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
“你能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对吗?”宁安郡主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你可以换上这身衣服,那边我都让人打点好了。”
廖玉萱在伸手接着宁安郡主侍女递过来的,面色不显的低声应道。
“我自会照阿娘说的去做。”
宁安郡主抬手抚摸着廖玉萱的眉眼,嘴角噙着笑,眼神里迸发出夺目的光彩。
如同被注入生机的枯树。
“我的好女儿。”
这样的夸赞,廖玉萱很少听见过,不由得恍了神。
那样慈爱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
领着面露担忧的香莲出门,廖玉萱轻声说道,“你不必担忧,殿下那边我自由决断。至于母亲,要是出事你忘不能将此事说出,一切由我一人承担。”
“郡君。”
香莲终究是咬着唇,不再言语。
晚间时分,廖玉萱稍做梳洗跟着宁安郡主安排好的人去往太子殿下休憩的地方。
时间安排的很是巧妙,廖玉萱看得出母亲在这一方面是下了功夫的。
要的就是,她躲在厢房内室等候他,留下他。
给母亲时间来布局,促成她嫁入东宫。
毫无纰漏的计划,算计亲女,谋求利益。
廖玉萱想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像母亲妥协,她对自己而言是泥潭。
泥足深陷,豁出一切想要得到母亲的爱意。
可她在意的人里,好像自始自终母亲从未在意她的想法。
“渺渺让阿娘禁足了……你知道她,一个人肯定闷的慌……”
“我去带她出来?”
“别……那样阿娘更生气……”
打开门传来两人声音,其中一个声色廖玉萱无比的熟悉,她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反应。
蹲下身子,躲在室内的帘子后。
她可以在宋庚晔面前豁出脸面,唯独不愿意在此种情况下见到苏韫州。
苏韫州斟酌着字句和宋庚晔一一说着苏韫瑜的情况,哪想对面的人像是没有听明白一样,眼神盯着室内厚重的帘子处,没有回应。
“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哦,没什么。就是想到该怎么向姑母赔罪,我不明白姑母为何最近像是对我有几分意见……”
宋庚晔转移视线,拿着桌子上的茶壶表情自然的给苏韫州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茶水。
他一进门就猜到那里藏着人,对方不想现身,如今的情况倒是不好逼迫。
呈魏和淮南大战刚过,宋庚晔不信魏帝会自寻死路派人刺杀淮南太子。
如此一来,结合情报来看便是跟着自己出来的另一个姑母——宁安郡主派来的人。
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宋庚晔选择按兵不动。
苏韫州没想那么多,大大咧咧的接过宋庚晔倒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不知道骑马赶过来,我有多累?等会还要回去。”
躲在后来的廖玉萱听着外面的谈话声,背脊绷得僵直。
不由自主加重的呼吸,心跳慌乱的要蹦出来。
差一点被发现的紧迫感压在廖玉萱心头,她忍不住攥紧胸口的衣襟。
“我知道你累,再来点?”
宋庚晔曲指敲着桌面,指向一旁的茶壶。要是放在往日,他定会揪着苏韫州谈谈关于勋贵子弟“礼仪”的问题,现在他倒是顾不上这件事,“所以姑母最近怎么了……”
苏韫州试探宋庚晔的时候,宋庚晔一样不忘记试探回去。
况且凭借对方拙劣的把戏,宋庚晔一时真摸不准临安长公主的意思。
“哦,最近你别在我阿娘和渺渺眼前晃就对了……”苏韫州盯着宋庚晔不住的抿着唇,过会又张着嘴有些欲言又止,思考着怎么样才能问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里间藏着人,尚且不知底细,不好打草惊蛇。
“你来找我不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吧?”宋庚晔用杯盏拂去茶盏中浮起的翠色茶叶,陶瓷磕碰的清脆声在稍显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舅舅他们何时打算给你安排太子妃?”苏韫州犹豫着提出自己来这里最重要的问题,怕宋庚晔察觉和苏韫瑜有关,又压下声音飞快地跟上一句,“我阿娘暗中给我相看了一位小娘子……”
“我的事你不要多管,父皇自有安排。”
宋庚晔算是知道苏韫州的心思,回应着。
其实早几年,皇后就给他提起太子妃的事情。
不过,宋庚晔都以淮南战事未胜一一推拒。
他不是无能的储君,早已让萳帝看见过他的才能。
萳帝不是昏聩之君,他对于嫡长子宋庚晔一直委以重任。
父子关系和睦。
皇后徐书清是清雅宽和的典范,给了宋庚晔对自己身边人处理的绝对权力。
可以说,宋庚晔有权决定太子妃的人选。
“姑母给你相看的是哪家小娘子?”
