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熊的心事
齐先生,也就是路清涟的亲爹,大名齐永骏,是个欺骗良家妇女做了很多亏心事后,被正义制裁导致不能生育的财团老董一枚吖。
有原配还骗路妈生下路清涟的王8蛋,大抵是年轻那会坏事做多了,现在上年纪了也就只有路清涟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后代。
早些年原配死了,他又想着上演强取夺豪的老套剧情,以路清涟的抚养权为筹码让路妈嫁进齐家。
路韵遥虽不是名门贵族出身,但家里好歹是书香世家。
这种深坑自然是不会再次栽进去的,最后还是在法庭上以死相逼,成功让齐永骏放弃了抚养权的争夺,但要求路清涟每月至少回一次齐家。
某种程度上,路清涟是大小姐没错,但却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这头衔有够难听的。
越想越气,路清涟拍了拍身上的灰,拉着顾海棠大步就往外走:
“张叔你先回去吧,我没事,晚点回我妈家。”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某件事情,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账单之后倒退到张叔面前塞进他的手里:“齐永骏表现父爱的时候到了。”
张叔看着手里的缴费单,抬头看着潇洒走远的路清涟大声嘱咐道:
“小姐到家之后一定要给张叔打个电话!”
她手一挥,乖乖应下了。
黄昏像蜂蜜蛋糕上掺入的糖浆,浓厚的暖色在冷硬的生活中染上点点甜意,顾海棠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任由自己的心在糖浆中溺亡。
生理上处于青春期的两个小小少年踩着落日,沿着河岸走向不知名的地点,直到有一人的脚步停下,连带着交握的手也将另一个人扯地往后退了几步。
路清涟疑惑地转过头,半边脸颊上被暖光眷顾着,像是迷了路的精灵。
顾海棠没有说话,他松开两人交握的手,从书包的夹层里拿出小瓶的酒精和创口贴,熟练地浸湿纸巾,小心翼翼盖在她的脸上,轻手点碰。
他靠得很近,近得路清涟都能透过他杀马特发型看见他深邃的黑眸。
灼热又温柔。
她有些狼狈地别开眼,暗道自己一个老家伙竟然被个小屁孩一举拿下。
丢人啊丢人。
“你、你包里怎么会带这些东西?”
这个年纪的小孩包里不是言情小说,就是辣条和漫画书吧?
哦,可能还会有因为不及格藏起来的,并且还要家长签名的皱巴巴成绩单。
隔了一会都没听见他的回应,路清涟做了好一顿心理建设回过头,只看到他已经滑至下巴的泪珠。
啪,心理建设直接塌了。
她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在他苍白的脸上一顿乱糊,落在手背上的滚烫转瞬变凉,让她的心乱七八糟的。
这家伙,怎么说哭就哭啊,一点预告都不带给的。
他才是娇气柔弱的大小姐吧?
眼泪越擦越多,大小姐的脾气咻得就上来了,她把纸巾精准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伸手把海棠的脸蛋往两边扯,还十分流氓地吹了声口哨,调戏道:
“哟,谁家小娘子哭得这么好看呀~”
这场景是在过于炸裂,路过的行人皆投来一言难尽的目光,甚至已经有人把手指按在手机键盘上打算报警了。
但路清涟可管不着,她把手腕上的黑色皮筋取下,将顾海棠额前的头发往后一拨,麻利地扎了个小辫子。
小辫子竖在脑袋上,晃晃悠悠的。
看看,这样多可爱啊!
昏暗的光忽而变得刺眼,顾海棠下意识想伸手遮挡,却被路清涟一把抓住。
她用自己的脑袋挡住了落日的余晖,两只手分别紧紧抓着顾海棠的手腕,生怕他把小辫子解开:
“不许动,这样才好看!”
被光眷恋着的人就是发丝也染了耀眼的金边,河边适时拂过凉风,缱绻的暖意在手腕上蔓延。
少女的脸颊上贴着个滑稽的创口贴,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爱,让顾海棠乖巧地卸了力气,任由她松开一只手的桎梏,另一只手紧紧拉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你家在哪?我送你?”路大小姐终于想起自己今天偷偷跟踪海棠的目的了。
都怪那几个精神小伙,把她的计划搅和的乱七八糟!
也不知这句话触碰到了少年哪根敏感的神经,顾海棠突然像个火箭筒似地冲了出去。
冲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回来把一样东西塞进她的手里后匆匆说了句“明天见”就没了人影。
路清涟:?她是什么爱吃人的怪兽吗?为什么这么怕她查户口?
不过路清涟已经不是小时候的路清涟了,打直球不好使的时候还可以温水煮青蛙,现在逼得太紧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直在小心靠近,她可不能跳出来把人吓跑了。
想到这,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是一个和他书包边上一模一样的小熊挂件。
看看,这算是定情信物了吧?
——
“妈!”
