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
感情这事没得商量。
以前苏任还在的时候，杜韵庚和她每天也说不上什么话话，但至少知道身后有这么个人在。
自从苏任走后，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越发平淡了。
他和秦岁安依旧形影不离，只是除了这个朋友和舅舅一家外，就没什么人能再走进他心里。
短短不到六个月的时间，身边已经多出了许多人来。
说到现在，他和傅绥清之间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他甚至还没有告诉她最后那点他家的事。两个人一路相处的今天，就像顺水推舟一样，一路只泛起如墨水在纸张上绽开般的轻细涟漪。
上天给他们安排了几次拉进距离的机会，是缘分。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她能懂他，那些不用言说的，她一眼就能看穿。
傅绥清心细，所以那些她能看穿的狼狈和失落她从来不会一个劲的问到底。
但偏偏时间久了，他不这么想了，他不想和她隔着那道人与人之间该保留的秘密了。
因为不自信，他不是没有逃避过的。但如果这段感情他控制不了，那他就争取把那道猝不及防照到身上的光拉进自己的生活。
虚幻的梦境里，灯光是撕破黑夜的唯一光源。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戳破了最后那层薄纸。
“是，我喜欢你。”他说。
听到这句话后傅绥清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变化，脖子却不可察觉地往后缩了一下。
今天氛围到这了，她突然就问出口了，以至于杜韵庚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后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杜韵庚看出她的慌乱，主动把话头又牵了起来，“那你呢，喜欢我吗？”
“废话。”傅绥清的脸缩进了围巾里，留下一双星星般亮的眼睛看着他。
杜韵庚把她遮住口鼻的围巾拉到了鼻子下，他真怕她把自己憋死了。
手上的动作很轻，直到傅绥清的脸又漏了出来，他才说：“嗯，我知道了。”
就这？就这反应？
男人平静的态度让她略微有些不满。
按照正常剧情来讲，这时候他俩不应该花田月下，说些甜甜蜜蜜的悄悄话再带动一些氛围吗？
“喂，杜韵庚。”傅绥清叫他的名字，“你知不知道我们俩现在讨论的是什么问题？”
又不是物理化学的，这件事很有情调的好不好。
杜韵庚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看见她认真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不是已经讨论完了吗。”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就够了。
“你就不打算再说点什么了吗？”她又问。
他没想再说点什么了。
只是，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内心有点翻涌。
纵然是再平静的湖面，也会被丢进来的一个小糖果激起水花。
他是个正常人，这种场面下也会紧张，当然，也有点小小的欲望。
树影婆娑，两道影子相互吸引，一高一矮靠近，他弯腰低头，她闭眼。
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一秒……
两秒……
……
就在快要碰上时，杜韵庚头往旁边偏了一下，用力把人抱在自己怀里，头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
他手上的力道越压越紧，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有傅绥清能感觉到他慌乱的心跳。
两个人都没说话，傅绥清被他安静地抱了好一会儿。
直到杜韵庚意识到现在已经有点晚了，才慢慢松了力道。把傅绥清放开，他眉眼间是轻松的，柔声说道：“快进去吧。”
“哦。”
傅绥清还有点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地往小区里走。
直到视线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了，杜韵庚才抬腿往自己家那边走。
他身子一转，走了几步，才发现隔了条马路的大树下有人站着看着他。
