()叶伏秋一边往外走,在细喘中小声嘟囔:“倒霉倒霉真是倒霉……”
“早知道就多练练手速,抢别的课去了……”
“本来就难学的课偏偏还遇到——”话没说完,直接身边突然闪出来一道力度搂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拽进旁边的房间。
叶伏秋被吓了一跳,瞳孔震放。
“嘭!”
门被关上的声音吞没在嘈杂的走廊噪音中,无人察觉拐角处发生的惊悸。
灰尘积攒的狭窄储物间,鲜少有人得知这藏匿于教学楼走廊。
门带过的风激起尘埃飞升,随着男女一退一进的脚步嚓嚓声,呛鼻的细尘像撒在扫在脸颊的猫尾草。
又刺又痒,想挥却挥不散。
叶伏秋连连后退,直到后背被货架抵住,扶着货架边缘,目光晃动地看着对方逼近。
祁醒走近她,直到鞋头撞上她的鞋。
他垂眸瞧着她紧张的模样,没急着开口,一侧身,倚靠在货架边,静静看她。
他半边身的阴影罩住了她,落在叶伏秋身上一片灰。
她握紧了单肩包肩带,“……有事儿吗?”
“跑什么。”祁醒抄兜,刚刚在课堂上那副正经姿态荡然无存。
眼皮一垂,肩膀一靠,俨然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贵公子做派。
叶伏秋暗自用力,嘴硬:“我没跑。”
“话没说完,人就没影儿了。”祁醒当然不信,因为她谎撒得太没水平。
她不擅长伪装还要演,躲他的招式和样子都摆在台面上,落在他眼底特别有劲。
“你要说什么。”叶伏秋又往后缩了下,频颤眼睫,“……就说。”
“刚才瞧见有位坐在窗边的学生上课笔记记得很认真。”
祁醒扫量她,扬眉:“所以我决定,让这位叶同学当我的课代表。”
叶伏秋露出意外神色。
什么??
“我拒绝。”她立刻找借口:“我,我校内外都有很多事,没有精力当课代表。”
“好啊,可以拒绝。”祁醒仰头似在思考:“我好像有打学生表现分的权利。”
叶伏秋横眉:“祁醒!”
又来!怎么到哪里都能拿住威胁她的由头!
“没大没小。”祁醒微笑顽劣:“这儿是学校,叫老师。”
见她气得脸蛋都快鼓圆了,他愉悦地鼻梁发痒,低头用指腹摸了下,发问:“叶伏秋,想什么呢。”
叶伏秋怔愣,“什么?”
“隔三差五的。”祁醒掀眸,用锋利目光耗损她最后的防线:“你躲什么呢?”
心思一下被他戳破,叶伏秋微张的嘴唇僵着,一下难以编造敷衍他的借口。
“……没,没。”
“我是不是说过。”他声音冷了些。
叶伏秋看向他,对上祁醒在昏暗房间依旧熠熠的黑眼睛。
对视的瞬间,他向自己
伸来手。
叶伏秋想躲也已经来不及(),下一秒祁醒的手指抚上她的颊侧。
因为在空调房里坐久了(),他的指尖有点凉。
被碰到的瞬间,点滴般凉意像把冰川顶峰燃着的火,顿然酥麻了她感官。
祁醒指腹不轻不重摩挲过她右脸鬓角月牙形的浅淡疤痕,目光耷拉,始终持俯瞰的姿态。
叶伏秋大脑轰然空白——被他蹭到的肌肤毛孔像被触摸的含羞草,微颤中收缩。
房间清凉,她靠在原地双腿发软,热得快熟了。
他,他摸她干什么。
女孩慌乱害臊的表情生动漂亮,他唇边牵起的弧度像把小钩子,顽劣地赏味。
“你甩不掉我的。”祁醒的指腹点着她脸颊,三下:“叶,同,学。”
叶伏秋双颊烫得快哭了。
他漫不经心的话像怪盗下达的最后通牒,某年某月某天,她的某样珍宝必然会被他收入囊中。
而她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流浪者,他要的。
是她。
对方见她不吱声,要直起身,下一刻,叶伏秋突然抓住他的衣服。
祁醒被她拽了回来,他回头,以眼神询问。
丢下还未平复的心跳,叶伏秋盈盈目光透着某种犟味,十分坚定:“我会还你。”
欠你的,我一样一样都会还你。
我不会欠你,也不想被你拿捏着。
“还我?”祁醒一字一顿重复又品味,说完轻笑一声,没有下半句的语气已然表达轻屑。
对方完全不把自己的认真当回事的态度逆反了叶伏秋的脾气,忍不住拔高声调强调:“我一定都还清你!”
祁醒摇头晃脑地点点头,怠慢态度十分欠揍,拖腔带调:“嗯,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还。”
他对她露出一个笑:“反正我说过,咱俩没完。”
叶伏秋所有认真都像是砸在棉花上的拳头,急了:“你!祁醒,你不要总想着……欺负我!”
她偏头,发了句狠话:“让我逮到把柄,我也会报复的!”
