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防备
灶上的热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泽兰伸手指了指,一脸无辜道:“王爷,我们先把汤端出去吧。”
傅与安叹了口气,问道:“这次往汤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泽兰眨眨眼,道:“还是糖丸。”她特意去找了之前的郎中,花钱买了一堆。
她说着就要空手去端热汤,被傅与安及时拦下,先泽兰一步把汤端起来,大步走出小厨房。
泽兰连忙跟在傅与安身后,小心翼翼地攥住他半截衣袖,亦步亦趋地走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坐下后,傅与安像是揭过此事般不再提及,亲自盛了一碗汤递给泽兰。
泽兰双手捧着碗,松了口气,刚准备喝汤便冷不丁听见傅与安问道:“你把毒藏哪里了?”
“咳咳咳——”泽兰被吓到,一脸惊恐地看着傅与安,“王爷你在说什么,哪里有毒?”
“别演了。”傅与安不用问都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倚兰院没有眼线。”
“哦——”泽兰淡定了,起身去翻了半天,将东西放到桌上。
药丸小小一粒,肉眼瞧去同上次的毒药一模一样,通安上前仔细观察,碾碎了一枚药丸也没什么新的发现。
傅与安嘴角微抽,他倒是高估了那个蠢货的智商,没了徐冲,计谋变得如此拙劣。
傅向南本人没什么本事,但抵不住他运气好,遇到两个死心塌地追随他的能人。一个是出谋划策的徐冲,一个是擅长制毒的罗霖,两人是傅向南的左膀右臂。
他废了徐冲,相当于废了傅向南的一只手臂,本以为他会安分些,没想到还是没学乖,这笔账他自会好好同他算一算。
临走前,傅与安特意嘱咐:“糖丸之后不必再放到吃食里,傅向南若是再找你,只管来告诉我不必理会。”
泽兰嘴里还塞着颗南瓜丸子,闻言鼓着嘴点头保证,生怕傅与安看不到自己的决心。
等人走后,泽兰松懈下来,没个正形地趴伏在桌上。
香铃瞧出她的不对劲,凑上前问道:“姑娘,可是发生什么了?”
泽兰无精打采道:“你说我是不是又帮倒忙了?”
她那日也是一时冲动,想着傅向南不找自己也会找别人,而自己肯定不会背叛王爷的,那不如借此瞧瞧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忙活一遭什么问题也没解决。
“这怎么能说是帮倒忙呢,分明是你家王爷不识好歹。”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泽兰猛地起身看去,竟是傅与安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个人,这句话便是那人说的。
“王爷,你怎么回来了?”
陆临安摇着扇子,打趣道:“余姑娘可是眼里只有你家王爷,看不到其他人。”
“没、没有,见过陆公子。”泽兰不知道这话怎么接,连忙转移话题,求助地看着傅与安,“王爷可是有什么事?”
傅与安伸手将人揽到身侧,带有警告意味地看了陆临安一眼,说道:“你可还记得余家?”
泽兰怎么可能不记得余家,闻言点头。
傅与安接着道:“那你可知,余家有一个小儿子,常年缠绵病榻,郎中断定活不过弱冠之年。”
这事他怎么知道,泽兰心下一惊,眼神躲闪不敢同傅与安对视,结巴道:“不、不知道。”
傅与安只以为她是猜到余家人的目的被吓到了,揽在泽兰肩上的手多了几分力道。
陆临安孤家寡人一个,最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成双成对甜甜蜜蜜,尤其是这人还是他认为有断袖之癖的表哥。
他“啪”地收起扇子捏在手里,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泽兰,怎么年纪轻轻就这么被他家表哥骗到手了。
陆临安话里有话,阴阳怪气道:“我还在这里呢,某人要不要收敛些。”
余家的蹊跷可是他发现的,他作为大功臣,今日来可不是为了看这场面的。
泽兰一僵,下意识想挣开身上的手,傅与安不耐地看了陆临安一眼,最终还是顺了泽兰的意愿。
“王爷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泽兰问道。
泽兰余家村的痕迹是傅与安亲自抹去,此后的一切事宜也皆是经由他手,对于泽兰在余家村的那些经历,傅与安比她本人还清楚。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起疑心,泽兰所在的余家村离上京不远,若是有心怎么会十余年都找不到她,除非是根本不想找。
十余年都没有关心过,一朝突然大张旗鼓地寻人,其中必有古怪。傅与安起先没想过调查余府,本以为滴血验亲可以劝退余家人,谁知道此事过后余府仍旧小动作不断,瞧着像是认定了泽兰便是他们丢失的女儿。
