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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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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小的if线,假如女主为孤女且不爱说话的玛丽苏の我流正常综武侠路数参上,v大家50展示一下实力。)

    (本if线方应看滑跪。)

    眯起乌灵如梦的眸子,雷纯辨认着那薄雪下隐藏的事物。

    马车里年轻公子枉费了许多心机邀她出来赏梅,碍于其巨侠义子的身份,她不得不小心应对,却心不在焉想着那人,也不知他的病,是否好些了?咳得还是那样厉害吗?

    身旁人面如冠玉。貌似桃花。

    一身素衣,却显贵气,举手投足,莫不彬彬有礼,而且神容稚嫩,口光深挚,令人易生好感。

    然而雷大小姐所深念着的,从来都只有那样一个人。

    “方公子,可否劳驾停车?”

    “怎么了纯儿妹妹?”看着她盈盈娇态,弱不禁风,眉宇间又有一股掩映的悒色,谈吐得体,自蕴风情,方应看又怜又爱,低声询问这幽艳女子是不是身体不适。

    “雪地里似乎有人。”

    苍茫大地被新雪覆盖。

    这一带别说人,连半个鸟影都见不着。

    驾车的彭尖心想,这雷大小姐定然是看错了,为了保证约会不被搅乱,昨日小公子便派了他们几个来着这带清场、察看,生怕出了什么漏子。

    但雷纯不光说的笃定,她还亲自下了马车,水绿的纱衣在雪中别具一番幽艳,别有一种销魂。

    她向雪更深处走去,迎着刺骨的寒风。

    俄顷,站定在树根虬的枯梅树前。

    众人跟着她上前探看,才发现居然真的有人!这时际雪地里怎么可能躺着大活人?。

    这太匪夷所思了!

    一片的雪花打着旋,寂寞地掠过天空,夭折在那孤女眉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夺去。

    沉睡于薄雪之下的洁净胴体起伏如山峦。

    就连雷纯也不得不惊叹对方美的挑不出瑕疵,肤白胜雪,吹弹可破。

    她看起来骨相正处于少女与女子之间,巴掌大小的美艳脸蛋尚残留一丝未褪去的稚嫩。更奇异的是她的唇未被冻的乌青,反而水润如雨后牡丹,诱人采撷。

    谁也不知道她是谁,又是从哪来的?

    方才雷纯就是发现了她的一缕乌发,如名家大手未干的墨迹挥斥在雪地里。

    她就这样沉静的躺着,似乎可以躺倒地老天荒,谁也不敢惊扰。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方应看也呆了下,但很快他便回神,率先掀唇:

    “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救人。”

    事实上他已心急如焚,生怕迟了那孤女会冻死在雪地里。

    彭尖听到自家公子嫌弃的语气,正要去拉。

    可是在彭尖碰到她前,方小公子就像是被他伸手的动作所惊醒、刺激,不肯将这件事假手于他,使彭尖那粗硕的双手去触碰那雪光匀致的肌肤。

    他已解开貂裘披风,却并未脱下,而是将□□的孤女整个拥进怀里,亲自抱上车。

    连莹润的足趾都握在掌心,未曾放任其垂下,让人哪怕瞧见她的一截小腿也不愿。

    整个过程中,六分半堂的那位大小姐始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旁观着。

    因为这孤女的出现,方小公子精心策划的约会被迫中断。

    车厢里的炭盆烧旺了好几倍,温度迅速升了上来。

    落雪的眼睫如蝶翼,微微颤动。

    绝美的容颜近在咫尺,方应看登时感到自己的心,似乎也不受控制的随之颤了颤。

    这是他头回亲密接触女人□□的身体,应对还相当生涩,且自他成年起,每天晨起时便有的亢奋,不合时宜的卷土重来……

    怀中人被咯得难受,茫然睁开美眸,点漆瞳孔却空洞如水镜,唯将这公子眼底的狷狂神思,照得无处遁形。

    雷纯是率先意识到不对的那个。她太清楚对方这眼神的意思,自然是代表男子想要得到女子,且已意乱情迷。

    随着方应看莫名其妙的松手,那孤女砰然坠地,又因手脚无力,瑟缩着干脆伏地不动了。

    但很快,方应看的裘衣,便也扔在了她身上。

    他这举动甚至破坏了在雷纯面前一贯的翩翩公子形象。

    主动抱人家是他,将人一声不吭扔掉的也是他。

    以他的家教做出如此不讲风度之事,简直匪夷所思。难道是怪这孤女让他在雷纯面前失态,丢了面子?

