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
廖玉萱拿起签筒,她尚未开始跪拜行动之间一支木签掉出签筒,在殿内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站在一旁的小沙弥见到这一情况微微怔愣,想要过来捡起。
廖玉萱伸出右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木签,细细观摩着。
“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看过签文后,她便轻叹一声将签文重新放回去。
“郡君。”香莲眼见发生变故。犹豫着想要她再求一次签。
“劳烦小师父,我不需要解签了。”将签筒递给小沙弥,廖玉萱双手合十着行礼点头。
“这大概是上天给我的指点。”她拉过香莲的手,带着她迈步走出大殿。
“郡君莫要多心,那签……一切都会好的。”香莲没看清签文上的字,暗自懊恼自己嘴笨不聪慧。
想要安抚郡君,结果发生这样的意外。
“你记得我说的话吗?我并不信佛,一切全在自身。不是吗?上天在神通广大,也不能求神拜佛替我过一生。”
廖玉萱行动着自在从容,一副没有被那句话影响到的样子。
中签。
一面喜,一面惧。
要选择啊。
可谁能保证,做出的选择一定是对的。
“明白了,郡君。”
香莲做出思考的样子,点着头。虽然她有些不明白,可心底认为自家郡君做出选择会是对的。
“他们在哪里?国安寺怎么建的这般大?再找不到,我找个地方等着。你们带人去找!”苏韫州眼看府里萱草和春花要顶不住,着急忙慌的赶来国安寺。
哪想宋庚晔带着苏韫瑜不带侍卫们,在国安寺内转着,轻易找不见人。
明成听着他的话,擦拭着额角的汗,连声应着。
天知道,想到自家世子和郡主的事情没瞒住,身边的人会被临安长公主怎样惩罚
苏韫州走到快,路过转角时没有收住力,一下子撞上了来人。
两拨人撞在一起,跟着的人连连惊呼起来。
“郡君!”
“世子!”
廖玉萱没料到会在国安寺以这种情况面对苏韫州,下意识捂着撞到苏韫州胸前银扣上的发疼的额角。
“郡君,你没事吧?”香莲扶住廖玉萱,刚想查看又念及眼前的人,护主的心一下子起来,“你走路不看路阿?撞到人连道歉都没有!”
“寿安郡君?是在下唐突了,改日定给郡君赔礼道歉。”苏韫州回过神打量着面前的主仆二人,认出她们的身份拉住想要开口辩白的明成。
“世子有急事,可以先行离开。我这里不碍事”廖玉萱听着面前的声音,明明是朝思暮想要接近的人,到了面前,却是不敢开口多言,只得咬着唇低声回应。
面前的姑娘一直低着头,瑟缩着没有抬眸。寿安郡君生性腼腆,苏韫州不是不知道。人家不想多言,他也不好开口,不尴不尬的说着,“那我便先行离开了,还望郡君多加包含。”
廖玉萱低着头,撇到玄色的衣角掠过她的视线,才转身看向那人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念着藏在深处不曾开口的名字。
苏韫州。
微微攥紧手中的绣帕,廖玉萱不动声色地收回贪念着目送苏韫州离开的视线。
喜欢总是无法克制,在未让人发觉前贪念的留意那人的踪迹。
“郡君,你额角都红了!就该让苏世子好好给你赔礼,等下要是郡主问起来可怎么办?”不同于廖玉萱始终的安静,莲香气愤填膺的多。
“母亲问起,说我不小心磕着了便好。”
莲香没办法,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或许是想知道苏韫州来国安寺做什么,廖玉萱向着厢房的脚步在行动间转了个方向,“天色尚早,我不想这样回去面对母亲,想在要去散散心。那边桃花不错,莲香你陪我去,如何?”
“是。”
莲香没有起疑,直接跟在她的身后。
“你要在此处待上三日,我挑几支桃花枝给你插花怎么样?”苏韫瑜坐在秋千上,兴致勃勃的看着他新挑的桃花枝。
宋庚晔陪她坐在一处,目光温和的瞧着,“都依你。”
这样温和情深的表现,让苏韫瑜内心暖烘烘的,一片柔软温和。
苏韫瑜悄摸摸伸着手触碰着宋庚晔放在身侧的手背,宋庚晔挑着眉对她的动作了如指掌,“渺渺这般对我感兴趣?”
他的手不似小娘子般柔弱,尽管养尊处优仍有着男子特有的粗狂感,骨节分明掌心带着薄茧。
“比我的手大哎。”
苏韫瑜满满的好奇,细白的手掌摊开在他的面前,拉着宋庚晔的手比划着。
宋庚晔拉过她的手,十指交握,感受着那份不同于自己的温暖。
“渺渺可知我表字为何?”
