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虽然男女被安排在同一个班进学，但到武术课的时候，书院为了因材施教，男女学生是彻底错开上课时间的，一个在上午，一个在下午。
平常自视甚高的几个世家子，在见到魏擢阳的时候老实得像只鹌鹑，一点也不敢耍威风。
不止男生怕他，在魏擢阳一进教室那一瞬间，也把许多女学生吓得花容失色。
毕竟京城里有谁没听说过这个冷面阎王爷呢。
可能是因为上过战场，他身上自带着一股肃杀气息，面容冷硬，眼神犀利。
明明模样甚是俊郎出色，但外人都会因为他骇人的气质，下意识忽视他的长相，因为没有人敢认真细看，与他对视一眼都会被吓得流冷汗。
荣枝也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微微低下头。
余光瞥向坐在桌旁的人。
看到荣舒然红透了耳尖，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眼魏擢阳的样子。
回忆起上次葬礼，妹妹也是这般模样，荣枝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以前跟在她屁股后面的爱哭爱闹的小跟屁虫已经长大了，还有了思慕暗恋的对象。
只是荣枝也没想到，妹妹会喜欢上魏擢阳。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他也挺好的，除了脾气倔了点，但实际上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之前虽把梁应淮从牢狱中救出来，她却没有把人悄无声息弄出城的办法。如果一直把他藏在京城里，迟早会被搜查出来。
那个时候荣枝身处高位，想抓她把柄让她下马的人数都数不清。
魏擢阳虽然讨厌她，两人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但他却不是会私下耍阴狠手段的人。
以荣枝对他的了解，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落进下石，一定帮忙把人弄出城。
那时候……她能选择相信的人，也仅仅只有他。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整个上午的课，荣舒然都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可能是因为下午马上就要上武术课，但她实在是擅长这方面。
害怕表现得太差，给魏擢阳留下一个娇滴滴弱不经风的印象。
“姐姐，你觉得我们武术课要学什么？以前在家父亲也没有请先生教我们，不会是让我们舞刀弄剑吧。”
荣枝看了眼她细瘦的胳膊，似乎都没有思考便说道：“应该是射箭吧。”
虽然明知道荣枝从小到大都被养在庄子里，但是荣舒然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
有些世家会容许自家未出阁的女儿学习骑马和射箭，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以前大哥的射箭技术可是名满京城，只要是他敢说第二，没有人敢自称第一。”
荣舒然有些落寞地说完，心里满是遗憾。
以前荣逸还活着的时候，她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人群中众星捧月的存在。
可是这一切随着大哥的死，全部如泡沫一般成为消失了。
从记事开始，荣枝就有专门的武术师傅，教导她的人有实力超群的将领，也有在道上排名前列的江湖人士。
可能是因为从小领悟能力强，加上在武术这块未知领域有浓厚兴趣，从小荣枝就展现出超乎同龄人的一面。
她并算不上多么有天赋异禀，但聪明又努力，从小就练下扎实基本功，后面就像是坐了火箭一般，实力远远超出同龄人一大截。
上午快过完的时候，男眷们一个个有气无力回到教室，还有人是互相搀扶着回来的。
有人好奇问了他们上课感觉如何，男眷们都面露惊恐之色，又不敢说坏话，只能小声抱怨：“从未如此心惊胆战地上过课，魏将军要求十分严格，几乎没有人能达到他的标准。”
一旦他们没有达到要求，就要被罚蹲马步。如果是这样就算了，有一个世家纨绔男抱怨了几句，被魏擢阳点名上去比试一番。
这个学生一上去就被打的哭爹喊娘，最后哭着认错才被放过。
他们也不知道魏擢阳是学了什么功夫，明明打人的时候疼的要命，可是身上却没有落下伤痕。
女学生们听完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纷纷吓得面容失色。
可无论她们内心再怎么不愿，半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下午的武术课。
原本以为整堂课要面对魏擢阳这个冷面煞神，大家都没想到梁应淮会过来，坐在一旁监督指导。
梁先生的出现让很多女学生苍白的脸色都变正常了几分，她们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魏擢阳有些疑惑：“先生过来干什么？”