    雷纯惊呼:“方公子,你这是……”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跟她约会的了吗?

    方应看笑了,好整以暇地道:“纯儿妹妹,。”

    雷纯说不出更多谴责之语,她总不可能为了来历不明的孤女,去挑巨侠义子的不是。

    似乎全然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摔她,对方呆呆地去摸自己光洁饱满额角,蜿蜒的鲜血沾在掌心。

    前一刻她依偎在年轻人怀里,秀发宛若乌梢蛇,缠在常年习武的结实手臂,紧贴轻蹭,脸蛋被热气薰的酡红。

    拜方应看所赐。

    她睁眼后的第一个感觉,居然是疼。

    然而不知难过为何物的美人,眸底依旧没有半分情绪。

    雷纯只好拿纱帕帮她捂住伤口,伤成这样,也未见她发出一声嘤宁,可见是个痴傻的。

    费劲问了圈名字来历,这孤女的嘴紧如河蚌,竟是半个字都不肯往外吐,看样子八成是个哑巴了。

    那就别怪自己狠心利用。雷纯默默在心底道歉。

    “既如此,不如留下给我做丫鬟吧,你一个孤女,跟着我总好遭受外头的风雨催折。”

    “能当纯儿妹妹的丫鬟,自然是她的福气。”方应看早已恢复往日的闲适,对着雷纯,语气自然是轻和无比。

    他倒了杯白雾腾腾的热茶,又并不去饮,拇指一圈又一圈,缓慢摩挲把玩着杯沿。

    拿眼乜那孤女,仿佛是在审视图谋不轨的犯人。

    可他的呼吸却有些紊乱,起伏的胸膛迟迟不能平静。

    “还不赶紧谢谢雷大小姐?莫非真是个哑巴不成?”他的话里,有几分对那孤女的戏谑,亦有几分嘲弄。

    地上那人却始终未再抬头看过这高雅清贵的白衣公子。

    哪怕一眼。

    雷纯已有梅兰竹菊四婢,便给她取了“松儿”这个名字。

    才伺候了雷纯两日,“松儿”的手就多了好几道细小泛红的伤口。

    雷纯当然没有故意安排她去干脏活累活,是她的手指太娇嫩,连整理书籍都能被纸边划伤。

    方应看与雷纯皆将这些小事看在眼里,对她的身份更加捉摸不定。

    ——没听说哪家丢了女儿啊。

    换做任何人家里,丢了这样的女儿,恐怕要掘地三尺才肯罢休,因为她长的委实美丽,气质更有股说不出的高华,形沉气轻,显然是贵人之姿。

    此时的“松儿”,正抱膝坐梅园屋檐下,轻呵关节冻红的双手。

    雷纯好心将自己多余的衣裙给她穿,特地挑了往日不常穿的鲜亮颜色,却被她撑的抹胸布帛像绷裂开似的,臀线更是嚣张贴着罗裙。

    没办法,雷纯只好又给她系了条荷叶褶围裳,权作遮掩。

    更可笑的是,这孤女竟然不会穿衣,身为丫鬟自己的衣裳,居然还是由梅兰竹菊四剑婢给穿的。

    梅园的婢女们私下议论,说她这样呆傻的别说伺候雷纯,恐怕自理都难,雷纯哪里是捡了个仆人,分明是请了尊大佛,连方小公子的目光都被那狐媚子给勾走了不少,不像待字闺中的少女,反而像刚新婚燕尔的嫁娘。

    那天她亵衣带子松了,自己又不会系,躲在大水缸后快一两个时辰,谁也没发现。

    最后竟被那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撞见,押着人一件件手把手的教如何穿脱、绕带、打结……

    她如何能从文场武斗,无有不胜的方应看手里挣脱?不过这事,再没第三人知晓就是。

    就算知晓了,也断不敢信方小公子如此光风霁月之人,竟会做这样的事。他就算再聪明,再好奇女人的身体,也不该将才智热心用到这种地方、这般用。

    梅兰竹菊只以为她学的快,看一遍就会了,隔天晚饭时夸了她两句,她却不怎么高兴,抵触回忆那人侵略的触碰。

    “纯儿妹妹,她来历诡异,你最好还是不要将她留在身边,总之这孤女古怪得很,我怕……她会伤了你。”他这话说的,任谁听了都只会以为是对情妹妹的一片爱护之心。

    院外梅兰竹菊仍说笑着,“松儿”洗笔的身影却不同寻常地微怔。

    “那依公子的意思,小女子该将她如何呢?”

