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二货,放开那只暗卫 >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灶台燃燃,烟雾翻腾,与倾盆大雨交织,笼罩着密竹萦绕的山间小屋。灯影幢幢的窗外,紧闭的门前,我抱着坛滚烫的药酒,却冷的骨头都在打颤。

    “吱呀——”房门开启,疾风撩动素衣如雪,女子执剑问我,“他如何伤至于此?”

    我抱酒坛紧张上前,急道,“他中了毒箭,伤在背上。我们被追杀,还坠了崖。”

    透门缝而望,隐约可见步杀泡在药桶中,浑身银针遍布。心脏狠狠一搐,我慌乱欲前,却被女子以身挡住。

    “坠崖……你们坠崖,他五脏俱损,经脉震断,而你却……却不过只是筋骨微伤……他护你……倒是护的紧,连命都不要了……”女子伸手拎酒,横剑而指,“出去,你若敢近他一步,我斩了你的双腿。”

    剑光如刃,迫我踉跄后退,摔进大雨中。房门砰然闭合,隔绝了我的窥探。雨珠砸落,滚在睫毛发尾,蜿蜒滴淌,我垂眸,呆呆而坐,不知所措。电闪如昼,一声惊雷,我抹过湿发,狼狈爬起,转身,跑进耳侧厨房。

    我蹲在灶前,添了几把柴,微弱的火势又旺。我搬锅上灶,以瓢舀了缸中清水,转身再去拎药酒。待酒水咕嘟翻滚,我伸手向灶台,却是一僵。灶台旁,大大小小的箩筐内,药材五花八门,我辨不出它们,更不知女子方才抓了哪些药。

    我不懂医,亦不会药,什么都做不了,根本就……无用至极。

    我垂眼,压下泪意,满厨房翻找,终于寻到一小缸大米和些许杂粮。忙在次灶架锅,舀水,加米,盖锅。我蹲在灶膛旁,以袖扇风,想让火势再大些,却被浓烟呛的咳嗽。拼命忍了许久的眼泪,在一声又一声呛咳中,砸落下来……

    冷风忽起,雪衣女子袖倦夜雨而入,锦鞋踏处,水渍滴淌。我盛粥的手一僵,放下碗,拿起巾帕迎上去,双手捧了递给她,被她挥袖拂开。

    她唇有干皮,淡淡扫过粥食,却眸生冷意,闭眼,后又睁眼,憔悴的看向灶台,待望见滚沸的药酒,极短呆怔后,踏步过去,揭盖仔细瞧了瞧,转身。我抬起药筐,就迎上去。她微顿,伸手抓了几副药材,扔进酒坛,扭头看向一处,方欲行,我眼疾手快,忙跑去,将箩筐给她捧来。她眼睛闪了闪,抓药入酒,道,“温火,半个时辰。”

    我拼命点头,“好的,前辈。”

    见她要走,我端起灶上的米粥,捧给她。她眸中闪过诧异,而后又冷了脸,道,“他五脏俱损未愈,如何食的了东西?”

    我神色黯了黯,又抬起头,舀了勺米粥,递到女子唇边,“前辈,您吃。”

    女子睁眼,受惊般后退。我以为烫着她了,忙收勺,吹了吹,又递到她唇边,忐忑的望着她。女子眸光轻闪,忽而侧脸,径直走向门口。我低头,默默将勺子塞进自己嘴里,如咽糟糠的吞。女子止步,“你竟然,还吃的下?”

    我努力吞咽,摇头,“吃不下,也需吃。我守着,万一……万一,前辈有用得到我的时候,我不能倒下……”

    “好一个守着,”女子蹙眉,“自我进屋,你可有问过我一句,他如今可是安好?”

    我猛然抬头,欲言又止,垂眸,红了眼睛,“前辈肯救,已是大恩。无论是否安好,晚辈必衔环结草,生死以报。”

    “衔环结草,生死……以报?我救他,是他欠我恩、亏我情!何时轮得到你生死以报!”

    大门砰然关合,我滑坐在地,缓缓抱膝,眼眶通红。说……说、说错话了,还是说错话了。不是没有察觉到,前辈对步杀的异常之情,我拼命压抑,谨言慎行,唯恐惹她生气,怕她厌恶我而迁怒于步杀,不肯再施救,可还是……

    “吱扭——”房门又开,女子去而复返,胜雪白衣翻飞,席卷了风雨。她夺步行至灶旁,端起灶上的那碗米粥,一饮而尽,在我的泪眼朦胧中,她以手拭唇,踏步走向门外,“果然,难吃至极。”

    ……

    翌夜,我在厨房药炉前蹲守了一整日,乖乖依言,不敢近小屋半步。

    女子又至,深瞧我许久,明眸微沉,“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我结巴,“您、您说是何……就是何……”

    “何意?”

    “我是大辰公主,他是侍卫,负责保护我。是我对他,有非分之想,”我低头,红了眼眶,“只要您肯救他,我们可以是兄妹,我与他做兄妹,亲兄妹!”

