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我将前往地狱,或者飞向天空
缪斯女神的花园已把我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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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灰色的云层后埋藏了日出的光,在边缘泛出血的颜色,仿佛天地倒悬后染于浪花上的赤潮。
奥斯尔路如同昼夜颠倒般清冷,只有破旧的危楼中隐隐传来乐声。那是些再蹩脚不过的音乐家了,简直就像未经受训练的直立猿胡乱折磨着乐器,除了刺耳以外别无他想。
流浪汉蜷缩在墙角,杂乱的头发和胡子遮住了脸,安然自得地呼吸着浓郁的臭味,将毛发吹得一翘一翘,手臂上注射后的青紫斑驳,裸露在破旧的衣袖下。
你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那只手猛然伸过来想抓你。
“睡觉注意点啊,伙计。”跟在你身后的人踩在了手臂上,用力碾过注射孔,笑眯眯地提醒道。
“你的!我知道这后跟了你这个我才不的!”他因为疼痛和愤怒嚎叫着,“你的还不放开!你的!”
他毫不在意弯下腰,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在我把鞋底捅进你嘴里之前,兄弟,好好想想你要说什么,否则可保不住你这口烂牙。”
流浪汉安静下来,他不情愿地嘟囔着,向你道了歉。
“好了,老板,咱们走吧。”他直起身,邀功般冲你笑,示意你继续往前走。
“你的业务技能还挺娴熟。”你随意和他聊天。
“当然了老板。”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给自己增加好评率的机会,“当保镖这事,我敢担第一,就没人敢担第二。说句不好听的话,老板,之前您身边跟的那两位……实话,实话,您不会生气吧?”
“实话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们也只是学生。”你耸了耸肩,“我又不是喜怒无常的人。”
“我得确保您的体验啊老板,”他吹了声口哨,吓退边上脏兮兮的流浪猫,“是学生的话就不奇怪了,跟个雏鸡似的,哪有那样保护人的啊,亏我还疑神疑鬼担心有什么埋伏。”
不是埋伏,是钓鱼。
“不过大单子就在眼前,不上好像不成,更何况,您要是准备趁这个机会换个好点的保镖,我不又能就业了嘛。”
你挑挑眉,望向他,他坦然直视你,没有掩饰自己的所求:“您成了我的委托人,我当然得好好展示展示。而且,您看上去就像个大客户。”
“你很好用,会考虑回购。”你解锁屏幕,向他展示猎人网站他的账号首页,“我需要些人替我做事。”
“老板动作蛮快的嘛。”
【侦察】1d100=8<62
你目光偏移,注意到聚在一起的一群乐队,相较于其他流浪乐队,他们的穿着过于光鲜亮丽,仿佛刚刚落魄,流亡至此,未来得及吃到足够的教训,就这样彰显自己的格格不入。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都表明了虚弱和疲惫,像几天几夜都没休息的上班族,但皮包骨头的脸上过度突出的眼球中却燃烧着亢奋和痴迷,宛如尝了好货的瘾君子——符合一些你的刻板印象。
最让他们格格不入的是身边散落的乐谱,变形的字迹狂乱又繁杂,让人难以辨认,非常人能写出的乐章还散发着油墨香,被遮掩在排泄物的臭气里。
这些人已经不能自理了。
而他们还在奏乐,甚至演奏的音乐堪称优美,动人的合奏轻易超越危楼上刺耳的噪音。
音乐天使。你想,祂自他们身上取走了什么?
【侦察】1d100=26<62
你继续在这个流浪汉聚集地搜寻,很快,你就发现了另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皮肤呈现深棕色,花白的头发稀疏,围着围巾,勉强遮掩脸上大片烫伤后的痕迹,手中握着一只老旧的短笛,泛白的指甲里都是污垢,身边竹编的篮子也泛着成年累月服役后的疲惫,敞开的钱箱展示它的饥肠辘辘,他满是希冀地招呼着你们这两个少见的客人。
打开竹篮后,里面爬出了蛇,随着吹笛人的吹奏,九条蛇次第排列,环绕成圆形,依照胖瘦长短开始曼舞,按照节奏起伏,能让具有强迫症的人都发出赞叹,这新奇感足够掩盖任何瑕疵。
他是个平庸的演奏家。你想,或许这就是音乐天使未曾眷顾他的原因。
但他也太清醒了。明明离这群失常的艺术家如此近。
【侦察】1d100=6<62
他还在吹奏,你装作逐渐失去兴趣的样子,不耐烦地四处打量,目光随意扫过他手中的笛子。
【暗骰】
他对你的打量一无所觉,卖力地讨好着唯二的客人。
材质相同,工艺相同,型号不同,尾端的刻痕也不同,这一次,是个小小的“mz”
得到结果后,你不再耽误,丢下些零钱就继续搜查。
又拐过一条路,衣裳单薄的妓女状似疲惫地倚墙而站,燃起香烟,看到你们时习惯性露出谄媚的笑容,伸手打招呼:“两位要来找点乐子吗?”