    当然是交给他,凭他的手段智计,什么样的骨头硬嘴撬不开、碾不碎?

    可是话到嘴边,迎着雷纯的目光,他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雷纯如何不清楚现在方小公子十次来找她聊天逗趣,八次中途都借故透气,跑去审讯那不会说话的孤女。

    总之,她是不会开口喊叫的。

    然而和以往不同,银针才刚刺入她的指尖,血珠滚落,方应看便已然心疼到无法呼吸,仿佛那针是扎在他自个心头。

    方小公子也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他已知,那孤女的唇瓣极润软,尝起来比风靡汴京的蔷薇水更加香甜。寻常女子满足不了他挑剔的眼光,是以过去有再多女子同他表白示好,他也未曾起心动念,碰过她们。

    可这孤女又有哪里特别呢?没有。性子不知道什么样,也不像是冰雪聪明,更未做出过一件令人刮目相看、值得称道的事。

    方应看在旁的事上天资聪敏,悟性极高,学习极速,如今却也只当自己失态是病了、中了降头,看那徒有其表的呆愣孤女,眸光越发冷冽。

    雷纯正愁不知该如何婉拒方应看的同时,又能吊着方应看为她所用,使其不因此恼羞成怒还相反对她有所亏欠愧疚。

    恰好那貌美绝伦的孤女,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雷纯算盘打的响,静待着方应看移情,可“松儿”已经受够了。

    她本就不想给人当丫鬟,又受到空穴来风的怀疑冷眼,承担着勾引雷纯塘里大鱼的指控,早就计划好了趁着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时跑路。

    得知她失踪的消息,雷纯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

    斗转星移。

    方应看已年过廿岁,受封神通侯也已有好几个年头。

    人传“不戒斋”布置金碧辉煌、平素乐鼓喧天、嚣张□□,极尽奢豪恣乐之能事。

    不错,这巨宅确是碧瓦飞檐,建筑雄雅豪壮,牙樯锦缆、孔翠篷窗,作为侯爷府邸,只见布局深幽,布置大方,栋宇林林,古朴庄严,檐角瓦脊镶嵌着碧黛琉璃瓦筒,清谧雅静。

    除了在白天也角灯、巨烛齐齐点明,令人有点不明所以之外,并不令人觉得有太多瑰丽奢华。

    大概,是住在这儿的主人,比较喜欢光明、明亮之故吧?

    ——喜欢明亮的人,心底里再灰暗,也暗不了哪里去!

    现在,心胸敞亮的小侯爷泡在不戒斋的温泉池里,酒饮多了,人也有些醉,散着一头长发,等待侯府管家领来新的贴身侍婢。

    小侯爷前些年为雷纯失恋,想开后换女人则如换衣服。

    听管家说这次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侍婢美则美矣,但又哑又瞎,换做别人自然不满意,可于他确是省了不少麻烦事。

    ——瞎,便不知道做出禽兽行径的是谁。

    ——哑,即便知道了也无处申冤,更不存在告密的可能性。

    他本只是好奇管家口中的美,到底有多美?难道还能美过六分半堂那位大小姐去?

    然而,等他抬头,见到手脚皆被红绳缚住,跌入池中的女人时,竟当即丢掉酒杯,飞身去接。

    “是你!”他的语气里包含了太多久别重逢的激动、小心翼翼。

    老天爷果然是眷顾他的!

    当年“松儿”一消失,雷纯就马不停蹄的婉拒了方应看,惹得他要死要活,哪里有闲暇在意她身边孤女不见的事。

    等他为雷纯闹够了一通,清醒过来,那令他颇感兴趣的孤女,早就渺无音讯了。

    如今再见,才勾起了往日的一段回忆。

    当方应看改变想法,退而求其次,只想要个女人狎弄的时候,脑海不由自主的浮现便是那孤女。于是他动用所有的人脉、资源去找记忆中的雪地孤女,却依旧一无所谓。

    对方宛如人间蒸发,他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我还以为,那只是我的一场梦……”小侯爷喉头哽咽,不自觉的颤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始终尚未能忘情!