他不认为梁应淮是喜欢凑热闹人，还以为他过来是有什么急事。
梁应淮随意道：“你教你的便是，不用管我。”
魏擢阳之前从来没有当过老师，他上午操练那帮男学生，把他们一个个累的够呛。
思索一番，觉得梁应淮可能是担心他把这帮小姐当兵练，怕把人全部吓跑了。
于是便没再多问，转身叫人把今天上课要用到东西全部搬出来。
下人有序地把弓箭全部搬进来，在每个小姐身侧放下一套箭矢，便有序地退了出去。
荣舒然有些惊喜地朝荣枝使了个眼神，还真被她俩猜中了，今天学习的内容就是射箭。
魏擢阳不爱说什么场面话，他直接拿起一柄弓箭，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你们认真仔细看好了，我只演示两遍。后面便都是练习时间，下课之前有半个时辰会对你们一一进行考核。”
在场的小姐们听完都十分紧张，全部集中注意力开始听他讲解。
“在拉弓之前，先要调整好姿势，双脚开立与肩同宽，把重心都落在双脚上，这样才能站稳。”
魏擢阳一边说，一边演示姿势。
他今天穿玄色的窄身锦衣，修长的身形与劲瘦的腰身都被勾勒了出来。站在光影之下，耀眼而夺目，浑身上下散发着血性和凛然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窥伺。
左手持着弓箭，他整个人的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气势徒然改变，像是一把等待出鞘的利箭般凌厉夺目。
“在发力的时候不用用手臂力量，主要以背部发力，射箭时和射箭后姿势要稳定不变。”
魏擢阳话音刚落下，就只见他扣弦拉弓，在一瞬息之间完成了所有的动作。
脱弦的箭嗖地一声，从空中疾速划过，然后稳稳落在了对面的木靶上，正中红心。
众人还在晃神震撼之际，他转过身来问道：“都看明白没有？”
“……”底下一片静默。
常年身处在闺阁中的小姐们这才发现，原来魏将军生得如此好看。光是看着他射箭这会儿功夫，就能惹得她们内心小鹿乱撞。
对上底下一片茫然无知的眼睛，魏擢阳十分有耐心地重新讲解了一遍。
但他的耐心也仅限于此，演练完便叫她们各自操练。
一群小姐稀稀拉拉开始练习，因为本朝重文轻武，她们这群人中几乎没有人系统地联系过。
她们上手都非常生疏，射箭二十次，能有一次射中靶子都算是运气。
作为身疾体弱的典型，荣枝更是连弓都拉不开，双手根本没有几分力气。
仆从们连忙下去，换了一把极其轻的弓箭给她。
就连拉动这把轻弓，也让她满头沁出细汗，看起来实在是十分吃力。
有了荣枝作为对比，其他小姐脸色都好了很多，毕竟有一个垫底的在，她们也就没那么大的压力。
她们十分认真联系了一下午，等到考核的时候，也仅有少数人通过了。
荣舒然射出三箭，全部都落在了靶子上，虽然并没有靠近内环，但也算是她们这群人中出类拔萃的存在了。
魏擢阳也破天荒夸了她：“悟性不错。”
于是从考核的地方下来，荣舒然一直都是红光满面，心情要起飞的模样。
回到荣枝身边，还好心情地安慰了一会儿她：“姐姐你别紧张，反正你身体差，不合格也没关系，魏将军应该不会过于责罚。”
荣枝：“……”
荣枝上去考核，还不忘带上手边的轻弓，她对魏擢阳解释道：“考核用的弓箭，我拉不开，望先生允许我用手上这把。”
魏擢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荣枝确实是身体虚弱，连这把轻弓也只能拉开到一半的程度，箭无力地射出去，还没飞到一半就落了下来。
她射出去三箭，有两箭都在半空落下，仅有一支箭矢射到了靶边上。
因为力道不足，箭碰到靶子后都没有插进去，还被撞下来了。
魏擢阳看到她唇色苍白，满脸虚弱的样子也不做勉强，挥手让她退下。
但心里还是不免惆怅了几分。世间容貌相似的大有人在，荣逸的实力是不可复制的，导致他永远都无法被替代。
等这帮学生全部考核完之后，便纷纷回去了学堂。
全程坐在一旁静默围观的梁应淮站起身，他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眼底都是抹不开的疲倦。
梁应淮刚过来的时候精神好得很，坐在旁边又没上课也没有训练，怎么突然像被抽干了精气一般？
魏擢阳疑惑问道：“先生可是身体不适？”
梁应淮摇头，问道：“在你看来荣枝和荣逸除了容貌，是否有其他相似之处？”
魏擢阳嗤地轻笑：“先生在旁边看了一下午，难道还分辨不出来么？”
“荣逸功夫了得，曾经连我都屡屡败在他手下。荣枝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他们俩毫无相似之处。”
一个有功夫绝顶的人伪装成普通人，就算平常人看不出来区别，但是在练家子眼底下，连呼她的吸强弱都能分辩出差异，伪装者完全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您莫要把对故人的牵念，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魏擢阳留下一句警示便走了，只留梁应淮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显得落寞又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