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描越黑
尹芳俪经历了短暂的无语，很快就镇定下来。
说实话，以她对儿子的了解，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只不过他的行动比她想象得更快。
前段时间，周致远因为周拓宸硬着脖颈要去学校里上班，也不愿意接手家里的生意，一气之下从他那儿收回了不少资金。按理说，周拓宸最近手头应该没多少现金才对。
想到这儿，尹芳俪忍不住继续向姚昕语打听，“你们款项已经结清了吗？是怎么结算的？”
“目前先收30作为定金，剩下的等产权转让的时候再结清。”
“所以拓宸付了150万？他哪儿来的这么多现金？”
“周老师说，100万是他个人名义购买的酿酒葡萄，400万以绿染农产品公司的名义买水果葡萄，那部分要走公司账目，后结。所以，我们这次只收了周老师个人名义交付的30万现金，还有70万尾款，他说要等一等。”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的钱，他自己做主吗？”尹芳俪语气依旧眼里，心里却略微松了口气。
自从上了大学，周拓宸开始在各种奇奇怪怪的爱好上砸钱，已经被他爸爸念了好多次。这次，这小子又是先斩后奏，但100万的费用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不至于因为太过大手大脚而在事后又被他爸痛批一顿。
姚昕语观察着尹芳俪渐渐不再紧缩的眉头，说道，“尹阿姨，我听周老师说，水果葡萄本来就是你们的绿染公司想买，那这部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至于酿酒葡萄，是他的个人资金，两边不搭界的。”
“可是你不是说只能整包，不能拆分吗？”
“周老师说，绿染是他的公司，他做得了主。虽然一边是为公司买，一边是为自己买，但实际上都是他实际经手。我爸原本要求整包不拆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保证管理的统一。如果是同一个人，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尹芳俪似乎接受了姚昕语的说辞，“那你们什么时候谈妥的？”
“大概就前两天吧，因为我爸周末就要走，所以周老师提前约了他，说想在他出发前先把合同给定下来。”
“你当时在场吗？”
“我不在，他们谈妥之后才告诉我的。”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应该早点约你出来的。”尹芳俪直直地盯着姚昕语。
“即使提前约我出来，恐怕结果也不会有变化，我很少掺和我爸生意场上的事情。”
“但你可以掺和拓宸的事情。”
“掺和周老师的事情？”姚昕语虽不解，还是尽量保持平缓的语气，才不至于让质问听起来显得无礼。
“我知道你俩是一条船上的。”
“一条船上？”姚昕语瞬间瞳孔地震，自己和周拓宸的计划这么快就暴露了？不至于呀。
“你们两个不是已经同居了吗？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什么？！姚昕语一下子失了语。
为了控制自己不从座椅上跳起来，她在桌面下攥紧了双手，通过指甲掐住自己的力度平复骤然加快的急促呼吸，手心似乎有些潮湿。
“我和周老师只是普通同事，没有其他任何不正当关系。”
声音涩涩的，是听起来略显苍白无力的辩解。
尹芳俪察觉到姚昕语的惊慌失措，隔着桌子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姚老师，你不要紧张。我也是过来人，不是在戴着有色眼镜批评你们。”
“阿姨，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和周老师真的没什么。”姚昕语嘴里说着，心里却已经因为尹芳俪先前抛出的问题而倍感慌张。这种事情，太难解释清楚了。
“姚老师，叫你昕语可以吗？”
“啊，可以，您随意。”
“昕语啊，你觉得我们家拓宸是随随便便的男孩子吗？”
“怎么会？周老师当然不是。”
“你觉得他和女生相处有分寸吗？”
“这个我没留意过。”
尹芳俪笑着摇摇头，“没关系，那你下次多留意一下。”
“我留意……”我留意什么呀？姚昕语将后半句吞了进去。
“我知道，你也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你的家教很好，看得出来。”尹芳俪向后靠了靠，嘴角浮现出欣赏的笑容。
“唔，您过奖了。”姚昕语象征性地自谦了一下，姚家的家风确实还不错。
“我不觉得你是会随随便便和男生住在一起的女生。”
姚昕语噎了一下，虽然尹芳俪讲的是事实，她确实不是。在周拓宸之前，她从来没想过会和异性同租。不可想象，也难以接受。但总不能和她说，自己是冲着老家的房子才住进去的吧。