秦岁安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了，等他发现的时候秦岁安脸上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怪他刚刚太投入了，都没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人在。
隔着一条马路，秦岁安在路灯下的笑脸更灿烂了，空旷的大街上，他的喊声还带着回音：“走啊，吃宵夜去！”
最后杜韵庚和秦岁安去了他们小区门口的那家面馆，点了两碗面。
双方都保持沉默，直到面上来了，杜韵庚才主动开口问他：“你怎么在那。”
“你好意思。”秦岁安先是直接怼了他一句，大概是真觉得他忘了，又说，“我昨晚是不是说了让你今晚在校门口等着我。”
秦岁安爸妈这两天忙，没时间来接他，他昨晚跟杜韵庚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嘴今晚放学一路。
杜韵庚是真忘了。
其实走在操场上的时候还记得，但是跟傅绥清牵着手跑了后，他就脑子一热什么都忘了，连秦岁安出现在他面前了他还没想起来这件事。
秦岁安喝了一口面汤，继续说：“大哥，我都跟了你俩一路了，你是一点没发现啊。”
这话掺了点假，其实他跟的这一路都跟做贼似的，生怕被前面两个人发现了，万一打草惊蛇俩人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他不就成罪人了。
还好自己功夫到位，看他俩树下暧昧渐升，还专门跑到马路对面怕打扰了他们。
花田月下，少男少女，大事已成……
不对。
秦岁安反应过来后质问他：“我说你，都快亲上了你怂什么啊，人家姑娘都闭眼了！”
他声音有点大，杜韵庚下意思看了眼正在收拾东西的老板，眯眼威胁秦岁安：“要不给你拿个喇叭你去外面喊？”
秦岁安龇着牙对他笑。
杜韵庚说：“我紧张。”
他那一刻是真的慌得不行，明明都快吻上了，脑子里又在告诉自己今天不行，太快了。
于是在快碰上的最后一刻还是躲开了，慢慢来吧，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另一边。
傅绥清几乎是跑着上楼的，本想压抑一下雀跃的心，结果还是适得其反，心跳的越来越快了。
也是，跑着上楼怎么可能会平静嘛！
打开门的时候，客厅的灯亮着，奶奶问她今天怎么回来的比平常晚一点，
她一本正经的撒谎：“今天下课的时候老师讲了点事情，放的晚了点。”
“绥绥啊，你爸爸说等下回来的时候想买点宵夜，他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不用了，我先去洗澡，洗完澡再学会儿就睡觉了。”
她没心情再吃东西了。
洗完澡出来，傅绥清把自己按在书桌前做了一张化学试卷。
试卷的选择题做完了她还是没能平复下心来。
连续两周没在晚上放学回家后摸过手机了，今天有些忍不住，还是把抽屉里的手机摸了出来。
手机开机，微信一条消息都没有。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俩今晚说也说了，抱也抱了，就是没给个准确的定位啊。
手机被扔在书桌上，傅绥清抱着脑袋闷头沉思。
他俩现在算是在谈恋爱吗？
杜韵庚是她男朋友吗？
今晚，没说啊……
隔了很久，手机那边依旧一点消息没有，傅绥清又不乐意了，愤愤不平地把剩下的化学卷子写完了。
对答案的时候，只要是对的题全部大喇喇地画个勾，深度解析也晃一眼就过了。错了的题，她今天难得丢了耐心，一个过程得重复看几眼才理清楚。
难怪不让早恋呢，确实影响学习。
这晚傅绥清到了后半夜才睡着，导致第二天闹钟响后她在床上磨蹭了十来分钟才爬起来。
早上了扎了个丸子头，出门前，对着挂在椅子上的那条围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它戴上了。
冬日的清晨，比真正天亮前还冷上一倍。
傅绥清进教室后门的时候还在搓手，关上后门，一下就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
但教室里还是冷的，只是要比外面要好上一点。
程明术今天来的早，看到傅绥清来后他开始跟她闲聊，提了一嘴：“教室里的空调也该开了吧，这几天冷死了。”
傅绥清点头，“去年这个时候已经通电了，应该也快了吧。”
教室里的人慢慢也多了起来，每次后门一有动静，傅绥清就要转过头去看一眼是谁。
直到杜韵庚推门而入，这个动作才算终止。
傅绥清先是看到他的脸，确认了人以后，视线又落在了他脖子上的灰色围巾上。
“早。”他主动说。
“早。”傅绥清回。
