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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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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步杀在,原本喧闹吵杂的街市,突然就变得有趣极了。我拉着他在酒肆茶楼街摊小贩间左顾右盼,遇见什么热闹都想和他一起去瞧上一瞧,玩心大起,乐此不疲。只是他话极少,我就忍不住想尽办法引他注意,只想逗他与我多说几句。

    “步杀步杀,这茶师的功夫茶好生厉害,背对客人反手斟茶,还能半滴不漏呢!”

    “嗯。”

    “唔嗯,茶水更是不错呐,你快尝尝呀,清冽甘甜,回齿盈香~”

    “嗯。”

    “啊,步杀,你看你看,那台上的伶人,比女子都漂亮!”

    步杀,“…………”

    “舞跳的也好,风姿蹁跹,步履生莲~”

    步杀,“…………”

    “步杀,这琴师弹的琴好好听,行云流水,铮铮入耳,东临皇城,果真是藏龙卧虎~”

    步杀沉默片刻,忽道,“主上善琴,更胜于他。”

    我一怔,“三皇子他,还会琴的么?”

    步杀点头。

    “也是,皇家子弟,琴艺这种加分技能,总不会落于人后的,”我笑笑,大眼瞅了一圈,瞧见有位白衣书生以扇做画,摊前围了不少人高价相求,兴奋道,“笔走龙蛇,苍劲古雅!这小伙子朗眉星目,瞧着就是青年才俊,万一日后真能声名鹊起,墨宝可是能翻价百倍的,咱们也去讨一副来藏着吧!”

    步杀抿唇,“主上善书画,更胜于他。”

    我,“…………”

    “那,小棋仙弈亭设擂,你想去瞧瞧么?”

    “主上善弈,更胜于他。”

    “东临小诸葛,在茶楼摆宴,评说奇阵兵法古战传奇,要……凑个热闹么?”

    “主上善谋,更胜——”

    “主上主上主上,你是你们主上的代言人么,”我有些着恼了,“三皇子便是百艺皆通无所不能,又与我何干!”

    步杀垂目,不再言语。

    我胸中气堵,闷头闷脑地走在前面,“二货、笨蛋、大木头,愚钝蠢木,不解风情,我怎么就瞧上了这么块儿榆木疙瘩……”

    回头,却见那人依旧立在原地,我气的跺脚,噔噔噔跑回去,伸手拉了他,闷头继续往前走。

    手中的大掌一顿,而后一点点收紧,他轻声低道,“我……不善言语,亦无长技。”

    我瘪嘴,嘟囔道,“何止不善,你就是块儿不开窍的臭石头。”

    步杀默了默,低如自语,“你是云中月,我是泥底石,本就……触之不得……唯有主上龙章凤姿……才堪……与你相配……”

    我止步,倏而扭头,呆呆道,“我、我是……云中月?”

    步杀垂着眼睫。

    云中月……云中月呐……这不……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白月光么……

    我脸上轰然一热,这、这木头是还带自动更新越版升级的么!10直升100的么!

    所有的委屈,登时就散了。我轻咳一声,手下牵得愈紧,红着脸道,“可惜,云中月是个异类,瞧不懂什么龙章凤姿,就稀罕不开窍的臭石头,我——”

    左肩忽的一阵轻撞,我被步杀扶住,顺手还捞了个鹅黄锦裙的小姑娘,避免她栽倒在地。

    小姑娘攀着我的胳膊,一脸庆幸,抚着胸口站稳。瞧见我,面色一红,连声致歉,“姐姐可还安好,是我鲁莽忘记了看路,对不住对不住!呀,姐姐的裙子被我扯坏了!”

    我低头,裙袖被扯开了几道寸长的小口子,不细瞧也瞧不出来,忙摆摆手,“无碍,无碍。”

    小姑娘却颇为自责,自袖中掏出两条朱红锦带,塞进我的手心,“这祈愿锦,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便……赔给姐姐吧!”

    “祈、祈愿锦?”