    他也确实是这般劝解自己的。越找他的心就随之越凉,他绝望的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她了。

    其实,他之所以找不到人,是因为“松儿”逃跑后一直待在深山里,她从不踏入城镇,即便方应看的眼线遍布全国各地的米面粮油铺子、商号,也寻不到她的芳踪。

    可就在不久前,一伙落草为寇的山贼霸占了山头,原本住在那的“松儿”被他们合伙打晕,高价卖给了人牙子。

    这伙贼人下手太重,才导致了她脑中淤血,进而失明。

    见她没反应,小侯爷只好支着膝苦笑:“你……真不记得我了吗?之前没有机会告诉过你,我叫方应看。

    ——你应该好好看着我的那个‘应看’。”

    他握着她的柔荑,在她耳边娓娓道来。

    珠光烘落照,宝色映朝霞。

    相较当年,她的面容更是长开了不少,雷纯是幽艳,而她仿佛整个人泛着光辉珠晕,像世间最华贵浓艳的红尾金鱼儿,令人不敢逼视。

    被那双无焦距的美丽瞳孔凝视着。

    方应看明白机不可失,时机不待人。

    作为风月场上的老手,他当即埋头细致亲吻她。

    酒气喷撒在女人的耳垂、玉颈、锁骨、再至腰窝……以解相思之苦。

    缓慢而艰难地将自己送了进去,才稍觉得安心,神色松快起来。

    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纯情到分明心动,却不敢直视欲念的少年,如今但凡是他喜欢,他想得到的,就算强也要强到手里。

    “过会就不疼了,你别怕……”他将人抵在温泉池壁。

    水波激荡。

    如今的方应看眼里,世间所有女子都可肆意玩弄,逼间灭口的勾当烂熟于心。他何曾如此谨慎耐心的对待过谁?

    也就是这孤女不哭不闹,他才起了三分怜爱之心。

    翌日中午,他才替人将手腕处、勒进丰满腿肉的红绳一一解开,去和金风细雨楼抢御医树大夫过来给她看病。

    “松儿”被他折腾的俨然就像只剩下一口气,雪光细腻的肌肤满布绳痕。

    这娘子看起来似乎比那小侯爷年长,确实是个万中无一的美人,他该不会把官家的哪位娘娘抢府里了吧?

    树大夫不敢多问,按流程行针开药,他告诉方侯爷哑病乃是心症,而脑中淤血散去至少半年,也有可能要花两三年,使用的药材加起来恐怕也得花费万万金。

    方应看听了,眼睛都不眨,叫人开方子只管用最好的药,无论多少银子,有桥集团都出得起、乐意出,还得温补不伤那娘子的玉体。

    杂七杂八的小病症一块开了有十几张药单,指派了九位丫鬟,专门在厨房给这大美人煎药。

    “咳咳、侯爷,服药期间最好不要行房。”树大夫摸着须,顶着如山压力开口。

    他甚至不敢说“不可”,而是委婉的表示“最好不要”。倘若神通侯真心疼那女子,忍个一年半载又何妨?

    对小侯爷来说,这些年心心念念想要干个爽的美人儿就在手里,却只让看不让碰,无异于酷刑。

    他怎么可能为了这孤女忍耐自己呢?再彭尖看来,自家侯爷绝无可能为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出乎意料的是,方应看的确做到了。

    在最初的半年里,他不仅没有碰那孤女,连其它女人也不带招惹,清清白白,本本分分的守着人家。

    之所以说半年,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件事,致使小侯爷十分不快。

    原因是某天他的小夫人“阿蚊”来到府中,与正在后花园梨花老树下,拥着绣枕晒太阳的美艳孤女撞个正着。

    大风刮过,半透明的玉色花瓣,宛如雪霰,落在对方层层叠叠的裙裾。

    雷媚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她穿着男装,登徒子似的蹲下来问到:“娘子芳名叫什么?”

    “袭予。你是谁?”她仍是看不见东西。

    听到那孤女开口说话,周遭侍女瞪大眼珠子,全都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芳菲菲兮袭予。

    雷媚只觉得她人长得美,闻着舒服,声音好听,名字也好听,从头到脚无一不对胃口。

    她儿时去庙里,想着传说中的娲皇地母之姿便是如此,比弱柳扶风来的更加震撼磅礴。

    这样不可亵渎的大美人,竟也教方应看那厮给糟践了?

    “我?嘻嘻,我可是方应看的小夫人哦。”雷媚不介意这时候给神通侯上点难度。

    她说完便去观察那孤女的神色,却见她一点没恼,嘴角反而微翘。

    虽然只有一下,但雷媚瞧的分明,她都不知道自己几时如此讨人喜欢了。

    雷媚将她的名字卖出了高价,乐呵呵道:“小侯爷,她有名字的,人家可不叫什么松儿,难怪她不肯搭理你!”