“恩?”苏韫瑜拉着他的手,两人正坐在秋千上一下下的晃着,满目温情。
好似她们本该如此,仅仅是安静的呆着,也能有其他人插不进话的氛围。
苏韫州慕然发现这一场面,有些反应不过来。除了觉得有一点不太对劲外,明成的反应过来立刻低下头转过身去。
“哥。”苏韫瑜看他出现,心虚的松开宋庚晔的手,站起身来。
“你们真是让我找了许久!”苏韫州拍着宋庚晔的肩膀,到底是没有多想。
看他没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苏韫瑜心里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拍着胸口。
宋庚晔看他笑的自然,是服跟本没发现的模样,意料之中的冲苏韫瑜眨着眼睛,话却是对苏韫州说的:“要送渺渺回去吗?”
“要是现在赶回去韫茼大概是能撑住。”
苏韫州表明来意,就急匆匆的拉着苏韫瑜的胳膊要带人离开。
苏韫瑜犹豫的看着宋庚晔的方向,想着之前他说的问题尚未解答,和自己说要给他插花并未履行,不免有些失落。
“就不能在等等?”
“你一整日不露面,母亲那里过得去?”苏韫州视线在苏韫瑜和宋庚晔身上转了几圈,苏韫瑜硬着头皮有些怕他发现不对的地方,幸而,苏韫州只是抱怨道,“不是,你明明是我的妹妹。那么关心他做什么?”
苏韫瑜生怕他说出不得了的话,急忙开口,“我和你回去,不就行了!”
“既然那么急,那我们快些回去。”
“狸猫我让佑安派人给送去,顺带你回去时可以问问你哥哥,我说的事情。”宋庚晔拿着桃花枝,放在面对苏韫州有些气急败坏的苏韫瑜手中,顺带加上一句“莫忘了约定。”
短短一日,发生事情很多。
接过桃花枝时,宋庚晔的指间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手背,苏韫瑜觉得被碰到的地方一阵发烫,想起之前的事情咬着唇对着宋庚晔温和的眉眼发起痴来。
她发现她喜欢庚晔哥哥,到庚晔哥哥喜欢她。
几乎是两情相悦,定下约定,美好的像是一场幻梦。
苏韫州看苏韫瑜表情怔愣,屈起指节便抬手敲在她的额间,像是慢不经心般撇过宋庚晔,眼里带上淡淡的绅士,“行了,行了。在这样下去,这丫头怕是不想离开。别把你的魅力,发散到我妹妹身上来。”
他是想法单纯,可是大家都是男子。
眼看苏韫瑜快要及笄,他都提防着柳埥他们,心里想着看来在今日之后,名单里面要在添上一人了。
就苏韫瑜这小丫头,禁不住旁人的再三诱惑。
在他看来,他要防住那条线,他们可以做兄妹,做夫妻怕是不是很适合。
廖玉萱看着是在四处散着心,实际上心早就跑到之前过来的苏韫州身上。几步之间,她来到稍微隐蔽一些的地方便看见了那个想要见的人。
容貌出色、肆意生动的世家公子哪怕站在满身矜贵的储君面前,也毫不逊色。
苏韫州带了侍从,廖玉萱不敢距离过近。不过稍远的距离,亦是能看清那里站着的众人。
看着那张和苏韫州有几分相似的侧脸,廖玉萱不用猜便知道那是嘉禾郡主——苏韫瑜。
联想到之前遇见和储君同游的女子,廖玉萱敛着眉转过身去,不由猜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远不止表兄妹那样简单。
她看的出,宋庚晔眼中和她相似的望见心悦之人的压制情愫。
被储君爱慕着的女子,是苏韫瑜。
把这样的念头压在心头,廖玉萱面上一片淡然没有丝毫不满。是母亲想要她搭上太子那条船,她何尝想要那样陪在帝王身边的生活。
廖玉萱所求的,只是与心悦之人相守相伴。
她转过身视线一一看过里面众人,唯独最后落在苏韫州身上时,眸中加重着不舍和眷念。
众人光明磊落,唯独她躲在重重枝桠遮蔽的阴暗下,透着光看着想要接触的人。
她曾艳羡过苏韫瑜的好运,父母和顺,姊妹和睦,有家族长辈庇护;可最终也是想明白了,自己的路需要自己走下去才是正道。
她有属于自己的光。
人人皆道苏韫州冥顽不灵、贪图享乐,甚至断言靖安候府要出一个混不吝的二世祖。
廖玉萱在宫学处处被看不惯她的人磋磨,躲在人少处时分明看见那个少年不服输的模样。私下偷偷用功,哪怕掌心磨破皮,仍旧联系着。
现在那颗树上,怕是还留有当初的印记。
躲在人后偷偷背着书,可惜怕是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在课堂上让同窗嘲笑,次日做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活得肆意又张扬,有人胆敢欺辱他,便打回去骂回去。
浑身鲜活的少年气,和暮气沉沉的她格外不同。
观他嬉笑怒骂间,填补着自己残缺的那部分灵魂。
她曾在远处如现在一般注视他许久,可惜他未发现。
她亦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