    “嗯,”小姑娘点头,指了指我身后,“东临千年御神木,诚心祈愿,最是灵验。而这两条祈愿锦,可是我在潭隐寺渡经求来的,姐姐若用这个,绝对能有求必应的!”

    我顺她所指瞧去,不远处,五人环抱的巨木,形如盛伞,葱郁繁茂,艳艳红带在烟雾缥缈中迎风垂绦。树下还有个堆满锦绸红带的摊位,摊位后的老者慈眉善目道骨仙风。不少戴着面具的男男女女,手执红锦,言笑晏晏,虔诚地将之绑于树梢。

    那小姑娘瞧我看的出神,拉了拉我,耳语道,“他是姐姐的情郎么,姐姐可去求姻缘的。”

    我面上一红,颇有些心动。只与步杀说要他在此稍等我片刻,便被小姑娘拐去了红绸摊下,向老者讨了笔墨,递给我后又道声歉,就笑着跑开了。

    我瞅着毛笔思索,要……写些什么呢?让步杀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喜欢我到欲罢不能寸步不离?不行不行,太直白太羞·耻了!那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下意识地看向步杀,却见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漠然地立于人流之中,黑发乌眸,鸦睫低垂,竟比那袅袅青烟更显寂落。

    我垂了眸子,动笔极快地写下几个字,抓了毛笔与锦带向步杀跑去。

    “步杀——”我唤他,见他抬眸看我,脸上漾起一个大大的笑,“你看,我得了两个愿望,分你一个呐!”

    瞧着我递到他手中的笔带,他微微怔了一下,道,“我……无甚愿望。”

    “怎么会没有?”我拽着他就向御神木走,絮絮叨叨,“嗯,就是你现在最想要得到的那个东西啊!特别特别想要的那种!试一试呗,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他的目光凝在我的脸上,睫毛轻轻抖动,低头,执起笔,姿势略显怪异地在锦带上划了几笔。我偷偷去瞧,却见他画了个头尖尾圆末端带孔的物件,像是枚绣花针,又像是什么金兵暗器。这才想起来,步杀他不会写字啊!

    我又凑近了些,想问问他需不需个代笔,或者我一笔一画教他也好。察觉到我的靠近,步杀却是忽然受惊般退了半步,握掌,将锦带紧紧攥在手心,乌眸忽闪,微微侧脸。

    “可是写好了?需要我帮你……”突然想起他这么怕我瞧见,许是,又耻于自己不善笔墨?话到舌尖,便是一转,“我帮你绑在树上吧!”

    步杀又退一步,表情隐匿月白面具之后,让人瞧不明他的情绪。他脚尖微旋,忽然提气而起,翻身上树,将锦带绑在了近顶的枝条。

    我仰起脑袋,木着脸看他,唔,没事儿,反正我也瞧见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

    “咦,姑娘写的这是何字?”一道男声在身旁响起,似有几分好奇,“如、如,是个如字吧,如什么什么?”

    我正仰着头瞧步杀,下意识地接口,“如他所愿。”

    树上的步杀动作一僵,垂了睫看我,眼眸中影着绦绦碧枝朱色,涟涟清漪,隐有融光。我惊醒,错了视线瞧向一旁的陌生男子,登时红了脸,“你、你怎么能随便偷看别人写的东西!”

    “如他所愿?如谁所愿?”陌生男子挑眉,指了指我手中攥着的锦带笑道,“姑娘,你写错字了!树神瞧不清字儿,要如何帮姑娘实愿?”

    “我——”

    手腕一紧,却是步杀跳下树来。他拉起我就走,待不见了多管闲事的讨厌男子,才停了步,问道,“你说……分我一个。”

    “嗯,”我点头,“你一个,我一个。”

    他睫毛抖动,看向我手中的锦带。我脸上一红,手指摩挲着锦带,不自然地别开头,嘟囔道,“这就是……我的愿望啊……”

    说完,又耷拉了脑袋,脸色一垮,“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是有点儿蠢得多此一举了……唔嗯,早知道就两个愿望就都给你了……也不至白白浪……”

    下一秒,我被拥入了一个灼热的怀抱。步杀收紧着双臂,将脸埋入我的颈侧,抵了许久,缓缓低道,“对不起。”

    我脸红,“干、干嘛,突然……跟我道歉啊……”

    又是,长久的沉默。

    “小一……”他开口,却唤得极轻,轻得让我几乎以为是幻听,“小一……你喜欢我,好不好。”

    我睁大双眼,简直有些难以置信,激动得语无伦次,“这、这、这句当是我说才对吧,我……我、我、我喜欢你啊,喜欢的不得了不得了!”