    方应看何止嫉妒?他简直他妈的要气疯了!

    但很快他便压着人,一口一个“予予”唤得亲热缱绻,柔情蜜意了。

    好吃好喝供着对方,她却连话都不肯与他说几句。

    他何时被人这样拒千里之外过?便是雷纯都要放下身段给他三分薄面。想来这孤女不混江湖与官场,是没听过他“翻手为云覆手雨”“神枪血剑小侯爷”的厉害名头!

    虽喜欢这孤女,但他已失了耐性,后半年欲壑难填,捉着她夜夜春宵起来。

    若是她怀上孩子,便干脆生下来,他养就是。

    不给三媒六聘他便开始想这些,无疑是觉得这孤女身份还够不上做他夫人,神通侯自然不愿英年早婚。

    相比前几任贴身侍婢的下场,他待她已然相当仁慈心软。

    过了一两年,方小侯爷对她的感情与日俱增。

    可他始终不知道家中美人喜欢些什么,送了许多东西都不合她心意。

    直到有天,方应看带回了一面拨浪鼓,他回来时车驾恰好碰见走街串巷的货郎。

    跏坐红罗帐内,烛光昏暗,年轻公子托着腮,那面拨浪鼓便在他另一只修长的手里轻轻转动。

    鼓声明快跳脱,如他所料,窝在他怀里的予予果真抬手去够。

    待她拿到时,小侯爷的掌心,亦不容拒绝的落在她腰间,沿肋骨往上揉去……

    想着她又盲又不会武功,有侯府护卫把守,定然插翅难逃。

    结果仍是出了大事。

    方应看以为自己比雷纯周到,谁知某天他下朝回来,去寻她温存,彻底消失的好戏再度上演。

    以前他尚且无觉察,但自从短暂得到她后又失去,便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乃至食不甘味。

    神通侯府里独不能缺一个她。

    “找。找不到的话,后果你们清楚。”空荡荡的不戒斋少了抹倩影,这斯文公子眼中掠起血腥而残忍的杀意。

    他发现自己竟有了梦魇。

    杨无邪办完事,路过蓝衫街时撞见一人。

    确切的说,是对方冒失赶路撞到了他。

    夜班三更,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昨夜的雨落在青石板上,沾着几张不知谁清晨出殡时抛下的白色纸钱。

    然而这女子却不曾带给他丝毫撞鬼的感觉,尽管对方在他的认知里就像汴京城里突然冒出的神秘鬼魅,她这模样比甜水巷“白牡丹”李师师都生的好,貌美绝伦,没道理连他都认不出头绪。

    “姑娘。”他扶正了她,手里的伞亦朝她倾斜:“你是在躲什么人吗?”

    杨无邪问的直接。

    她迟疑片刻,冲这高大男子点了点头。

    说不清什么心思,也许是不忍放任这样的美人流落街头,杨无邪将对方带回了天泉山,带到了金风细雨楼,带进了他所管辖的白楼。

    “没事了,现在你很安全。”杨无邪出声安慰,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给她腾地方换掉湿衣。

    她这身衣裙面料相当轻盈昂贵,单一匹纱便要花去寻常人家一年的开支,而且还是有钱也难买到的贡纱。

    似乎给楼里带回了个麻烦,但若能留下她的资料,杨无邪并不后悔。

    她套着男子的深色交领袍子推门出来,像衣摆拖地的战国贵妇。

    远山如黛,杨无邪觉得她的眸子很亮。

    所以后来他也没将她和神通侯府要找的瞎眼孤女联系在一起。

    直到苏梦枕找上了门。

    “听说无邪你……捡到了方应看的女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方应看反应过来,去掉眼盲这个条件时,有小乞丐坦言自己见过位美人。

    “楼主,这完全没有的事,袭予姑娘可云英未嫁啊。”

    他说着,那美人同时也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苏梦枕打趣到:“原来就是你惹得小侯爷和我这位病患抢医生。”

    见他咳得像要马上死掉,她顿时慌神:“抱歉。”

    “没事,这就不赖你。换做我是小侯爷,定然也火急火燎,为姑娘你寸心如狂。”

    她其实早在半年前就已模模糊糊能视物,也认出方应看便是当初刺伤她的混蛋,但她却一直装作看不见,为的就是能顺利出逃。

    离奇的是,不久前她脑子里突然闪出许多武功秘籍、内功心法,她照着偷练了小半年,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越过了神通侯府的防线。

