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尾艳红
陆濯容没有说话,只沉默地阖上了眼。
顾莞月正将他的腕缚回灵链,回眸注意到陆濯容的神情,唇角一勾:
“陆道长这是自暴自弃,还是问心有愧?”
陆濯容仍是不语。
顾莞月努努嘴,她歪头看着他这誓死不从的犟模样,忽然生出些兴味,一个恶趣的点子跃上心头。
陆濯容闭着眼,看不见顾莞月的动作,只听见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陆濯容还来不及分辨出究竟是何声音,一物倏而压上了他的脸。
青年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直到他鼻梁上的那颗痣被濡湿,他刹那惊愣,随即忍无可忍地睁开眼。
这一刻陆濯容只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他脑袋发晕,只能屏住呼吸,勉强拼好神志,这一刻往日的自持尽失,他咬着牙,仰起头,腕下使劲,开始拼命地试图挣脱灵链的桎梏。
却没有发现这一动一抬间,简直是在送自己的脸给顾莞月亵玩,她挑起眉,笑得促狭:“陆道长,你也不用如此急不可耐吧。”
她说着,顺势屈指点了点陆濯容的唇瓣上,陆濯容察觉到她的意图,将两瓣唇咬得紧紧的,顾莞月遂弯唇又笑,没有强逼他,她起了身,银铃声稍远。
事已至此,陆濯容绝望地蜷起手指,出声企图说服身前的女子:“顾姑娘,强求从无好结果,你这又是何苦……”
顾莞月扫他一眼,嗤道:“强求?陆濯容,你这人真虚伪。”
言毕,破釜沉舟。
顾莞月有些不适,她抱着陆濯容的脑袋,埋在他颈窝里缓了片刻,才勉强缓过神。
而反观陆濯容,天知道陆濯容到底将唇角咬得多痛才勉强绷住神志,他不敢再开口,可是顾莞月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折磨他。
陆濯容甚至都要以为他们如此已有许多回,可这分明是第一回,陆濯容不免失神,偏偏这一刹的失神让他失了自持,一时不察松了唇角,青年微哑的声线再也藏不住,清清楚楚地颤入顾莞月的耳畔。
顾莞月动作稍滞,抬眼扫他一眼,嘲讽地轻嗤了一声。
陆濯容难以自容地避开她的目光,顾莞月也没有强求他同她对视,而是再度抬起了指。
陆濯容简直难以置信她会如此,在片刻的惊愕过后,顾莞月听到他愤愤道:“荒唐!”
顾莞月当即“噗嗤”笑出声,她撑在他□□的肩头,眼里滟滟秋波流转:“道长,你叱人的水平属实不怎么样。”
陆濯容恼火地别过头,不愿再同她说半个字,顾莞月扬起眉,忽然捏诀再次解了他腕间的灵链,随即开始得寸进尺。
陆濯容的瞳河刹那漫上晦涩神情,所幸他及时勒住理智,没有做出脱缰之举,他紧紧闭着眼,蠕动着唇瓣开始喃喃清心诀。
顾莞月好奇地附耳去听,一时间简直要被气笑了,她蛾眉微挑,坏心地故意挑衅他,这才殁了他口中那些神神叨叨的字句。
顾莞月凑到他耳边得意地笑,陆濯容抿抿唇角,沉默地垂下眼。
清心不成,便入炼狱。
陆濯容也不知自己那时是如何想的,他望着女子嚣张的笑颜,一时间忽然忘了自己是谁,他动了动唇,没来由地挤出恨恨的两个字。
顾莞月登时诧异地瞪圆眼。
无他,这句话实在不像陆濯容该有的语气,这一刻她迷茫地望着眼前的青年,却注意到青年一双通红的双眼,顾莞月愣了愣,竟在想他到底是在恨元/阳就这般夺走,还是熏红了眼?
顾莞月没有得到答案,陆濯容终于开始失控,他本就恨透了她,自是毫不留情。
顾莞月做梦也没有想到外表温雅的陆濯容恼怒起来会这么疯,现在的他简直跟刚才一本正经默念清心诀的模样判若两人,到最后她甚至都没有力气从他身上翻下来。
她软在他怀里,云销雨霁后陆濯容才猛地惊醒,他像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青年眸光剧颤,浅色的瞳孔里朦开浓郁惘色,眼尾的红似乎烧到了侧颊,面前的顾莞月似乎成了他的烫手山芋。
陆濯容绝望地捂住眼。
却被一双柔荑般的素指止住了动作,顾莞月脸上仍湿着潮红,于是一颦一笑间更是摄人心魄,她咬上他的唇,轻声揶揄:
“陆道长,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小人。”
陆濯容没有反驳。
他知道自己无力反驳。
幻境外,真正的陆濯容缓缓睁开双目,笑着叹道:“不成想,竟是误打误撞抓了一对有情人进去。”
他从前和顾莞月的相处,可不是这般。
真正的陆濯容从不爱顾莞月,也是一位真真切切的君子。
幻境修人记忆,使人忘却从前所有,可本我难改,如今幻境里发生的一幕幕,皆在陆濯容的意料之外。
可命中注定的轨迹不会变化,顾莞月好妒,陆濯容之所以恨她入骨,是因为她逼他执剑指向苍生,是因为她逼他刃无辜,杀手足。
陆濯容垂下眼睫。
他忽然极是好奇,幻境里的这两位小友,面对自己当年的痛苦与抉择,心境又会是如何?
“你到底对我师姐做了什么?”陆濯容的沉思被颈间的一柄寒锋打断,他抬起眸,看到一张少年无畏的面孔,“速速将她们唤醒!如若不从,我的剑可就要割破前辈的喉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