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徐粤自然是不饿了，不过好不容易白宗亮态度有了松动，她也不介意再吃点。
“好呀。”她顺势也给自己盛了碗汤。
白宗亮慢慢喝着，随意问道：“脾气闹了这么久，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
徐粤扯了块奶黄包塞进嘴里，“当然想您了呀。”她眼睛笑眯眯的，“不然还能为什么。”
白宗亮鼻子一哼，显然是不相信她这个说辞。
当初为了和张伦在一起，她宁愿再也不和家里联系，也要和张伦结婚，怎么可能突然转变想法。就因为想这个父亲，就回来低头了？
当时言之凿凿的，说和张伦在一起，肯定不会过得比在家差，可结果呢？
“遇到困难了？”白宗亮猜测。
“没有。”
白宗亮看了眼她露出来的手腕，皱眉，“那就是他对你不好。”
细细的一圈手腕，像是皮包着骨头。脸上十分瘦削，瞧不出一点肉。面色也不好，和在家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徐粤手上一顿，咀嚼的动作也变慢了。
表演可以开场了。
她微微低下头，声音很轻，“没有，他对我挺好的，没有欺负我。”
话是这么说，可白宗亮听着，她言语里尽是委屈。
要是过得舒心，怎么可能会是这副模样。
“真的？”白宗亮不信，“那就说说，他要是对你好，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徐粤一时语塞，半天想不出来反驳的话，最后只好说：“是我吃东西太少了，没有胃口，和他没关系的。”
“胡说！”白宗亮一拍桌子，揭穿她：“你从前什么样我能不知道？我把你交给他，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自己的老婆都照顾不好，他还是个男人吗！”
虽然他和白珊珊一直因为张伦的问题闹矛盾，但他也绝对不允许别的男人这么折磨自己的女儿。
“爸爸，别生气，小心身体。”徐粤安抚他。“我过得挺好的，真的。”她嘴角勉强带出一丝笑意，“你不用为我担心。你照顾好自己，我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她说着，喉咙中冒出一丝哽咽，赶紧低下头，想要掩饰过去。
但这怎么瞒得住白宗亮法眼。
白珊珊是他的独女，就算闹了矛盾，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私下里他还是处处关注这个女儿的。怕她会过得不好，怕她受委屈，也会让人关照下张伦，就是为了让白珊珊能活的舒服一些。
可现在呢？张伦过得挺滋润，自己的女儿却成了一副骨架子的模样，这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忍得住。
更何况，徐粤句句都在为张伦开脱，还不是怕他去找张伦算账。
可他又不是瞎子，孩子过得怎么样，他不是看不出来。
“那会儿我怎么和你说的。张伦这人靠不住，你就是不听，非要和他结婚。现在呢？谈恋爱和结婚不一样，你非要一意孤行。”白宗亮有些懊悔，“要不是那几年工作太忙，疏忽了对你的教育，你也不至于……”
他说着，便提起了白珊珊还小的时候。
白珊珊母亲去世得早，就他一个大男人带孩子，总归是有不方便的地方。而且那段时间公司刚起步，他两边顾不过来，也就有些忽视了对白珊珊。
等公司彻底稳定，成为全市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后，他再回头关心白珊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当初白净可爱的小女孩，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曾经听话贴心的小棉袄，如今也变得骄纵叛逆。
现在想起来，他是挺对不起白珊珊母亲的，她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最后还被自己搞得父女离心。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段日子他有多么的后悔，错过了女儿的成长。
听罢，徐粤眼眶含泪，哽咽道：“爸爸，我从没有怪过你的。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现在我长大了，不会再让你操心了。”
白宗亮听着，也偏过头去，摸了摸眼角。
“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说，爸爸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白宗亮到底还是心疼白珊珊的。
“我知道的，爸爸。”徐粤握住白宗亮的手，诚恳的说：“我现在长大了，不会再让你操心了。以后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好，好。”
一顿饭，就在父女二人泪眼朦胧下吃完了。
许久未见，白宗亮对这个女儿纵使还有气，也被她一句句的甜言蜜语给哄得散尽了。
徐粤说了什么，逗得白宗亮放声大笑着。
他戳了下她的额头，埋怨又心疼：“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会说话。都那么大了，还总不听话。”
徐粤坐在他身边，亲昵的撒娇：“你就当我是青春期好啦。”