    如今她一招一式,已然是力由脊发,苏梦枕得知,便安排她做了楼里的护法。

    她以异军突起之势,迅速在金风细雨楼站稳了脚跟。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谁也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能耐,跟在苏梦枕身边,美丽得让雷纯心生忌惮。

    “金风细雨楼”一度被戏称为“金风袭予楼”,便可见一斑。

    楼里有的人也唤她袭长侍。

    长侍长侍,长侍君前。这个君自然说的是楼主苏梦枕,她只为苏梦枕效力,其它谁的命令都不听。

    然而方应看还是找上了门,在他来之前,杨无邪同她表了白。

    “神通侯府那几年,我被方应看玩坏了身子。”

    她生不了孩子,自然不肯祸害杨无邪。

    “军师值得更好的女子。”

    其实当初她怀孕了许多回,但她不想要,便偷食了寒凉之物,反复落胎,如此多次后居然不再受孕。

    方应看哪里熟悉女子的癸水规律,未作多想。

    雷媚撞见她嚼草根,也只当她癖好特殊。

    事后两人相互埋怨,险些大打出手。

    当时树大夫一把脉,大惊失色,直言她已再无生育能力。御医走后,方应看当时便万分懊悔的向她认错,态度至诚。

    他说他爱她,哪怕没有孩子也无所谓。

    至那以后,她便是掉了根头发,小侯爷都要多问两句。

    ——她不言不语,自己怎么能不关心留意呢?

    可是,面对一个不愿开口说话的女人,就算是方应看也照样素手无策,难以猜透琢磨对方的心。

    对方连题都不曾给他出,他又怎么找得着正确答案呢?

    由此,她才同杨无邪把自己说的格外不堪,但玩坏身子倒也不算子虚乌有。

    方应看第一次找上门,也是杨无邪替她见的。

    “她欠小侯爷多少两银子,无邪替她还。如今袭护法已是金风细雨楼的人,身在江湖,恐怕不能让侯爷您带走。”

    后来王小石告诉她:“你可差点把咱家军师的老婆本都给坑没了。”

    她自知当了缩头乌龟,于是在方应看第二次上门时,派人传了话。

    传话之人姓伍,名小苔,是不久前楼里买的婢女:“袭护法说了,小侯爷若想见她,明日来金风细雨楼,身旁不可带一人。”

    “试问小侯爷,敢是不敢?”

    方应看抬眸望向高耸的白楼,笑容未改,沉声道:“为见吾妻,有何不敢。”

    说罢,也不再做纠缠,眷恋地看了眼楼顶半开的小窗,纵马而归。

    入夜,她向众人提议,不如明天趁着方应看孤立无援,干脆给他做了,说着便比出个手刀。

    王小石却说:“他是为情而来,为你而来,金风细雨楼绝不可以做出此等小人行径。”

    苏梦枕也支持王小石:“明日若要动手,也只能袭护法你一人来,算是情杀。但他若是还手,我们自会帮你。”

    第二日,白楼灯火葳蕤,方应看如愿见到了她。

    此行之前,米有桥便劝阻过他风险太大:“你就不怕真折在那?”

    方应看却心意已决。

    就算带不走他的夫人,单枪匹马从金风细雨楼里闯出来的本事,他或许还是有的。

    纵观方小侯爷的成长史。没什么是他通过智计无法得逞的,除了雷纯。

    而她已经是他得到过的女人。

    所以,她提出了一场交易。

    “我可以把雷大小姐绑来给你。她的价值不仅比我高,又是你的心上人,不划算吗侯爷?”

    死道友不死贫道。

    她瞒着苏梦枕提出毒计,合作瓜分做空六分半堂,届时雷纯便归方应看所有。

    方应看盯着她微张的檀口,满脑子都是他的予予声音真好听,哪还在乎她说了什么。

    他答应得干脆果决,一口就应下了,但他的要求是必须先绑来雷纯与他成亲,将生米煮成熟饭。

    可她哪里知道,方应看早就不惦记雷纯了,以前他想要雷纯,但现在他只想要予予。

    神通侯成亲当日,花轿从六分半堂出发,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两名丫鬟搀着傀儡般似的新娘拜堂,低头间,喜帕下却并非六分半堂雷大小姐的脸。

    再看,雷纯却是在席上举杯,柔声恭贺方小侯爷喜得美娇娘。

    神通侯府从未说过娶的是六分半堂大小姐,那些都是京城里不知谁传出的流言,怎么细雨楼还信以为真了?

