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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远去的蝴蝶,单南桓不在驻足。
他去了刘平牧的营帐。
“刘军医。”单南桓对刘平牧一拱手。
刘平牧接到纪将军的命令,要他跟着纪初志一起北上。
此时他正在收拾药。
刘平牧放下手中的药,也对单南桓回礼。
“可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单南桓摇摇头:“用了刘军医的药,虽然不能痊愈,但能过这么多日子,在下已经很满足了。”
“此次过来,是想告诉刘军医一些事情。”
刘平牧请他坐下:“请。”
“听闻刘军医跟随大军北上,是因为刘军医曾家在西京?”
刘平牧点点头:“正是。”
单南桓在军中跟其他军医聊天,早就知道刘平牧祖上是谁。
“刘军医可是西京医药世家刘氏?”
刘平牧笑了一下:“正是,不过”
“现在家也没了”
单南桓道:“刘军医大概也知道我的情况。”
刘平牧知道,他此时说的情况,并非身体情况。
他自然是清楚一些,他礼貌的点了一下头。
单南桓继续道:“我在西京时,应当是见过令妹。”
“令妹”
刘平牧听到关于家人的消息,眼神也有些紧张起来:“还望沈从兄,有话直说。我受得住。”
单南桓将呼延荣得了一个女子的事情对他说出。
“这女子颇得呼延荣的喜爱。”
“听说最开始要寻死,可是邹太医不知怎么的就说服了她。”
“我逃走之前,她一直在宫中陪伴呼延荣。”
“至于刘家府邸其他人,我就不知了。”
刘平牧听到这些讯息已经很感激他了,但是他不相信自己妹妹会顺从呼延荣。
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说的邹太医叫什么?”
单南桓想了一下:“就是原先的太医院院首——邹宏鸣!”
刘平牧瞳孔微缩、神色剧变:“原来是他!”
单南桓看他的神色:“刘军医认得他?”
刘平牧冷哼一声:“何止认识!他曾经是祖父的徒弟。”
“祖父也因他而死!”
单南桓只知道刘家曾经是出过太医的,但后代却都在民间行医。
其他的一概不知。
“刘兄此话怎说?”
刘平牧便将家中旧事说起。
单南桓入仕晚,对这些事情从未听闻。
他入朝的时候,陛下和皇后已经是不惑之年了。
“原来,你祖父竟然是上一任太医院院首。”
刘平牧叹了口气:“祖父不参与党政,也从未因为哪个贵人威逼利诱便同流合污。”
“正是如此,也惹得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不快。”
“后来邹宏鸣得了太子妃的眼,把毒盅给她。”
“而当时的太子妃,便用这药害了贤王。”
“祖父对药理颇为精通,我和父亲不及他三分。”
“他听说贤王的死状便推断出是邹宏鸣的毒盅所致。”
“两人大吵一架,祖父被推倒。”
“祖父本想借着此事一病不起,告老还乡。”
“怎奈邹宏鸣将此事告诉了皇后,虽然没有证据,但皇后担心日后的风险。”
“便派人去家中给祖父送了一个食盒。”
“祖父看到食盒后,便饮鸠毒自尽。”
“死前嘱咐我父,刘家子弟,永不入宫为医!”
“后来朝廷三请我父入宫为院首,我父三推。”
“许是因为宫内好多药都是祖父研制,其效颇好。宫中要我父交出药方。”
“拒不交出,全家就会遭到戕害。”
“但若交了,我父担心,邹宏鸣也不会放过我们。”
“于是父亲便只供成品,拒不交方。”
“一番纠缠之下,皇帝下旨,刘家成了皇商,专供药品。”
单南桓虽然没经历过那段时间的朝政,但皇后娘娘的性格,他是了解的。
这种手段和做法,像极了皇后的手段。
“怪不得邹宏鸣总能拿出稀奇古怪的毒药。”
“呼延荣还封他做了国师。”
刘平牧并不奇怪,他现在担心的是他的妹妹。
邹宏鸣说服妹妹做呼延荣的妻子,那绝对不可能。
就算小妹不知道家里这段往事,但小妹是非分明,绝不会委身于呼延荣。
除非,他用了什么药。乱了她的心智?
刘平牧急迫道:“沈从兄能否讲讲舍妹?”
“她看起来是否正常?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单南桓也想说,可他那里见过呢?
