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药
几日后,当一切准备就绪,女子书院开始着手修建。
这里原本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宅院,白韵清不想费时费力地大动干戈,故而在保留了原有建筑的基础上,再对此加以修整、翻新。
事情虽发生在南郊,但八卦是人的天性,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白韵清对此加以利用,不过几日,白家大姑娘要创办一家女子书院的事情,就传得京城人尽皆知。
“你说这位白姑娘究竟想做什么?女子书院?亏她想得出来!”
“这人啊,一旦拥有了自己从未有过的权力地位,就容易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瞧瞧,这都还没嫁进威远侯府呢。”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可不是能让她胡来的地方!”
“女子就该在家看些《女诫》之类的书籍!书院?难道女子也想考科举不成?简直天大的笑话!”
午后,听风院;
“小姐,这是按照您的要求写的所谓的‘传单’,您瞧瞧,可是您想要的样式?”
芷兰朝逍遥椅上的白韵清微微俯身,递过一张宣纸。
白韵清伸手接过,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说着把传单递回给了芷兰:“先找人誊抄个一百份,再寻些孩童,让他们在街上分发给路过的女子。记住,多大年岁的女子皆可。”
芷兰接过传单,应声退下。
白韵清重新拿起话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随着话本情节的发展,她时而皱眉,时而展颜。
须臾,沈汐踩着急促的步伐来到了白韵清的身侧。见她这般优哉游哉的模样,沈汐欲言又止。
白韵清翻过一页话本,头也不抬道:“沈娘子,瞧你这气都还没喘匀的模样,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沈汐眼含担忧:“姑娘,我今儿个在街上听到了一些传闻,是关于女子书院还有你的。”
白韵清示意沈汐在身旁的石凳上落座,抬手拿过矮几上的糕点轻咬一口,神色满意地咀嚼着。
沈汐神色纠结:“姑娘难道不好奇?”
咽下口中糕点后,白韵清漫不经心道:“总归不会是什么好听话,与其好奇那些,我不如多花些时间在女子书院上。”
沈汐心下一松,温柔一笑:“还是姑娘豁达。”
白韵清把话本倒扣在矮几上,坐起身看向沈汐,笑着摇了摇头:“并非是我豁达。相反,我这人还十分小心眼。你若得罪我一分,我必还你三分。”
沈汐欲言又止。
白韵清笑得轻松:“这人生在世,谁能避免被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连当今圣上,怕也是会被人私下说嘴。”
沈汐不解:“可是,这闲言碎语闹得人尽皆知,姑娘不觉得闹心吗?”
白韵清微一挑眉:“你觉得,他们敢当着我的面说那些有的没的吗?”
沈汐沉吟片刻,随即轻轻摇了摇头:“除却那些没脑子的,确实没人敢。”
白韵清耸了耸肩:“那不就得了?只要我没听到,就代表没有。做人啊,有时候掩耳盗铃一番,会更快乐些。”
见沈汐开始沉思,白韵清也不打扰她,直接往后一躺,把话本往脸上轻轻一盖,开始闭目养神了起来。
少倾,沈汐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见白韵清这般模样,轻声试探着唤了一句:“姑娘?”
白韵清把书稍稍往下移了一些,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眸:“沈娘子可是还有事?”
沈汐微一颔首:“我来是想问问,以后女子书院,是由姑娘做主吗?”
白韵清不明所以,但转念间就明白了沈汐的顾虑,笑道:“自然,女子书院所有的决策皆由我说了算,旁人无权干涉,包括卫凌。”
沈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怕白韵清误会,解释了句:“我并非觉得卫小公子哪里不好。只是只是这女子书院姑娘说过的,女子书院是为了教会女子独立自主,我不希望最终决策者是一名男子。”
沈汐这话深得白韵清的心:“沈娘子这样的想法很好,说明你已经在通往独立自主的路上,迈出了一大步。”
沈汐抿嘴一笑,有些羞涩地站起了身:“那我不打扰姑娘了?”
白韵清笑着颔首,沈汐俯身一礼,转身优雅离去。
几日后,听风院;
“小姐,卫小公子出事了!”芷兰步履匆匆,行至白韵清面前后缓了缓呼吸,神色凝重地开口。
白韵清内心咯噔一下,赶忙问道:“他怎么了?”