    谁嫁过来,谁才是他方应看的夫人。

    郭东神感慨:“唉~你的予予不仅事业心挺强,还满肚子坏水呢。”

    不过就她这个脑子,居然敢和方应看、雷纯玩心眼?

    她郭东神伙同雷纯,还有早就忌惮她对苏梦枕衷心的像条狗的白愁飞,一起将她卖给了方应看。

    苏梦枕出门她撑伞。

    苏梦枕吃饭她夹菜。

    苏梦枕睡觉她连被角都要亲自掖。

    虽然她照顾苏梦枕的心情,就好比老母亲照顾亲儿子。

    但倘若再不把她卖给方应看做夫人,只怕六分半堂那位和白愁飞、方应看三人都要集体发疯。

    ——雷纯受不了她与自己的未婚夫毫无边际的接触。

    ——白愁飞受不了苏梦枕委以她重任,将权力放给她。

    ——方小侯爷受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整日待在破白楼里和其他男人卿卿我我。

    谁不满尽管站出来,神通侯有的是法子将对方的嘴缝起来、舌头割下来,叫任劳任怨挂墙头活刮。

    拜堂过后,新娘被送入洞房。

    方应看仍留在应付宾客,所有人都瞧得出这俊美小侯爷今日心情极好,眼尾眉梢皆带喜气。

    袭护法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药劲散去,她寻机打晕了苏楼主的未婚妻,没让前来贺宴的雷纯顺利踏出神通侯府。

    然而她刚将自己的嫁衣套在雷纯身上,便被抓个正着。

    “为何要害纯儿。”狄飞惊冷声质问她。

    “为什么?我倒要问问凭什么她不用被方应看压在身下狎戏!凭什么她不用被锁在不戒斋里!”

    “凭什么明明被惦记的是她,受欺负的却是我!是那些草根浮萍般的婢女!”

    “她得嫁给方应看!!她必须得嫁给方应看!那滋味也该让雷大小姐尝尝!”

    她执意要让雷纯也尝尝自己受过的苦,哪怕雷纯无辜。

    “……你就是嚎的再凶也无济于事,袭姑娘。”被狄飞惊护在身后的雷纯都有些可怜她了。

    脑子清奇到这个份上,大抵是没救了。

    不过方小侯爷的恋情已然滑向深渊,自然有人慢慢折磨他。

    雷纯望着那闻讯赶来新郎官眼眶通红,一把将神情癫狂的妻子拉入怀中,紧抱着安抚。

    混乱中那美人竟持械,狠心将方应看捅了个对穿。

    她咬牙切齿、声嘶力竭道:“你去死!”

    神通侯府的洞房闹剧,还是传到了方巨侠耳朵里。

    听闻爱子险些丧命新婚当晚,方巨侠火速赶来汴京为其讨公道,见见他那素未谋面的儿媳。

    方应看捂着腹部伤口,急切表态:“她是孩儿的心上人,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

    见状,方巨侠倒也不好为难那坏脾气的儿媳,他去金风细雨楼见了她一面,试图说和。

    出来时反被骂得狗血淋头,神思恍惚。

    “她说的是真的吗?小看?”方巨侠板着脸,语气十分地严肃。

    “……是,孩儿只是太喜欢、太想拥有她了,忍不住做错了事。”他看起来不仅腼腆天真,还让人觉得格外可怜。

    赶来给爱子撑腰的方巨侠,又灰头土脸的走了。

    婢女方应看很早不碰了,连玩弄都没了兴趣。确切的说在袭姑娘出现在神通侯府那天起,他就未曾再祸害过任何女子。

    因为他净逮着袭姑娘祸害了。

    她被这公子哥气到癫狂也是情有可原,她根本不会爱上一个不尊重她的男子。

    雷媚擦着额角冷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根本就不尊重我,我在他眼里就是可以随意玩弄的贱命一条。”

    方应看当年如何追求雷纯,她可都看在眼里,自然知晓倘若一个男子真心爱一个女子该是怎样。

    “他哪里是爱我?我是孤女,没有爹娘撑腰,没有六分半堂那样的后台,他就只敢侮辱我!”

    “你自然不会懂,你是他的小夫人,他舍得骂你吗?他舍得折磨你吗?他舍得强迫你吗?你看,你根本没经历过这些事对不对!”