大概是还没习惯戴围巾，他坐到位子上后就把围巾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折好放进了抽屉里。
程明术转头过来的时候杜韵庚脖子上已经空空如也了。
他刚和前桌唠完嗑，这才注意到杜韵庚来了，一如既往地热情，“杜哥，我想好元旦咱们怎么过了。”
“元旦不是还早吗？”杜韵庚问。
“今天都星期四了，下周星期六就开始放元旦了，你能不能上点心啊。”
程明术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点责怪。
本来他杜哥要走了他就舍不得，这最后一点相处时光说过去就过去了，怎么能不用心对待最后一次的离别仪式呢。
杜韵庚有点被他逗笑了，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他五月份再回学校的是他们都是知道的。
但他挺感谢程明术的真性情的，时刻让他有一种被朋友重视的滋味。
傅绥清接着程明术的话说：“那你说说，怎么过。”
程明术转头就忘了刚刚的话茬，继续说自己的计划：“我们元旦放三天，星期六，星期天和星期一。但是吧，这星期一才是元旦当天，我就觉着吧，我们可以在31号那天找个离原城近的地方玩一玩，找家民宿住一晚，刚刚好晚上一起跨年，等第二天一起再坐车回原城，美滋滋。”
想法是好想法，但毕竟那天是跨年夜，不知道大家家里人能不能同意几个小孩出去过。
傅绥清觉着傅航多半是会答应的，于是先应下了，接着又说：“我等会儿去跟姗姗她俩说一下，她俩得看家长同不同意。”
杜韵庚家里没人，舅舅那边不会管他太严，他没问题，“我可以，你们愿意叫上秦岁安吗？”
程明术立马点头，“叫啊，好久没跟我秦兄一起出去玩了，我都想他了。”
吴岩松进了教室，他们也没再多说太多。
周围一沉默下来，傅绥清又总觉着气氛有点尴尬。
你说昨晚，抱了那么久，那他俩现在总得有个什么关系了吧。但是吧，没了夜晚的氛围加持，大天白日的，她倒是张不开口了。
她憋了一节课没说话，好不容易酝酿好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还是得把一些事情给说清楚，最后一下课就被英语老师喊去办公室帮忙理卷子了。
计划暂停。
下了课，程明术百无聊赖地在杜韵庚座位旁溜达，他这几天都是这种状态。
要是说有什么人能比傅绥清还舍不得杜韵庚的，那就是程明术。
杜韵庚的前桌离开了座位，程明术就直接坐到了人家的凳子上。
他反着坐，身子还能趴在杜韵庚的桌上，有些没话找话地问他：“杜哥，你来我们班这么久了，就没个心动的女生？”
当时杜韵庚还在整理这几天考试的卷子，短短分了个眼神给他。
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程明术脑子是真单纯，也能理解为什么傅绥清有时候怼他的时候会骂他蠢。
他们在班上玩得好的这几个，除了程明术，大家应该都能看出来他和傅绥清走得要比别人都近。而且这种近还不是单纯的好朋友之间的近，是那种异性之间的近。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默认把他俩分为一组，走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把他俩单独落在后面，也没人去问两句，其实程明术也这样，但他好像就是意识不到什么。
大概是这个话题深得程明术的心意，他还在一个劲叨叨，像是非要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名字不可。
“你看我们班啊虽然是理科班，女生少，但你仔细看看，我们班这十几个女生放在人群里也是不赖的，你就跟我说说呗，真看上谁了我帮你追啊。”
其实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瞒的，估计就算现在告诉程明术他喜欢的人是傅绥清，对方也只会脑袋宕机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杜韵庚正要说。
“杜韵庚——”
傅绥清从后门进来，手里抱着很厚一摞卷子，“你快来帮我抱一下。”
刚刚她去英语办公室拿完英语卷子回来的路上碰见了生物老师，所以那两摞生物卷子也交到了她手上。办公室回来的这一趟路不远，但她手都快抱断了。
杜韵庚听见她的声音后就偏了头，对上傅绥清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心跳突然加快。
于是他不自觉的笑了，笑的很坦然。
他低声说：
——“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