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是这个样子的吗？
“噗……”
台下有人用尽全力捂着自己的嘴巴，怕自己笑出声。
李术按住旁边气得要破口大骂的三辩，作为整场收尾的四辩，他显然要更冷静一些。
“裁判，请问这算人生攻击吗？”
他把得体演绎地凌厉尽致，但在陈衍文眼中就和衣冠禽兽没什么差别的。
“裁判，我可没指名道姓啊！”陈衍文刚坐下去的屁股又抬起来，一本正经对裁判耍无赖：“我哪知道这学校都这么喜欢对号入座，上次也是……”
路清涟把他拉了下来：“占占便宜就行了，别得寸进尺。”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呢，何况王八。
坐在正中间的裁判都是羊城本地的辩协会，自然会偏袒紫荆一中的学生。
裁判瞥了一眼坐在最边上捂着嘴的同行，轻咳了一声才道：“并无违反规则，辩论继续。”
路清涟这才发现旁边给计时裁判打下手的那个闲散人员是叶苍宿。
…怎么哪都有他？
不过看见他在这路清涟也松了口气，最起码这次比赛不会往不可预知的方向跑。
辩论继续，现在是第一轮四辩发言。
计时开始。
“反方的论点为迟到的正义并非正义，并在此基础上提出，追求正义途中的损失已经让原本的正义面目全非…”
李术停顿片刻，镜片下的双眼直直看向顾海棠：“如果因为害怕损失而放弃追逐正义的真相，这也是反方认为的‘值得’和‘正确’吗？”
“所以我个人认为反方的观点完全是错误的。”
林笙凝眉，她知道李术几番话下来已经扭转了刚才的风向，她有些着急地往顾海棠方向看了眼。
“没事。不用担心。”
路清涟知道林笙的担心，但她也知道李术不会放过今天的比赛给他们下马威。
一副大有新仇旧恨一起算的样子。
抬头看着李术侃侃而谈的样子，路清涟反而在内心连道了几声好。
她就喜欢看到对面一副狗急跳墙的滑稽场景，顾海棠虽然平时看着没什么杀伤力，但嘴巴可比她厉害多了。
果不其然，等反方计时开始之后，顾海棠面无表情地丢出了四个字：
“无稽之谈。”
这四个字直接让对面的李术面色骤然沉下。
有李术打破四辩总结在先，顾海棠也不打算按部就班：
“首先，追求任何事情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损失，只不过正义涉及的范围过于庞大，造成的损失大多是不可挽回的生命或是物件。”
“我方从未否认过正义的价值，只是认为正义应当有个界限：
同等条件下，在一定时间与范围内，造成最小或是可挽回损失的，即为正义；而在较长时间之外，造成偌大或不可挽回的损失的，即为补偿或是弥补。”
“正义的本意原本就是为了造福世人，弘扬正确，如果每一个人都像正方四辩那样漠视个人的得失，那么正义将无法被人认可，正义之行也无法得到传承。”
顾海棠字字简洁有力，台下紫荆一中的学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嘴上不饶人的样子，真是……
“有点帅啊我说。”
台下的同学扯了扯自己伙伴的衣服。
“对啊，之前在学校都没发现他嘴巴还能这么厉害，平常都不说话，原来在这等着呢。”
另外一个同学抖了抖：“以后别招惹他，一张嘴就能把你说哭。”
南莳和林玉圆坐在一起，此刻也是一脸意外地看着台上聚光灯下的少年。
最后还是南莳轻笑：“真是表里不一。”
圆圆附和点头：“他之前说话还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冒呢，今天这场算得上去年小半年的说话量了。”
…
四辩结束之后是计时自由辩论时间。
回合制结束，台上顿时热闹了起来，路清涟根本没时间发话，她一边拉着一个，防止这场盛大的比赛成为了他们的骂街菜市场。
"正义迟到与否都是正义，维护正义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是正常的。"
“别纸上谈兵，现在还有谁会因为两个空泛虚无的字而任由自己失去更多？迟到的正义才不算正义！别自欺欺人了！”
“正方坚称正义无所谓迟到，那么受害者的损失呢？怎么补偿？”
“损失？追回正义既是弥补损失，控制损失最大化，受害者理应感谢为之付出的所有人，而不是自怨自艾！”
机会来了！
在最后十五秒，路清涟终于放开了两人，自己站了起来看向对面：
“依照正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受害者所有的损失都是自己造成的后果吗？
如果一开始所有事情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没有所谓的误判或是过失，那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正义也不会迟到。”
“正方刚才的话显然是想把责任全部推给受害者，你们在怪他们什么呢？
怪他们没有站在崇高的地方对待所有维护正义的人？
怪他们没有所谓的大局观？
还是在怪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让正义处于‘长期缺席’的状态？”