这个中年女性带着头巾,浓郁的妆容有些花了,神情热切,炙渴如欲饮赤杯之血:“两个人一起也行,不试试吗?要是不满意,我家里还有个女儿。”
于是你向她走去,谈价般低声交谈:“我之前叫你弄的新玩意儿,现在有货吗?”
她骤然收起笑,兴趣缺缺,转身朝巷子里走去:“知道了,跟我来吧。”
如果外面的大道像脸面,尚且还顾及干净,小巷就是曲折的肠道,任何污物都能涂抹其中。
女性在四周观察了一下,撩起衣服,打开了自己的腹腔,鲜嫩的血肉在横截面上蠕动,甜美的味道刺激着食欲抬头,她将手伸进去,取出了一个黑匣子,交到你手上,脸上的贪婪与渴望仿佛正等待你填满她的残缺。
“伟大的女士,”她说,无止的吞咽几乎让她不能发声,“我等代‘她’向您问好。”
你没回答,扯住已经看呆了的人的胳膊,向外走去,他很努力咬碎了到嘴边的一句脏话,本能维持着保护者的姿态跟着你。
他没有多问,这样很好,只不过接下来他就不再说话,沉默地听从你的指挥,在地上世界探索完毕后,掀开了下水道的井盖,脸上的欲言又止表明了他的好奇,可能他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将问题问出口会引来灾祸,所以只能委屈自己的嘴巴。
下水道是很容易埋藏秘密的地方,或许是他们知道这些秘密见不得光,只能与污秽发臭的垃圾为伍。
准备好的胶鞋有了用武之地,你踩进不知是什么聚合成的软烂物质中,尽量保持着面色如常。
吞噬垃圾的城市肠道在黑暗中影影绰绰蠕动着,你往里走,却有种被它逐渐吞下的错觉。
【追踪】1d100=1 大成功
这些秘密、这些不可知的东西、这些罪恶的痕迹仿佛与你相依存,你在寂静中听到了它们欢呼的回音,它们拉动你神思的触角,在冥冥中为你指引了道路。
一条危险的道路。
你没有犹豫,甚至不需要多余的思考,娴熟在这曲折的管道中通行,路线在你脑海中与地上的地图对应,多次绕行而没经过任何一条重复的路径,正随着你的前行逐渐逼向中央位置。
【侦察】1d100=78>62
一直紧紧跟在你身后的人按着你的肩膀将你拉向一旁隐没在黑暗中的墙壁,熟练地捂住了你的嘴,抖开了长风衣,让吸光的料子将你们围在中间。
他身上携带的枪械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安置,在碰撞中竟也没发出声响。
【聆听】1d100=15<58
你听到了某种粘腻的声音,像泥沼包裹着硬质骨骼在地面上拖行,这声响并不明显,却在一瞬间让人警觉起来,好像激活了远古生活于黑暗中的人类在基因中留下的警戒信息。
你听出这群未知生物一共有【1d9=3】个。
你用手指与他的皮肤交流,告知了你聆听到的信息,顺便说明了距离和方位。
他在你眼前比了个“ok”的手势。
你打开黑匣子,从缝隙中抽出朱砂护符,猩红色像火焰在你手中点燃,水银形成的太阳图案于火中摇曳,精钢链让你必须很小心才不会发出声响,你将它缠绕在了这位过分活跃的保镖的手臂上。
他松开你,迅速隐没在甬道的黑暗中。
一分钟,或者三分钟,在细微的动静消失后,他重新出现在你面前,脸上有一种很微妙的“被恶心到了”的表情。
“带我看看它们的尸体。”
“老板,您确定吗?”他眉头紧皱,“我来给您描述描述不行嘛?”