    “姑奶奶!我跟侯爷可真没什么!你要误会这个,回头他真敢算计死我!”雷媚求她讨厌方应看就行了,可万不要连累自己也被讨厌。

    雷媚根本不敢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里应外合的郭东神,药倒她的元凶。

    这样的事,雷媚也绝不会帮小侯爷第二次。

    雷纯都只敢小心翼翼地婉拒,尽量不伤方应看的自尊脸面,袭护法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与恨意。

    此事过后哑巴变炮仗。

    伤了有桥集团头儿的身心,还敢在汴京大摇大摆逛街的也只有这位袭姑娘。

    连米公公都忍不住劝这小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当真温柔乡,英雄冢。

    方应看可比这袭姑娘知道的还要手段酷烈,禽兽不如。对她其实已是万般收着,轻拿轻放。

    倘若他不爱,光凭这孤女的所作所为,就足够被方小侯爷剥皮抽筋挂墙头一百次,连骨头都能给她碾成碎渣子。

    金风细雨楼上下都觉得袭护法烈性,虽有脾气,但她又不似温柔娇气,平时什么脏活累活照干,从不叫苦。

    乃至有次出任务受了重伤,被方应看揪准时机,掳回神通侯府修养,导致楼里群情激愤,摩拳擦掌要打上侯府将人抢回来。

    她在金风细雨楼把自己当牛马使,就为报苏梦枕知遇之恩。方应看知道了她如此拼命,恨不得立刻将人抢回府,当那帝姬、宗姬般如珠如宝的养着。

    “你也是来要我死的吗?”

    倒在苦痛巷尾,血染石砖,暴雨冲刷着那张惊人美丽的容颜,细流淌过琼玉般的秀挺鼻梁,灌进嘴里。

    耳边尽是哗啦声,她已看不清接近她的人是谁。

    那人长叹一声,端起她抱在怀里动作沉稳有力,只恨马车回府的路太长,恨御医不能即刻飞到身边。

    “怎么可能教予予死呢。”他将她的手放上自己脸颊,嘶哑地轻声道:“予予要死,也只能死在本侯的身上,榻上……”

    “断不会让你死在这的。”

    等她醒来时,已身处不戒斋后花园熟悉的房间中,透过花牖可以看见金绿色尾羽孔雀正在悠闲踱步,雨过天晴,丝绸被面没有摩擦似的从她肩头滑落。

    伤口被包扎的很整齐。

    神通候府里从来没准备过她的房间。

    这是方应看的卧室。

    而方应看本人就在她眼前。

    “予予,你想回金风细雨楼,我不拦你。但你的伤口才刚刚止血,还不能乱动。”

    “你大可安心留在侯府养伤,我……发誓绝不碰你。”他守在那人榻前,温声细语哄着。

    “来,乖乖喝药好不好?”

    直到那面色苍白的美人收起浑身尖刺,低头轻抿他手中汤匙时,方小侯爷才露出近来第一个不算敷衍虚伪的笑。

    彭尖觉得那笑看起来有些心酸,但方应看本人却尤为满足。

    看来小侯爷的恋爱脑不仅复发,还比过去更严重了!

    见光足踩在羊绒毯上的绝色美人,久久望着窗外泥塘,方应看便命仆人折了几支荷花,献给她赏玩。

    不料她摇头道:“我要那个。”

    她指的是莲蓬。

    没一会儿,仆人们送来的浓绿莲蓬便堆满书案。

    递给她一个拿在手里玩,男子指节分明的手又剥开一个,将莲子摘去苦芯,递到那水润饱满的唇瓣边。

    但她嫌莲子沾染了熏香,偏过头皱眉不肯吃:“臭。”

    小侯爷哑然失笑,好脾气的立刻吩咐人打水进来净手。

    臭?倘若他家侯爷都臭,那汴京就不存在香的男人!

    彭尖觉得,袭姑娘就是单纯刁难他家侯爷罢了。

    前两天她还在侯爷房间里吃酱肉包子,那味可比名贵香料熏人得多,小侯爷还不是照样忍了?

    这些讨嫌行为就算换雷纯来做,方应看恐怕也只会认为女神面目全非,当即滤镜破灭,累感不爱。

    “……您何必要践踏我家侯爷的感情呢?”彭尖终于忍不住,趁着方应看不在问她,但从头到尾不敢有任何的怨怼不敬。

    “我从来没有过践踏他的感情。”她望着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卫:“我践踏的,是他这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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