“昔日程太傅的幺女程家五娘子。”
“啪啦——”
在苏韫州的回答声中,后方室内明显传来花瓶破碎在地面上的声音。
不同于不动于山的宋庚晔,苏韫州反应过来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大呵道。
“谁在那里?出来!”
廖玉萱闭了闭眼睛,努力安抚着溃不成军的心脏,压下胸口乌云避日般的沉闷心情,长吸了一口气。
听清楚宋庚晔那句话时,廖玉萱便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惊慌之下碰到一旁放置花瓶的架子,发出声响。
廖玉萱现身时跪在地上向宋庚晔他们二人行着大礼,观她穿着打扮苏韫州一时尽以为是个勿入的打扫侍女。
太子不喜欢侍女们跟在面前随侍他是知道的,苏韫州单纯的以为她是因为不常见到太子,或者在那里偷懒怕被发现才害怕的躲在那里。
“你躲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比起单纯的苏韫州,宋庚晔一眼就认出了面前人的身份,心里揣测着宁安郡主的心思,开口道,“是寿安吗?抬起头来。”
伴随着宋庚晔开口,跪在地上的女子单薄的身影颤抖着直起身子,苏韫州总算反应过来,看向对方低眉敛目的秀丽面庞。
“寿安向太子殿下、世子告罪。”
“寿安郡君。”苏韫州反应过来后,微微愣神,廖玉萱面对他时,一直是微低着头的模样。
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看见她的模样。
安安静静的小娘子,低敛着眉,眼眸中细密的睫毛颤抖着,不敢和面前的人对视。
苏韫州曾听有人打趣过,寿安郡君是个木头美人,从不和人谈笑和不出府社交,连他四处乱窜的妹妹苏韫瑜都无法接近一二。
他倒是觉得对方是个温柔细致的小娘子,不喜社交和谈笑,又不是她的错。
世间诸事繁忙,人人专注自己尚且顾不了。
她脱离不了那些“困境”,选择自己的方式来活着,有什么错?
苏韫州皱着眉头走过去准备拉廖玉萱起身,“起来说话。”
“起来吧,我不会追究于你。不过,你要告诉孤,你来这做什么?”
廖玉萱睫毛微颤,视线逐渐忍不住看向面前伸出的手,又飞快的避开,缓缓起身。
“谢殿下、世子。”
作日才见过面的小娘子,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又遇见,确实是他没预料到的事情,他甚至将人认作侍女……
苏韫州见她避开,略显尴尬的收回手背在身后,“方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寿安可否只对太子殿下言明此事?”
廖玉萱忐忑的向宋庚晔询问着,她不愿将脆弱的姿态暴露在苏韫州的面前。
只能寄希望于宋庚晔身上,心里弥漫着苦涩,廖玉萱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着苏韫州的眼睛,“劳烦世子避让。”
“可。”宋庚晔允声道。
“那我出去了。”
苏韫州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站在稍远的方向,查探着四周的动静。
脑海里意外出现的是,方才廖玉萱看他的那一眼,迷茫、苦涩、纠结……
她眼眸里有太多混杂的东西,苏韫州一时竟不懂里面的杂乱心绪。
“是宁安郡主让你来的?”
宋庚晔没料到躲在那里的人会自己暴露出来,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用等苏韫州离开,再去处理这件事。
廖玉萱重新跪在地上,咬着唇,眸中一片苦涩,终究是“破罐子破摔”说完了宁安郡主让她过来的意思。
宋庚晔始终保持着淡然的模样,坐在上首的位置,手指曲起轻敲着桌面。
看见寿安郡君以那副装扮出现时,他已经看穿了宁安郡主想要完弄的把戏。
再亲耳听见廖玉萱的话,宋庚晔不由的冷笑出声。
宁安郡主真是准备了好大一盘棋。
“起来吧,孤不会追究你的问题。这件事你不能说出去,至于你母亲的事情,孤自有决断。”
廖玉萱的心思很好猜,宋庚晔看的出对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至于,另外的事情他不会帮助她,可也没有拆穿别人心绪的恶劣癖好。
她身上到底有一半皇家血脉,宋庚晔对这位表妹关系平淡,对于那位作天作地的姑母倒是心怀芥蒂。
父皇放过对方,没料到人家根本不打算就此罢手。
打起了太子妃的主意。
把柄递到手里,宋庚晔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敲打一下对方。
“是。”廖玉萱猜想过宋庚晔的处理这件事的方法,真正走到这一步心中却又是百转千回。
宋庚晔差人将伙同宁安郡主一起的人全部抓获,关押候审。
顺带要求苏韫州护送廖玉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