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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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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你不愿意。”

    莫邪拿来新的茶杯,替她重新斟茶,再推至她身前,冷漠的眉眼落在她身上,说出口的话,带上几分缓和。

    “所以,我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摆你面前,让你嫁的清楚。”

    莫邪又重复一遍此话。不是被人利用算计还蒙在鼓里。

    虞长生蜷紧手指,今日这短短的相处,她悟出一件事,莫邪是个恶劣的人。

    他丝毫不介意将那些阴谋诡计摊开在她眼前,如若可以,甚至也会把别人的算计翻到明面上,给她看看。

    “我何时说过要嫁?”

    “你不嫁,还能如何?”莫邪无情的双眸中现出一点光亮,似探究与好奇,“还有什么法子,能改变当前的局面。”

    “秦微雨在暗中推波助澜,我明面上非你不娶,你要怎么跳出这个死局?”

    一股恶心的感觉弥漫上来,虞长生不愿多呆,离开驿站。

    虞长生坐在马车上,行过一半路途时,望见湖心处的茶满楼,命车夫停下,抬步迈向湖心。

    正值午后,茶满楼宾客不多,虞长生缓步行至最高的楼层,临窗而坐。

    桌上摆了几盘精致的糕点,虞长生却似误吞一只苍蝇,毫无胃口。

    秋风一吹,将湖心泛起波澜褶皱,一场雨水淋过上京,掩住夏日的茂盛锦簇,在泥土与瓦片上落了层湿润灰蒙的气息,散去三分繁华。

    虞长生一坐,便是整整一下午,滴水未进。

    天边阴霾渐重时,边上传来一道声音。

    “您担心的人醒了。”

    虞长生闻声望去,吴良一身便服,垂首立在几尺之外,眸光沉静。

    “你为何在此?”虞长生蹙眉。

    “我受命,随侍您身旁。”吴良吐字简短。

    他一直暗中跟着她?虞长生毫无所觉,心头泛起一丝不快,随后无奈释怀。

    她若能察觉吴良暗中跟随,还能一点功夫不懂?看来虞镇与他下命,在护送她回淮州前,一直侍立她身边。

    虞长生敛眉起身,正要布下台阶时,眸光里落进一幅悬空的青鸟飞升图。

    她驻足片刻。

    木子与吴良跟在她身后,静默不语,无人知虞长生心中在想什么。

    半晌,她才重新迈步,回了皇宫。

    虞镇将养几日,议亲之事便僵住多久,无人催促。

    只南山殿每日都有不断的礼物送来,皆是北疆王子莫邪的手笔,皇帝养病的这些平和时日,便如一条宽阔的大河,面上风平浪静,低下却是静水流深。

    所有人默默注视着莫邪对南山公主的欢心示好,静待虞镇的反应。

    人不会一直病下去,除非殡天。

    等上几日后,虞镇终于露面,召见北疆王子。

    言说北疆王子心悦于南山公主,出乎他意料之外。再借着话头,引出虞镇对南山公主的疼爱不舍,道出她可怜身世,剖心剖肺地忆起往昔,长叹一声。

    “南山贵为皇室公主,自当承担起一份责任。只是她母亲早逝,朕曾于她临终前,承诺定要为女儿寻来一个好夫婿。”

    “她怀有身孕时,谈及若生的是个女儿,将来她出嫁前,要为夫家设下四道题。”

    莫邪脸上一直挂着礼貌的微笑,话听到此处,明了虞镇的真正意思,不无尊敬道:“我爱慕南山公主,愿接受试练。”

    两人定下此番约定,不一会儿,消息不胫而走,传入远安侯府时,秦微雨唇角一动,眉眼间流淌着冷意与讽刺。

    “亲生的女儿,果然不同。怎不见他在我下嫁前去设置一番考验阻拦。”

    秦微雨转过脸,问送来消息的侍女:“考验是什么?”

    “琴棋书画。”

    闻言,秦微雨面露疑惑,似是没料到考校的东西如此平凡,略一思量,便觉有异:“何种方式?与人比试还是单人作答?”

    “琴棋与人比试,书画则是王子独自作试,再由专人评判。”

    侍女继续道:“这些试验看似简单,实则大有可为之处。今日宫中已派人去请玉枝苑的空雀。空雀琴技名动上京,饶是宫中乐官都得望其项背,暂且不论其余比试之人是谁,单是琴这一项乐器,便会叫北疆王子吃亏。”

    琴不是北疆的乐器,莫邪会不会还是两说,秦微雨微偏脑袋,并未做声,示意侍女继续道来。

    “二者,皇上已指定严子阶作对弈棋手。”

    严子阶和对弈二词放在一处,等于天下不败。

    前两关,关关难过。

    “书与画,可有说谁是主考官?”秦微雨问道。

    “未说。”

    话落,侍女直言单独作试,在没有对比,仅凭主考官评判的情况下,对莫邪定然不利。

    不同于侍女外露的焦灼,秦微雨听过便过,显得毫不在意,仿佛那道封她作永乐公主前去和亲的圣旨已经变成一纸废文。

    她的目光落在案几上方方正正的红书,这时,眉眼才变化几分,露出一抹沉肃与不快,指腹摩挲红纸上的黑字——生辰贴。

    晦暗如墨的天幕里,大团大团的乌云掠过,遮住空中明亮的白玉盘,地上笼着的银晖霎时隐没消退。

    夜凉如水,一抹寒潮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浮在虞长生面容周边。

    呼吸间,她细细地咳嗽起来,时断时续。

    一只青葱白玉的手,从斜处伸来,端着翡翠杯盏,愈发衬得那手肤如凝脂,细腻白皙。

    虞长生接过杯盏,将热茶送入肚腹,润了润嗓子,扭头朝空雀笑道:“多谢。”