余家人行事谨慎,陆临安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才从一个江湖道士那里找到线索。
余家小儿子病情突然恶化,若是没有找到医治的法子,恐怕活不过半年。
余氏四处求医,寻到了一个偏方,以命换命,换命之人需得同他有血缘关系,且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
泽兰便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余家人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宁可错抓也不肯放过一个。
哪怕这些话傅与安方才已经听过一遍,再听时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怒火,脸色黑的吓人。
这余家人可真是嫌命太长了。陆临安瞧着自家表哥的脸色一阵唏嘘,知道余家人要倒大霉了,他有意缓和气氛:“眼下我们已经知道余家人的计谋,有表哥护着,余姑娘肯定不会出事的。”
若是没人护着呢?泽兰毫无意义地想着,心底泛起阵阵涩意,这些事即便前世已经经历过了,如今重来一回,却还是害怕的。
太疼了,绣花针一般粗的长针扎破血管,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热的血液流出,一碗又一碗的血被拿走,她始终只能挣扎在暗无天日的水牢。
这世,她没想过要去报复余家,只是躲着逃着,希望逃过一劫,可余家人偏偏不肯放过她。
“泽兰?”傅与安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劲,伸手摸到一片冰凉,泽兰额角处布满冷汗,像是在忍着刮骨抽筋般的疼痛。
“我没事,就是被吓到了。”泽兰勉强勾起嘴角,轻声道。
傅与安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替余家人安排的下场还是太轻了。
“这段时日你便好好待在府里,等事情过去后再出去。”
泽兰点头,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云容出了事。
收到柳茵茵的传信,泽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出门了。
云容。
泽兰一进去,便看见柳茵茵躺在摇椅上,手里拿着本话本看的津津有味,哪里有什么信里说的十万火急之事。
柳茵茵歪头看见泽兰,眼睛亮了一下,手里的话本子下意识藏到毯子里,道:“泽兰,你怎么来了?”
泽兰皱眉,问道:“不是你说云容出了大事,让我一定要过来吗?”
柳茵茵一脸茫然,四处左右看了看:“什么信?云容一切都好啊。”
“是我递的信。”一道声音弱弱地传来,两人转头便看到方智尧正一脸心虚,他身后还跟着一人。
走近后,泽兰看清了那人的面孔,余思杨。
泽兰脸色很不好看,在场的每个人都能看出来,方智尧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他是不愿意泽兰错过找回亲人的机会,才出此下策。
柳茵茵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堂哥,做出这等蠢事,还想着讨好泽兰,纯粹是痴人说梦。
余思杨看着面前的泽兰,平日里淡定从容的人,此刻却手足无措,结巴道:“我想过再去摄政王府找你,可被人拦住了,他们说你不想见我。”
“我知道这话肯定……”不是你说的。
“我的确不想见你。”泽兰打断他的话,语气冷硬,“我最后在说一遍,余少爷,你们真的找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妹妹,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是浪费时间。”余思杨面上带了着急,从衣袖里拿出一把长命锁,“这长命锁乃是我在你小时候亲手为你戴上的,后来被买了你的那户人家当掉了,如今我把它找回来了。”
泽兰看着那把长命锁愣了一下,这的确是她的东西,记事起便戴在自己的脖子上。五岁那年,余加宝生病需要银子,这把长命锁被余翠红拿去当铺当掉了。
她没想过还能再看到这把长命锁,心下一颤,面上却装作淡定,道:“我没见过这东西,余少爷凭一把长命锁就认定我是你的妹妹,会不会太过草率?”
泽兰拉着柳茵茵和香铃转身上了二楼,门被紧紧关上,把方智尧同余思杨隔绝在外面。
方智尧愣了愣,看了半天他也算看明白了一点,同余思杨尴尬地对视一眼,送客道:“余少爷,你许是真的找错人了,请回吧。”
话落,他也跟着上楼,小心翼翼地敲门,试图挽救今日自己的愚蠢行为。
余思杨一人站在铺子里,客人来来往往,他看了看手里的长命锁,将其紧紧握在手心里,出了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