芷兰:“小姐别急,卫小公子人没事,只是如今因疑似聚众吸食寒食散,被暂时收押在大理寺狱。”
白韵清心下一松,却又蹙起了眉头:“你仔细说来。”
半夏与木香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沈汐一脸担忧地看向白韵清。
芷兰微一颔首,娓娓道来。
在大晋,寒食散乃是禁药。
最初,寒食散乃是太医院为治伤寒而研制出的一阵药物。但后来,越来越多身体康健之人服用寒食散上瘾,导致其精神恍惚,暴躁易怒,更有甚者产生幻觉。因此物丧命之人日益增多,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先帝。
当今圣上继位后,当即把此物列为禁药,同时颁布禁令——禁止配制贩卖吸食寒食散,违令者,无论尊卑,皆终生囚禁于大理寺狱中。
前一日,卫凌在品香居雅间宴客,华灯初上时,卫凌便以不可晚归为由先行离去。
品香居打烊的时辰悄然而至,雅间内依旧欢声笑语,众人并未有离去的意思。掌柜只好让小二前去委婉催促众人离开。
岂料这一催促,就出了大问题!
小二好言相劝,众人却是不依不饶,直接闹了起来。在推搡间,小二被人砸破了脑袋,当即晕了过去。
见出了事,众人这才清醒了几分,赶忙让掌柜去医馆寻大夫。
睡梦中的大夫被急匆匆地拉来,包扎好小二的伤口后,对闹事的那些罪魁祸首吹胡子瞪眼的。要不是碍于对方身份,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也就是这一瞪,让大夫瞧出众人的不对劲来。
搭手把了一个人的脉后,大夫这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立马躲到掌柜身后,让他赶紧去衙门告官。
众人不明所以,但见大夫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直觉事情不简单,故而依他的意思差人去告了官。
当值的捕快们一到,大夫直接状告那群人聚众吸食寒食散。
经过一系列的验证,众人确实是吸食了寒食散。
这可是出大事了!更何况其中还牵扯了威远侯府的小公子!
捕快们不敢耽搁,立即把这事上报给了县令白砚。
依照大晋律法,这事已然超出了县衙的权限范围,理应上报大理寺。
待与大理寺交接完毕后,天色早已大亮,白砚这才往听风院递了消息
“小姐,事情就是这样,老爷的意思,是希望您不要插手。”芷兰有些担忧地看向白韵清。
“爹爹的意思我明白。”话落,白韵清轻叩石桌,蹙眉沉思。
木香与半夏对视一眼,木香上前一步:“小姐,可要奴婢去一查究竟?”
白韵清手指一顿,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大约能猜出幕后主使者是何人。”
顿了顿,她看向芷兰:“爹爹让我不要插手,可有说不让我去探望卫凌?”
芷兰微愣,随即摇了摇头。
“如此”
白韵清说着,站起了身:“半夏木香,你们二人与我一同前往大理寺狱。芷兰,去寻我娘亲,让她稳住我爹爹。”
见白韵清欲离去,沈汐赶紧道:“姑娘,我可能帮上什么忙?”
白韵清对她微微一笑:“沈娘子好好的,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我的女子书院可不能少了你这名优秀的女夫子。沈娘子可能做到?”
沈汐笑着点了点头。
大理寺狱;
最里头一间看起来颇为整洁却十分简陋的牢房中,卫凌翘着二郎腿仰躺在床上,双手置于脑后,嘴里叼着一根稻草,看起来好不惬意。
“卫小公子,有人来看你了。”
卫凌闻言,转过了脑袋,看见来者何人时,吐掉嘴里的稻草,笑了:“你来啦。”
狱卒打开牢门放白韵清进去:“白姑娘,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白韵清谢过之后走进牢中。
狱卒锁上牢门后转身离去,给二人一个单独相处的时间。
白韵清上下打量了卫凌一番,见其穿戴整齐,神态轻松,顿时放下了心,在木桌旁坐下,调侃道:“卫小公子,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卫凌故作叹息:“没想到啊,竟是着了谢羡之那厮的道了。也是,狗被逼急了,总是会跳墙的。”
白韵清:“你可是在威远侯府被带走的?”
卫凌知道她想说什么:“在我爹娘眼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可不会包庇我。”
白韵清拧眉:“他们不相信你?”
卫凌勾了勾唇:“就是因为相信,才更不能阻止我被带走。”
白韵清瞬间明了:“你预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