    “殿下还是多多歇息为好。”空雀说道,轻柔的嗓音便如她拨动琴弦发出的泠泠清音,叫人听之沁心润肺。

    “后日我自当竭尽全力。”末了,空雀又道。

    虞长生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玉手,弯起唇角,轻笑道:“空雀那么厉害,无人能敌。”

    “殿下过奖。”空雀自谦道。

    “那我有话问你,你须得实话实说,”虞长生正色道,见空雀面容敛起十分认真的神色,便问,“上京之中,可有谁能胜过你的琴艺。”

    “无人,便是举世无双的陆世子,我也敢夸下海口。”

    空雀一双眸子美丽精致,嘴角微弯,烛火下化作艳丽姝色,可更引人夺目的,却是她道出此话时的非凡气度,笃定,自信。

    望着烛火摇曳下的空雀,虞长生一时愣住,继而为她放眼天下皆睥睨的气势所心神震荡。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有人压住书中主角。

    “听闻棋的比试由严公子来,书与画,料想殿下这边胜算很大。北疆不比天佑,他们马背上长大,若说比试骑射,北疆占优,但琴棋书画等风雅之物,则反之。”

    说罢,空雀明媚的双眼露出笑意,她有意安抚,同时不乏真的相信,只见虞长生笑了笑,并未多言,背后仿佛藏起了未道出口的话。

    细线般的雨水坠在叶面花瓣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土壤吸得饱胀,脚踩下去,便微微下陷,映出一个印记。

    雨珠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纤纤素手自伞下伸出,扣在木头门上,化作规律的三长一短。

    片刻后,木门从里面打开,朦胧雨雾中,露出一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眼尾天生上挑,望一眼便摄人心魄。

    身前女子微抬伞面,容亭眉目间一副了然之色,似对她的到来早有预料。

    “来了。”他随意道一句,将秦微雨引入内,让出身后的视野。

    这是一处不大不小的民家宅院,屋檐下立着一人,与她对望。

    “又见面了。”莫邪脸上堆笑,眉梢轻扬。

    秦微雨颔首,算是与他致意,一面收伞,一面问容亭:“孤本带来了?”

    容亭从袖中抽出一本书帖,朝她晃了晃,仿佛胜券在握。

    秦微雨回以笑意,从容亭手中拿过书帖,走到屋檐下:“此乃失散已久的一支曲子,你若练成,必能胜过。”

    说罢,秦微雨越过莫邪的肩,将视线落在已至对方身旁的容亭身上:“他会教你弹。”

    说罢,她目光回落在莫邪身上:“你应是会弹琴罢?”

    她已调查过莫邪,知晓他琴棋书画皆会,谈不上作一个大家,但应付这场试练,绰绰有余。

    莫邪对她微一点头,而后转向容亭,脸上仍布满笑意,只眼中隐有不同:“蒙丞相之子,不吝赐教。”

    莫邪认出容亭,二人置若罔闻,并不觉得此乃大事。

    “你如此信得过在下?”莫邪含笑望着他,话却是说给秦微雨停的。

    “一来表达我的诚意,二来让彼此关系更为牢固,怕是不好叫人瞧见你二人在一处,三来容亭琴技最好,他教你更有把握。”

    容亭从不辜负一副风流美貌,学些风雅之物,也是为在万花丛中游刃有余,虽说他为人浪荡了些,但琴技于他们一干人中,算得上乘。

    “书与画,可要找陆行止来?”容亭问道。

    秦微雨摇头,言简意赅:“不必。”

    她面色虽如常,但容亭无愧于在女人堆里流连的花花公子,还是从她眉眼细微之处瞧出不对。

    “你二人吵架?还未和好?”

    话一出口,秦微雨眉头一拧,朝他瞥去,对方耸耸肩,一副“好好好不问不问”的模样。

    视线再落到不言不语只看戏的莫邪身上,她张口道:“书画两试为单人,决定权约莫不在我们手上。”

    秦微雨说到此处便住了口,只眼也不错地望着莫邪,等他表态开口。

    莫邪了然地接过话头:“你们皇帝已应允我,念在我们两族文化不同的份上,只要赢过两关,便算我胜。”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虞镇想法设法要阻拦他娶走南山公主,提出琴棋书画的考验,对他本就不算公平,故他提出过两关的要求时,皇帝不作多思便应下了。

    “看你胸有成竹的模样,严子阶那边,已疏通了?”莫邪戏谑道。

    秦微雨不置可否,目光虚虚望着银线般的雨丝。

    虞镇的力挽狂澜,在她眼中不过垂死挣扎。

    雨水落在掌心中,再飞溅成花,留下的凉意似顺着手腕攀爬,浸入虞长生的眉眼里。

    一片静谧中,虞长生垂眸用力甩开手心的雨水,动作间晃动了窗下花丛的枝桠,花瓣簌簌抖落水珠,似瑟瑟颤抖。

    秦微雨不愿被人逼迫。

    她,虞长生也最恨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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