    他却没再说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入了我的颈脖之间……

    隐隐的笑声不时传来,行人熙攘,擦肩而过。几个姑娘红着脸,以袖遮面快步走过,亦有人小声指点,笑语几句。

    当街相拥这种事儿,虽然开心到爆,但步杀你有面具我没有啊,有、有点儿……臊人呐……

    但、但是,我们……这般……算是……确定了心意了吧?

    他的潜台词……是……喜、喜欢我的吧……

    是……两情相悦的吧……是吧!是吧!一定是的吧!

    “姑娘,别在这儿抱着了!快带着你的情郎去烟火祭登三生台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立刻有人接道,“是啊,登了三生台,揭了面具,才是真正的缘定三生呢!”

    我臊着脸低头,轻轻扯了扯步杀的袖子,“步杀,三生台是什么啊?”

    “姑娘是外乡人吧,”热心的胖大婶露了个脑袋,笑的眉眼弯弯,“烟火祭三生台揭面,可是咱们东临仅次于婚嫁大礼的仪式了,婚嫁之日得的是长辈先祖的祝福,在这三生台,得的可是东临天神的佑守啊!”

    天、天神呐……听起来就比先祖要牛多了呀!十里红妆凤冠霞帔礼拜高堂是求不到了,但若能求个天神佑守缘定三生携手白头,也寥慰我心呐~

    我兴奋地摇晃着步杀的胳膊,“你方才不让我揭面具,原是未到地方么?步杀,我们一起去烟火祭揭面具,缘定三生好不好?”

    漆黑的眸,缓缓落在我的脸上,眼底似有流光幽沉,步杀怔怔良久,乌眸轻敛,垂睫低道,“嗯。”

    我双眸瞬亮,开心的不能自已,yes!yes!!yes!!!他的意思,果然是喜欢我的!

    “步杀步杀,听说,三生台,会有很多人么?”

    “嗯。”

    “都带着面具的么?”

    “嗯。”

    “为什么啊,就不能……不能一对一对的上么,认错了怎么办?”

    “是……天神的考验。”

    “考验呐……唔,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一定会找到你!”

    “……嗯。”

    “然后,我们一起接受天神的祝福,长长久久白首到老!步杀,在我找到你之前,你可千万不许被别人揭了面具!”

    “……好。”

    三生台上,垂星璀璨,烟火如昼。

    一名名头戴面具的男子,一位位回身寻觅的女子,或擦肩而过,匆匆离去;或欣然而往,执手相顾。缥缈纱裙,猎猎广衫,交织随风。

    在川流的人潮中,我从容自若,抚着唇,勾了嘴角,漫步而寻,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满出来。

    方才分开时,我就做了记号的。偷偷以口脂,染在了步杀面具的眉间,加上见面时,我啄他的那两口,三处印记呢,错不了的。

    我四顾而望,视线蓦然一定,月白玉面,眉间朱色,玄衣如夜。

    我眸间瞬有星光,提起裙子,小跑着追上前去,一把扯住那男子的衣袖,在他诧异回头时,踮脚捧住了他的脸。目光落在面具边缘,不易察觉的两处浅脂淡红,我眉眼盈笑,“呐,找到你了!”

    说着,伸手,毫不犹豫地揭开了男子的面具。眼中渐放的华彩,却瞬间凝固。

    “公、公主?”

    棕眸清浅映月,闪着疑惑的微茫,是三皇子,尹云澈。

    我呆在当场。

    云澈怔愣一瞬,却是笑了,执扇轻展,温雅如玉,“澈贪恋这人间烟火,便偷偷溜出宫来,不想公主,亦是如此么?”