白宗亮眼睛一瞪，“只有你，青春期这么长。”
徐粤眉毛一挑，调皮的说：“谁让我是白家的女儿的，就是和别人与众不同。”
“你呀。”白宗亮看着徐粤，久违的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个房子里，也是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欢声笑语了。
白宗亮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徐粤，手也一直拉着她。似乎很怕下一秒，这个和他亲近的女儿就又消失了。
眨眼间就到了中午。
一起吃过午饭，白宗亮又把药吃了，困意就上来了。
躺在床上，他还舍不得徐粤离开。
徐粤拍了拍他的手，“爸爸你好好睡一觉，我会常来的。”
守在床边，直到白宗亮睡熟了，徐粤才悄悄离开。
她向李叔问了病情，倒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也拖拖拉拉的，病了半年。
到底是人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好的抵抗力。
出门前，徐粤不放心的嘱咐：“李叔你帮忙照顾好他，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小姐。”李叔一口答应下来。
从白家出来，徐粤在车上坐了坐。
她对着镜子确定自己脸上没有眼泪了，才吐了口气。
她一开始的计划是以退为进，卖个惨，好缓和父女关系的。可听到白宗亮谈及以前的事，她不禁感同身受，一下子就没忍住。
本来是想演戏的，结果自己却坠进情境里，成了剧中人。
想想也知道，白宗亮一个单亲父亲独自抚养女儿，同时还要创业赚钱，设法给女儿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是有多么的辛苦。对白珊珊的照顾，肯定没办法面面俱到。
若是白珊珊过得不好，他这个做父亲的怕是更要自责。
徐粤想起了原剧情。
按照原来的发展，白宗亮身体本就不好，知道了白珊珊的婚后遭遇，便气急攻心，公司里又突然出了问题，不过几个月就离世了。
而唯一的继承人白珊珊，因为产后抑郁，还有张伦的出轨，父亲的离世，桩桩件件一下子摧垮了她，从高楼一跃而下。
以至于偌大的家业，全被张伦控制。
他一飞冲天，白家人却成了他的垫脚石。
在另一个世界，想必白珊珊也很后悔自己的决定，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吧。
徐粤缓了好一会，才开车回家。
把车停到了底下停车场，她提着打包回来的剩饭，刚走了几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她。
声音不大，但一直在她后面。
徐粤心里嘀咕，又走了两步，还是听到细微的声响。
她慢慢走着，时刻注意后面的动静。
等走到一个拐角处，她忽的回头，打算看看是谁在跟着她。
可打眼一看，后面哪有什么人。
停车场内一片寂静，周围除了她，找不到第二个人。
徐粤：“……”
她视线下移，这才注意到，在她不远处有一条小狗。看着不过三四个月的大小，纯黑色的，难怪她一开始没有看到。
“是你呀。”徐粤放下心，半蹲下身，冲它招了招手，“过来。”
小黑狗似乎有点认生，站在原地好久没有动。
它圆圆的眼睛盯着徐粤，尾巴摇得很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徐粤笑了笑，“怕我啊？那你还跟着我。”
一人一狗，一直保持着距离。
徐粤见状，起身就要离开，可刚走了两步，就又听到小狗跟上来的声音。
她停下，它也停下。
她走，它就跟上。
像是一个小尾巴。
徐粤又回过头，小黑狗就又不动了。
徐粤：？
她看了看它，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袋子，有了一个猜想。
她把里面剩下的排骨拿了出来。
一掀开盖子，就见小黑狗尾巴摇的频率快了不少。
把盒子放在一边，徐粤示意了一下，“吃吧。”
小黑狗还是很警惕，脚步挪来挪去，视线在徐粤和肉上面不停切换。
它到底是没忍住诱惑，瞧着面前的女人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它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肉。
下一秒，它就狼吞虎咽起来了。
停车场里的灯光昏暗，离得近了徐粤才发现，这条小黑狗身上的毛发有些黏在了一起，看着脏兮兮的，十分潦草，完全不像是家养的。
它似乎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很快一小盒肉就被吃光了。它甚至还恋恋不舍，舔着盒底的一些汤汁，直到什么都不剩下了才作罢。
徐粤把盒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对它道：“吃完了，就不要跟着我啦。”
她往电梯的方向走去，那条小黑狗真的没有再跟上去。
它停在原地，瞧着徐粤的背影，尾巴摇晃的弧度渐渐小了。
等电梯的时间，徐粤打算回去联系一下物业，看是不是要把流浪狗抓捕收容，总好过它每天在这里乱跑。
地下停车场视野不好，说不定哪天它就丢了小命。
电梯很快就到了。
徐粤进去按了关门键，突然就听到了“汪”的一声。
声音在这个停车场里回响，清晰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