关于这件事，她还有更加重要的计划，绝对不能随便和别人讲。
“尹阿姨，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您应该知道我们家经济状况出了些问题吧？要不然我爸爸也不会把他养老的果园给卖了。周老师是听说了我家的情况，看在同事的份上，把一间空房租给了我。等我过渡之后，就会搬出去。”
“昕语，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在我们家，拓宸的房间是不可以随便进的。别说我们了，就是芮扬也不大容易进去。对了，你认识芮扬，对吧？是拓宸的妹妹。你的手机号还是芮扬给我的呢。”
“芮扬我认识，见过几次。您是从她那儿听说我和周老师同居的？”姚昕语说到一半，摇了摇头，“不是不是，租住在一起？”
姚昕语掐指算着，知道自己租周拓宸房子的，除了她和周拓宸本人之外，好像只有周芮扬和中介。中介和尹芳俪自然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连芮扬都知道你们的事？”尹芳俪显然是第一次听说。
“不是不是，我随便问的。”
惨了，越描越黑，还不小心出卖了友军。姚昕语摸了摸手机，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借上厕所的机会，先和周拓宸统一一下口径。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还有一个人在家里见过自己，就是周拓宸的相亲对象程千玥。
这下，思路就清晰多了。
上到相亲对象家里，赫然发现一个同住的陌生女人，换谁都得被气炸。程千玥是周家人的旧相识，通过准婆婆来提点一下自己。即便她和周拓宸之间什么都没有，也是可以理解的。
以前听周芮扬说，周拓宸和程千玥互相不是对方的菜，相亲就是为了糊弄糊弄家里人，她就没有深想过这件事。但现在看来，恐怕是自己大意了。
意识到这点之后，姚昕语立刻表明态度，“尹阿姨，我知道，周老师有相亲对象呢，对吧？”
“你说千玥？千玥是个好姑娘，不过如果早知道和拓宸在一起的是你，我肯定不会让他去相亲的。”
怎么还是说不明白呢？姚昕语欲哭无泪。
尹芳俪以为姚昕语是因为提到程千玥而尴尬，试图缓和，继续说道，“我本来琢磨着到底是哪个女孩子，原来是你。”
“哪个女孩子？”
“我找给你看，”尹芳俪打开手机，划拉了一会儿，将屏幕转向了姚昕语，“这个是你吧？”
“这是什么？”姚昕语疑惑地凑上前。
是周拓宸的微信朋友圈照片。
等看清楚之后，姚昕语因为紧张，心跳漏了一拍。
两份海鲜意面，两杯苏瓦韦白葡萄酒，是她搬进来第一天和周拓宸一起吃的晚饭。
尹芳俪指了指照片最角落拍到的手腕，“这是你吧？”
梵克雅宝的红色手链，此刻仍挂在姚昕语的手腕上。
“还有这张。”尹芳俪又向后滑了好几下。
是豆豆在夕阳下飞奔的照片。照片的侧边，能看到飞起的裙角、小腿的边缘和红色的皮鞋以及其上的限定款标记。
依稀可以分辨出，牵着豆豆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
尹芳俪将桌布拉开来了一些，姚昕语红色的皮鞋在餐厅暖色调灯光的映照下，色度比阳光下暗一些。
“也是你吧？”
从不明就里的人看来，确实像官宣照，但对当事人来说，只是信息差带来的想象。
“嗯，确实是我。”姚昕语点头承认，“不过，尹阿姨，我和周老师只是年龄相仿、兴趣相投的要好同事，还有就是周老师出于好心让我合租。不光周老师在相亲，我也在相亲。”
“你在相亲？”尹芳俪疑惑地问道。
“对。”
尹芳俪打量着姚昕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面对铁证如山，这个女生仍然坚持相同的说法，难道真的不是能让拓宸收心的人？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我相信你说的。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请你从拓宸那里搬出去，可以吗？为了拓宸今后的相亲能顺利进行，我不希望出现令人误解的局面。””
“不可以。”姚昕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尹芳俪愣了一下，她没有料到姚昕语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为什么？”
“我和周老师说好了，会租住到任何一方有结婚对象为止。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周老师谈恋爱。不过，在那之前，我会一直住在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