“抓我把柄?那可有点儿难。”祁醒俯首,突然凑近。
叶伏秋猛地后缩,视线前方尽是他那薄润的嘴唇。
他睨着她,双眼尽是惬意:“努力啊同学,老师等着你。”
说完,祁醒转头扭开门把手,离开了杂物间。
门留下一条缝缓缓闭合,叶伏秋靠在金属架子上,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悸难平。
她硬了硬腮颊,多种情愫交杂。
祁醒。
真是个可恶的人。
…………
幸好这选修课一周一次,和正课穿插着来,讲座有时候两周才一次。
叶伏秋刻意想把祁醒这个人从自己脑子里清空,可越想忽略他,他越是在脑子里来回造作。
两片不同却契合的陶瓷碎片藏在她书桌抽屉里,一次次闯进她绝望的
(),又一次次把她捉弄的男人惊扰着叶伏秋一夜又一夜的梦。
她笨拙,怎么都弄不清对祁醒的态度,只能任由他占据着自己生活的大多数思绪。
“叶伏秋,叶伏秋?”同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愣神。
叶伏秋倏地回神,手里的签字笔掉落在桌子上,“嗯?怎么了?”
周锐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笑了一下,说:“所以你觉得我们做哪个主题?”
旁边的娄琪忍不住扑哧吐槽:“喂班长,你对我们秋秋说话的语气有点太温柔了吧,不像你平日里的直男作风啊。”
其他几个同学也跟着起哄。
周锐笑着瞪他们一眼,没解释,倒是坦率。
叶伏秋眨眨眼,没明白大家在哄什么,思绪回到面前这场小组讨论中。
专业课第一次小组大作业布置下来了,大一的视听语言课要拍一个视频,主题围绕非物质文化遗产,可以编剧,广告,微纪录片,她身边这些同学更偏向于微纪录片。
这会儿正在无数非遗项目中挑选内容。
她探头,从组内投票最高的昆曲艺术和点翠工艺中来回翻看,最后投出了自己的一票:“我还是觉得这个,正反面都有得讲,还可以蔓延到古法传承的去糟粕化,取材也比较独特。”
叶伏秋点了点屏幕上翠蓝色的古典首饰,选择了点翠。
周锐点头赞同:“我也喜欢这个,要不就这个吧,这几天找找资料把方案写了给老师看一下。”
选题的工作大部分是叶伏秋在做,点翠的主题就是她提出的,很少有人会细挖到这么精准又特殊的主题,而且准备资料非常充足,论述有理,逻辑性很强,大家都很佩服。
投票遵循少数服从多数,大家统一了意见,然后商讨分工。
小组讨论结束后,住校的同学们商量着结伴去披萨屋团建,叶伏秋答应一起,不巧这时候梅阿姨的电话打进来。
叶伏秋跟在同学们身后接电话:“喂,阿姨。”
梅若透着愉悦的嗓音从听筒传出:“秋秋啊,今天有人送到家里一批牛肉,品质蛮好的,我正和厨师商量怎么做呢。”
“你放学就直接回家来啊,省着肚子吃牛。”
“今天阿醒正好也在家,咱们仨可以开瓶红酒。”
叶伏秋看向前面吵吵闹闹的朋友们,举着手机陷入纠结:“哦,我……”
算了,团建就不去了,既然阿姨特地带着她吃好吃的,还是回家吧。
她正要答应,梅若率先开口:“我听见你那边挺吵的,跟同学在一块儿呢?”
叶伏秋应着:“是,我们刚做完作业。”
梅若的嗓音比方才更温柔了:“秋秋是不是要和同学聚餐啊,那就去吧,记得给司机打电话接你。”
她稍稍愣了,“阿姨,我还是不去了。”
“啊呀,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这些玩意家里天天有,但你们朋友之间不一定一直有时间在一块玩儿
啊。”梅若说着(),直接就替她做了决定:就这样吧()_[((),我让阿醒陪我就好了。”
“早点回家啊,别太晚。”说完利索挂了电话。
还没愣过神来通话已经结束了,叶伏秋看着屏幕,半晌,唇珠下抿,露出一个难以遏制的欣喜表情。
少女性格内向,傍晚落日的风吹过她感到幸福想笑却因在人群中又忍着的灵动表情。
有梅阿姨这样的母亲,一定是件比荣华富贵还要幸福的事儿吧。
…………
因为梅阿姨的体贴,叶伏秋也刚好能躲过一顿和祁醒同桌餐饮的晚上。
大家团建高兴,回去的时候又有司机叔叔来接,全程安全,她就跟着喝了两口啤酒。
叶伏秋从小到大都没喝过酒,几口低度的啤酒把她弄得晕乎乎的。
晚上十点半,今日祁家人睡得早,客厅早就一片昏暗了。
进门的时候叶伏秋还想着,过几天祁醒讲座那个选修课,还要因为身为课代表统计作业不得不主动找他,想想就有些恼。
烦人祁醒,讨厌的祁醒,该死的祁醒……
叶伏秋路过客厅,打算一路摸着黑直接上楼去。
走到中途,她突然刹住步子。
客厅挑高的落地窗承满了皎洁的月光,蟾光铺撒,为她的视线扫去几分阻碍。
女孩呆呆地站在厨房附近,盯着地板发愣。
半晌,叶伏秋缓缓蹲下身,指腹抹上地板那滴湿润。
她站起来,因为微醺有些迷糊,使劲摇摇头,把手指朝向月光,视线对焦。
叶伏秋双指搓了搓,总觉得指腹上这滴液体似乎比水要稠一些。
暧昧的月光不足以帮助一个醉晕晕的女孩看清一切。
叶伏秋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刺眼的光射出的一瞬间——她心跳漏空。
眼前,此刻,指腹上,沾染着骇人的暗红色。
叶伏秋吓了一跳,猛地环顾四周。
是她醉出幻觉了吗?
这……
这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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