此时台上台下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打在她身上。
路清涟停下喘了口气，在最后五秒时做了最后的结尾：
“在追求正义的过程中，没有谁是对错，但迟到的正义中损失最大的永远都是受害者。”
“我们无法怪罪他们，因为一开始造成这种迟到的就是‘我们’。”
一场关乎南北学校地位的上半场辩论赛，在全场激烈的掌声中完满落幕。
经过台下观众的票数结合台上裁判的评分，最后是紫荆一中高一小队获得了上半场的胜利。
而路清涟作为二辩，还是第一次拿到了最佳辩手的称号。
“说得不错。”
作为这次辩论赛的主办方，辩协会的副会长走到四小只面前，伸手拍了拍几人的肩。
好在他这次特意抽出了时间过来听了一场“学生的辩论赛”，不然可就造成很大损失了。
“有空来辩协会，我想他们那些老家伙应该会很欢迎你们。”
意外的邀请，路清涟代表小队说了句谢谢。
副主席离开之前还留下了辩协会的联系方式。
“真是出息了。”陈衍文拍拍自己的胸口：“这次应该会有录像吧？我回去给我爸反复播放。”
让他爸知道，在他陈衍文的带领下，紫荆高一小队拿到了上半场的胜利。
四舍五入就是半只脚踏入了这次辩论总赛的胜利！
接下来就没有他们几个什么事了，下午是高二的比赛，路清涟想了下，决定掏钱请小伙伴们吃饭。
“你发达了？”陈衍文不屑：“这次我请客，总要你请像什么话？”
路清涟觉得好笑：“好啊，那先谢谢陈少爷了。”
林笙听到这话，再次冲回剧院：“我去拉上南莳和圆圆，吃饭还得人多一点。”
陈衍文：感觉有点不爽。
结果林笙进去不仅拉了两个女孩子，还把叶苍宿拉了过来。
“你干嘛把他带过来……”陈衍文小声控诉。
“我怎么了？”叶苍宿皮笑肉不笑。
几人一起吃了顿饭，下午也不打算来剧院了，各自回家忙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路清涟得知，高二的学长学姐们也很给力地取得了胜利，这次的辩论赛紫荆一中大获全胜。
校长知道结果之后乐得大手一挥给几人发了奖金，甚至在学校大会上举着战损麦克风大声且反复地念了几人的名字。
好社死。
路清涟把自己的脸靠在顾海棠后背，企图来一个我看不见别人，别人说的就不是我。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社畜修炼还不够深入，竟然会在一个小小的学校大会上觉得羞耻。
好不容易熬到大会结束，路清涟趁机给小伙伴们说了一件事：
“下个月我和海棠要跟着老师去魔都。”
陈衍文跳了起来：“哪个老师？去魔都干嘛？我也要去！”
路清涟怜爱地看了眼这倒霉孩子：“陈意陈老师，怎么样，你还要一起去吗？”
话音刚落，几人就见他往后退了半步。
“没出息……”林笙低声嘲讽。
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跟家里人说了？”
路清涟问。
顾海棠点头：“我妈让我请你去早餐店吃东西——如果你有空的话。”
“我当然有空！”路清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那就明天吧！”
明天正好是周天，早起的人应该会少一点。她可以在早高峰结束之后过来。
晚上路清涟早早结束课程，正要躺床睡觉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
“妈？怎么啦？”
路韵瑶摇了摇头，犹豫好半天才道：“你今天没有去你爸爸那里？”
路清涟原地躺下拉上被子，顺道开了个睡前连招：“妈，我困了，帮我带上门，晚安。”
“清涟。”路韵瑶叹了口气，她坐到床边轻声安抚：“妈妈不希望自己和他的纠葛影响你。”
“我没有被影响。”路清涟睁开眼睛，对上路韵瑶掺了愁绪的双眼，自己也觉得委屈：
“他就是讨人厌。”
她上辈子可没少被齐永俊坑。
她们母女现在尴尬的境地也是拜他所赐，为什么还要对他有好脸色？
“妈妈…你还爱他？”
路清涟试探问。
路韵瑶眉头一皱：“不要胡说，我跟他之间除了你就没有关系了。”
“我只是害怕你缺少了爸爸的爱…”
她在初中学校工作，见过不少因为家庭原因而变得自卑敏感的孩子，她心底害怕自己的宝贝也是其中之一。
“那就没事啦。”路清涟松了口气，她起身抱住妈妈：“妈妈给我的爱有很多很多，比别人两倍还多，我不会缺少任何爱。”
只要路韵瑶还在，她就是有家可归的小孩。她不想重蹈覆辙，不想成为方舟上的流浪儿。
“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路韵瑶被她哄得开心，心底的歉疚也散了，细声交代下个月出发的行李之后就离开了。
路清涟松了口气，打算起来写个日记，上面写满了最近和小伙伴们一起参加的比赛和吃过的饭菜味道。
写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小雨，路清涟抬眼看了看挂钟，关上窗户陷入梦乡。
她有预感，这次又会变成小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