    女子看我,“亲兄妹?这是你说做,就做得的?”

    “义、义的也行啊,义兄不似亲兄,更胜亲兄!您放心,只要他能醒,我这就跟他义结金兰,歃血为盟,桃园结义,拜为异姓兄弟!彻底断了念想!”

    女子扭脸,冷哼,“胡言乱语。”

    第三夜,女子一身劲装,凌如素月。

    她看向我,“今夜,我将闯药王冢,为他采夺秘药,不一定有命可归。走之前,我会开启万杀阵,即刻药王谷,入者必死,无人可出。你若想要离开,最好趁此时。”

    我扇着药炉,添柴的手一紧,“我在此,等前辈。”

    “若我有去无回,万杀阵无解,你将此生,都困于药王谷。”

    “我等前辈,平安归来。”

    “那你,等着吧。门我上了锁,便是我走后,你亦不许入内,”女子扭头就走,至房门,忽而顿了顿,微侧了眸,低道,“钥匙,埋于屋前竹下。若我此次……真的有去无回,待……他死后……劳请姑娘,就当是报恩,将他……葬入药王冢罢。”

    第五夜,女子浑身血伤,提了剑,踉跄而入。

    我手忙脚乱,捧了纱布与金疮药,迎上去。她失魂落魄,问我,“你叫,小一?”

    为她上药的手一顿,我诧异抬眸,“前辈如何得知——”

    她道,“你可知,他是我夫君?”

    我怔住,“什、什么?”

    她水眸盈泪,挥剑指我,“我的夫君,为何会口口声声,唤你的名字?”

    我手中的药瓶,应声而落,碎瓷四溅。

    女子的手亦在颤,似极力抑制着什么,忽而转腕,凌空劈削,肃杀剑气掀锅碎筐,药材散落如雨。利刃冷光,剑锋疾旋,屡屡刺向我,却又擦身而过,始终未曾伤我分毫。

    厨房凌乱,四下狼藉,女子一剑直插入地,身子轻晃,竟是一口吐出血来,她以指擦拭,垂了眼眸,睫尾颤动,抖落大颗珠泪,低喃,“唐葳蕤,你活该,你赌了那么多次,可曾赢过一回?明知是输,偏却还要再赌。如何怨得旁人?”

    她扔了剑,瘫软于地,失力般闭眼,对我道,“你去吧,他此时,该是醒了。”

    闻言,我转身,拔腿就跑,向步杀所在之处,狂奔而去。月华如水,星光细碎,我携了穿堂疾风,闯入远远守了五天五夜的竹屋。可当看见卧榻上,仍然昏迷的步杀时,我呆愣原地,视线顷刻间变的模糊,“不、不是,醒了么……前辈说,你醒了的……可为什么……”

    我趔趄扑在床侧,想摇一摇他,却无措的不知将手放于何处。他身上那么多伤,血痕遍布,还有肉眼可见的针灸孔,红点交织,密密麻麻。我不敢碰他,怕碰疼了他,碰碎了他,只能揪紧被褥,哽咽的唤他,“步杀,先不睡了……好不好?你醒醒,睁眼看看我,就看一眼……再接着睡,好不好?”

    我将脸埋入被褥,泪水簌簌的落。温热的大掌覆上我的头发,我蓦的仰起脑袋,对上一双乌黑的眸子,步杀鸦睫缓缓扇动,沙哑道,“好。”

    直到被大掌护入胸膛,我才如梦初醒,伸手紧抱着他,哭的泣不成声,“呜啊——你醒了,步杀,你终于醒了!你吓坏我了!伤口疼不疼?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饿不饿?渴不渴?”

    步杀摇头,伸指,拭我的眼泪,“可有,伤处。”

    我头摇的像拨浪鼓,回攥他的手,贴在脸侧,蹭了又蹭。温暖的掌心,让我渐渐止了泪,情绪稳定下来。忽的想起什么,我起身,对步杀道,“步杀,是前辈救了你。刚刚,我急于来找你,把她一个人撂下了。步杀,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瞧瞧前辈,她好像不太好,我去看一眼,马上就回来。”

    不舍的放下步杀的手,我方扭头,就对上了门侧的素衣女子,轻纱斗笠掩了胜雪华发,袅袅仙姿,盈盈玉立。女子向着步杀,踏入屋内,突然掀了轻纱,欺身飞至榻前,伸手擒住步杀的下巴,抬起。她含泪的水眸忽睁,划过惊诧错愕,傻了般,定在原地。

    步杀袭掌如风,却在将触女子之时,倏然生生撤回。他玄玉似的乌眸骤凝,鸦睫剧颤,乖顺的仰脸,任女子瞧看,碎了满身凌厉冰寒。

    女子却如被蜂蛰,蓦的松手,连退几步,轻纱翻飞中旋身,逃也似的,夺门而去。

    步杀呆望着门口,眼睛一眨不眨。

    “你可知,他是我夫君?”

    女子的话,回响在耳侧,那个我刻意忽略,不愿面对的问题,终还是摆在了面前。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