单南桓遗憾道:“刘兄,非我不说,实在是我也没见过。”
“我知道的这些,还是当时听北蛮将领聊天时说的。”
“我当时的处境,比囚犯还不如”
单南桓脑海里又浮现出他们或剥皮的场景,他忍不住的闭了闭眼。
“这些时日,我偶尔听其他军医聊起刘家。”
“这才反应过来,你们会不会是一家。”
“若是的话,也算我尽可能的报答刘军医了。”
虽然没办法知道妹妹具体症状,但也得到了不少消息。
刘平牧并未懊恼:“多谢沈从兄。只可惜,我医术不如祖父,你的毒还未能彻底解决。”
单南桓道:“无妨,我原本活不过几日,现在过的这些日子,都是刘兄帮我渡来的,我已知足了。”
“我要跟着纪将军走,知道以后不能再和你一路。”
“我着身子更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所以走前,便也想跟刘军医交代一番。”
刘平牧没想到他会跟着纪将军走,他还以为他们会一起,毕竟他的药停了,能撑几时可不好说。
“要不,我去和纪将军说说,让你跟我们一起走?”
单南桓赶忙拒绝道:“不劳刘军医费心了,是我自己想要去的。”
他想了一下,刘军医将他们家的事情毫不隐瞒的告诉他,如此坦诚,足见人品性端正。
他笑了笑道:“其实,我不叫沈从,我真名叫单南桓。”
“单婉是我同父同母的妹妹。”
刘平牧没想到他竟然是单婉的哥哥。
单南桓也将自己的遭遇缓缓说来。
说完后,他停顿了一下:“我命不久矣,舍妹能得太子殿下青睐是她的福分,我这个哥哥又怎能拖她后腿?”
“此番跟着纪家军出来,我便没打算活着回去。”
“只希望死前,能立些军功,让小妹多分荣耀。”
“所以,这次我也是来跟刘兄告别的。”
刘平牧心里有些伤感:“你的药辛亏前些天多制了些,你都拿着!”
单南桓接过药:“多谢刘兄坦陈相待,希望西京城破之时,刘兄也能和令妹团聚。刘兄保重。”
刘平牧拱手道:“南桓兄保重!”
单南桓走后,刘平牧失落的坐在凳子上,眼眶发红:“小妹,你还好吗”
“啊嚏”马车上的刘平初打了个喷嚏。
她的目光时而呆滞,时而晴明。
旁边的侍女怀中抱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儿,慢慢拍打着让其入睡。
可小婴儿就是不睡,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到处看。
“可敦,你看他笑了!”
刘平初缓缓看了下,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欣喜的表情。
然后便又呆呆的看着窗外。
好像那个孩子跟她没半点关系。
侍女看她这样子,又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呼延荣站在西京的城楼上,目送着马车远去。
他根本舍不得她走。
可她的药停了许久,原本还没什么问题。
但生完孩子后,她时而发疯似的撞头,时而又会呆呆的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他原本担心她‘醒过来’,可她如今这样子,倒不像醒过来,反而像是癔症。
在北蛮人的世界里,没有请奶娘说法,孩子都是喝自己母亲的奶水。
若是遇到不能哺乳的,便只能喝牛羊的。
但这样的孩子,在草原上被认为是不受天神庇佑的,同时也会成为其他孩子歧视的对象。
他长大后若没有什么巨大贡献,也会成为整个部落的笑柄。
所以,刘平初生完孩子后,呼延荣便整日里守着她,几乎分不出心神做别的事情。
他不希望自己最重视的孩子竟然要喝牛羊奶!
他不在乎天神的护佑,但他不想让孩子一生下来就被族人歧视!
呼延荣又担心她、又担心孩子,于是成日的和她们在一起。
他不过是想哄着她给孩子喂喂奶水,但这么简单的事情,刘平初就是做不到!
要是太平盛世也就罢了,可现在纪家军虎视眈眈。
跟大夏的和谈虽然顺利,但是面上还要陪那么多钱!
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底下人哪里允许可汗在关键时刻不理朝政?
于是众人纷纷提议,让刘平初回草原疗养。
呼延荣不送刘平初回草原,一是担心她较弱的身体受不了草原的苦。
二是担心自己草原上的妻子会对她不利。
总之,他舍不得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不放心。
可将士们显然没办法跟他共情!
北蛮人也到底‘文明’了没多久。
他们看可汗不为所动,干脆将刘平初住的宫殿带兵围起来。
要么送走她,要么杀了她!
换做从前,呼延荣早就将这帮人杀了。
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都杀了,谁为他卖命?
呼延荣没办法,只得派自己的亲信将她和孩子都护送回草原。
随行的还有平日里照顾刘平初的侍女。
同他一起在城楼的哈力格突然开口道:“天神会保佑她们的。”
呼延荣从不信天神,但这一刻,他竟然也在内心为她们向天神祈求。
天神啊,我从不信你!
但你若能保他们母子平安。
待我得胜归来,我便像汉人崇拜菩萨一样,给你立祠建庙!
让族人世世代代供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