“我需要把它们处理掉。”你解开他手臂上缠得乱七八糟的链子,解放了歪歪扭扭的猩红,将之系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微微仰着头,水银的太阳在黑暗中闪动着光。
你皱皱眉,将它塞到了衣领里,总算没有过于明显的光亮了。
他将那些生物堆在了下水道的一处拐角,那些生物还是人的形态,但或许是长期生活于下水道,它们裸露的双脚已经进化成了蹼的形状,但□□的身体上却覆盖着鸟类的羽毛,绚丽的蓝在黑暗中也折射着斑斓的光,那颜色犹如毒物,给你危险的警示。
不对劲。你想,“音乐天使”不会使它们变成这个样子,祂既然酷爱艺术,影响就更多作用于精神上,这种□□的变异……不应出自祂。
【侦察】1d100=88>62
这几具死尸不会开口回答你它们究竟信仰什么,它们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成为你掌中火的燃料。
“铸”的火苗在你双掌上燃起,将你的皮肤燎焦,它变化着毁灭的形状,吞噬着燃烧的基底,直至漆黑的影子烙印在砖石中,在焚毁的终末也熄灭了自己。
你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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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厅外的街道冷冷清清,贴在外墙上的海报因为没有及时更换而承受了过多的风吹雨打,上面的宣传语几乎要褪色成空白:伟大巡演的终站——乐都奥斯尔。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本世纪最伟大的音乐家之一——埃里奇·赞(erich zann)的全球巡演将在奥斯尔盛大落幕。
诺诺留意了一下时间,两个月前,发生在第一位失踪调查员的报告之前。
音乐厅是开放状态,凯撒向百无聊赖的工作人员出示了票据,顺利进入厅内。
音乐厅呈葡萄园型,空间和视觉将舞台拱卫中心,使视野不会因为位置受限,能带来非常良好的视听体验,当然,造价也非常美丽。
诺诺发现线索的概率是【1d100=43】
【1d100=59>43】
音乐厅内肉眼可见的清冷,这座美丽的殿堂由于没有足够的资金进行日常维护,已经让灰尘顽固寄生,大量的浮尘刺激着鼻腔,没有打扫干净的腐臭味若隐若现,而为了掩盖这些味道,他们还喷洒了廉价香水,组合成古怪的气味殴打着每一个进来人的鼻子。
凯撒发现线索的概率是【1d100=69】
【1d100=36<69】
咚、
凯撒四处打量,蒙尘的座椅让他皱起眉。
咚、
曾经光可鉴人的木料已经有了裂痕,污垢卡在其间,像一条条丑陋的伤疤。
咚、
他走来走去,几乎每一个座椅都能不受阻挡观赏到舞台,让他赞叹当初设计师的巧思。
咚、
低频率开启的言灵镰鼬总会在他耳朵里塞一些乱七八糟的杂音,他有些无奈地捂了捂耳朵,目光过滤脏污的痕迹,复现殿堂中浮雕的精美。
咚、
他的目光最后落上天顶,为了省电,顶上的灯光只打开了几盏,依稀照见全部的灯光能组成的对称图案,灯光间或排列着雕塑,虽然很难看清具体的模样,但根据照出的翅膀,他猜测或许设计师想要将之设计成天堂的模样,这让他再次为设计师的巧思惊叹。
咚、
寥寥的灯光照亮天使洁白的翅膀,无感情的石头被人的眼睛赋予圣洁的光彩。
咚、
等等。这些石雕是……干净的?
咚、
凯撒迅速跨越过几排座椅,向中心的舞台跑去,随着距离的接近和龙血带来的增幅,天顶上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咚、
那确实是天堂的模样,天使、圣母、婴孩、只不过现在它们几乎全部沉入黑暗中,在最中心,最格格不入或者已经完美融入其中的,是一座音乐家的雕塑,他曾经见过的、拉着大提琴、身体绷紧、让力量感充斥每一寸肌肉的,雕塑。
咚、
在他眼前的雕塑比那些都要真实得多,头发没有飘飞,软塌塌贴在头皮上,没有脸,是因为他的脸已经被剥去、削成平滑的一块,但伤口和肌肉的纹理却如此清晰,露出的手青筋毕现,甚至每一丝细微的纹路都被雕琢了出来……
咚、
啊。
他忽然间明白了,那低沉的、缓慢的、规律的、持续在他耳中低鸣的声音、那自雕塑胸膛中传出来的声音、
是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