踩着最后的光点打开家门,一个面容清丽的女人坐在饭桌旁笑着看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
路清涟看着亭亭坐那的温婉女人,记忆中那个鲜活又儒雅的年轻面容于眼前变得清晰。
外公外婆因病离世之后,妈妈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家里的积蓄难以支撑医疗费用,无奈之下,上大学后的路清涟半工半读,开始踏入社会的漩涡。
只是没想到,最后妈妈还是抛下自己离开了。
于是那个骄傲的路清涟一去不复返,成为了现在圆滑的社畜。
越是往后想越是鼻酸,路清涟把书包随意一丢,像个迷路之后好不容易回到家的落汤小鸟,一个猛冲就钻进路韵遥的怀里。
熟悉的气味窜入鼻腔,一身后时代淤泥的大小孩越过了时光,回到染了旧色橘光的时代,再次触及儿时的至亲。
“怎么啦?”路韵遥有些担忧,她知道路清涟自小便是个骄傲的,也生怕这份骄傲让她在外面吃了别人的亏。
事实上她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些亏路清涟在后来都尝了个遍。
眼泪像是不要钱的自来水,慢慢浸湿了腹部的衣料。
路韵遥小心地拍着她的后背,试图缓解路清涟复杂的难过,嘴上还笑话她:“这么大的小孩还爱哭鼻子。”
要是换做往日的路清涟,听了这几句话之后怎么说都要嘴硬一下,但她并不是。
她没有小路清涟的逞强,反而作为老油条,发挥了最厉害的硬件之一。
厚脸皮。
“我就爱哭就爱哭。”小丫头赌气地在妈妈怀里蹭了两下,才顶着不适的眼睛起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吃饭。
“真的没事?”路韵遥怕她有事也闷着不说。
“没有啦,只是想你了。”路清涟抓抓脸,后知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着实新奇,路韵遥没忍住弯起了嘴角,惊奇的同时又像是吃了蜜一般甜。
母女俩一边说着学校里的事情,一边吃完了一顿久违又温馨的晚饭。
等到睡前,路清涟还一直盯着自己的妈妈。
路韵遥以为她是还有话要说,仔细想了一会,倒真让她想起一件事:
“上次家长会的时候,你们老师说冬令营要缴费吧?缴费单给妈妈吧。”
路清涟有些心虚地咳了两声。
她哪还有缴费单,都丢给张叔托他给那个便宜爹了。
“哦,我让齐永骏去交了。”
路韵遥皱眉指正:“清清,不可以叫全名,这样不礼貌。”
路清涟闭着眼满不在乎地点头。
大不了以后不在妈妈面前说就是了,她可不是对什么人都礼貌的。
“下次妈妈来,不要麻烦他了,好吗?”
不得不说,路清涟骨子里的清高多少有路韵遥的影响,但对于钱这种事情,路清涟表示她现在没有清高。
节操也没有。
所以她可不答应:“他穷的就只剩下钱了,该他给的就让他来,横竖他自己也是乐意的。”
说完还毫无眼色地撒娇:“妈还是多留点钱给我买很多好吃的,好不好嘛!”
哈哈,跟妈妈撒娇真的不要太得意。
她真的超爱妈妈煮的菜,特别是在吃了几年没油水的涮锅水就糙米饭后。
路韵遥也不舍得再训她,沉思片刻后决定先跳过这个话题,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后轻声叮嘱:“要早点睡。”
路清涟乖巧点头,目送她离开后麻溜地蹿回了自己的房间,从抽屉中打开自己的日记本。
是的,大小姐有写日记的习惯。
看着被青春期困住的清高少女留下的娟秀字迹,路清涟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逐步给彷徨的自己写下答案。
那个迷茫又孤独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百毒不侵的老妖怪,还是战力值拉满的bug体质。
“他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和妈妈都不想再见到他!”
[他有钱呀,把他当atm就好啦,那些昂贵的精装外语书可以拿下了!]
“妈妈说我小时候受的伤都是他害得,虽然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我永远站在妈妈这边。”
[要好好长大,好好照顾妈妈,好好变成一个优秀又骄傲的大人呀。]
“为什么有人愿意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情情爱爱上?学习才是这个年纪最应该做的事情吧?”
[这位少女能有这个觉悟,将来必成大器,跑业务的时候一定卖力!]
“今天那个跟我表白了好几次的小鬼又来了,还给我送了个奇怪的东西…实在是难看,我把它塞回去了……”
路清涟一愣,突然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没忍住默默在心中吐槽:胆子比天大的少女哟,你会为自己的傲慢吃亏的。
不过她以前的脾气真的有这么怪吗?
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
面色狰狞地看了好一会少时的日记,成功进行无数次自我鞭挞之后的路清涟觉得自己更加无敌了。
毕竟很少人会愿意回看自己载满了乱七八糟的羞耻黑历史。
但少女的心事件件细腻又复杂,路清涟犹豫片刻,终于抬笔在日记的最后一页落下。
她的新篇章再次缓缓展开,自然要同过去的世界和自己告别,创造属于当下最美好的回忆。
雨水滴答砸在窗台上,偶有的细碎随着夜风飘入屋内,稀稀拉拉划在本上,成了纸上的流星之迹。
路清涟惊得放下笔,连忙将窗户关上,总算在大雨来临前隔绝了劈里啪啦的世界。
收好日记本,把今日的作业写完后,大雨依旧没有停下,滴滴答答的声音反倒让她泛起了困意。
她抬眼看了看床头的闹钟。
好的,九点,长身体的孩子该睡了。
这个时候的少年们并不常用手机,更不会随时随地刷意义不大的短视频,所以除了看电视玩电脑,或者熬夜追爱拖更大大的小说更新之外,九点应当是最佳睡觉时间。
算起来她都好久没有在半夜3点之前入睡了。
“养生喽!”
自言自语地说完这句话,路清涟把放在桌子上的小熊挂件捧起,用力亲了一口,再挂到书包旁,满意点点头后爬回床铺,听着雨声渐渐入睡。
但今夜似乎并没有往常的安宁,雨声渐弱,她好像又来到了该死的半梦半醒之间。z
耳边再次响起了喧闹,甚至伴随着酒瓶被砸碎的声音,和男人难听的怒吼声。
早有先例的路清涟有些无语地保持闭眼的姿势,心里郁闷地想指天怒吼:
拜托,她才回到过去,这下不会又要把她丢到哪个平行时空里去吧!
老人家的心脏和血压都是很脆弱的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