    我眨了眨眼睛,缓缓看向他的身后。一切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我看见那玄衣劲服的男子冲开人流,疾步而来,凌乱的乌发湿黏在额前。一滴汗珠,随着动作的猛然停顿,滴落在他的锁骨间。他怔怔地将我望着,乌眸空了一瞬,迅速侧脸低头,垂了眼目。

    他的脸上,本该戴着的月白面具,不见踪影。

    哦,并不是不见踪影……我缓缓低头,而是……在我手中……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彼时尚未约定,绣缘也好,和亲也罢,我不怨你,可这次是……这次是……我们说好的啊!说好的,我找到你,揭了面具,我们一起接受天神的祝福,长长久久白首到老!你怎么能,怎么能,又把面具……给了别人……

    我失魂落魄地将目光移向云澈,牵线木偶般,呆呆地捧着他的脸。云澈挑眉,棕眸微惑,“公主?”

    我望着他,似哭似笑,声有颤腔,“你属下说你龙章凤姿,与我最是般配,我,仔细瞧瞧。”

    说着,却是瞬间委屈得红了眼睛,泪水在睫尾欲落不落。云澈微微蹙眉,合了扇子正欲扭头,却被我一把拽住衣襟。我垂着脑袋,隐隐和着鼻音,小声道,“三皇子,你帮我挡一下,帮我挡一下,好不好。”

    “我不要这副样子,被他瞧见……太、太丢人了。”

    眼睫一颤,泪水,簌簌扑落。

    “凭什么,只我一人这般在意……他但凡有一点儿喜欢我,又怎么舍得,怎么舍得,一次又一次地,将我推给别人……”

    …………

    人影疏落,山风如啸。

    我闷在云澈胸前,抽搭着鼻子。云澈身形有些僵硬,然只他一动,我便紧张地攥紧他的衣襟。他轻叹一声,低道,“烟火已落,夜风寒凉,澈,送公主回去吧?”

    我吸了下鼻子,哑声道,“他……还在么?”

    云澈回头扫了一眼,眸色难辨,后又叹道,“我命他,先行退下?”

    我点头,又摇头,而后仰起脸来,声音有些沙哑,“我的妆,是不是花的不能看了?”

    云澈望着我,忽地笑了。却又立刻掩饰似的,以拳抵唇,绷了绷脸,轻咳了两声。

    我登时垮了脸,肯定道,“果真,不能看了吧。”

    云澈忍了忍,终没能忍住笑。他接过我一直攥在手心的面具,扯开绳带,轻扣在我的脸上,笑道,“这般,便瞧不出来了。”

    我点头,“谢谢。”

    “要我命他退下么?”

    我摇头,“不了,一起回去吧。”

    我深吸一口气,越过云澈,走出他身形的阻挡与遮蔽。

    步杀依旧呆立在原地,僵直如石,面色苍白。

    我稳了稳情绪,在他一动不动的注视中,走过去,对他道,“走吧,找一找蛮歌和癸丑,该回宫了。”

    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我与蛮歌坐在里侧,云澈坐在靠门的位置,步杀与癸丑并坐在外,驱驾马车。

    蛮歌瞧着我面上的面具,几番欲言又止,却终是一路无话。

    临到殿门,我掀帘出去。步杀癸丑皆列在侧,伸出手臂欲要扶我。我望过去,步杀微微一僵,低眼垂目,便要收回。我先一步将手搭在他的臂上,借势跳下车去。

    他轻怔,反手拉我,我却松了手,道,“别人守不守信,我不知道,也管不了,但我,自始都是个守信重诺的人。”

    “我向御神木祈愿,求你所求,”迎上那双渐渐无措的乌眸,我努力使自己平静,想扯出个笑来,却终是比哭还难看,“若我与三皇子……便是你所希望的。”

    “那么,”微顿,我轻轻道,“步杀,如你所愿。”

    而后,无视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径直走入殿中。

    蛮歌疾步追上我,“阿光,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垂目,低道,“只是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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