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十六章过去二
时间回到现在，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只要她和院长说她不放弃，就可以得到这次领养的机会了。
要说吗？夏灵的情感和理智都在告诉她，她不该放弃。从她有记忆起，她就没有享受过亲情，得到过父母的疼爱，只要她说不放弃，这一切就唾手可得了。上周末来看她们的叔叔阿姨，很温柔，很耐心；要是可以做他们的女儿，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夏灵张口想说不放弃，可她的第六感隐隐约约提醒着她不对，她应该说放弃。
“我，我，我放弃。”夏灵抬起头，木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飞鸟回道。
小鸟都有父母，她没有。巨大的空虚在她的心头，夏灵觉得整个人都空了，坐在这里的只是她的□□，她的灵魂已经不见了。
院长感到很为难，虽然林林比小灵活泼讨喜，但是林林的身世是个大问题啊。这年头，他们这种小城市的孤儿院财政拨款就那么点，根本不够院里花销的，还得加上善款，才能维持运作。周先生一家每年都给院里捐款，是善款的大头。本来他想着周先生从他们院里领养一个女儿，是亲上加亲，以后肯定能维护好这个大金主。可把林林推荐给周先生，实在不太好。
他真不想放弃这个好机会，小灵真是的。想到这里，院长哀愁地瞪了夏灵一眼。
夏灵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继续木木地坐着。整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是模糊的。
要不他告诉周先生林林的身世，要是周先生愿意接受最好，不愿意接受他也尽力了。
大好机会就这么白费了，周先生再怎么善良也不会接受人贩子的女儿当他的养女。虽然罪不及小孩，可是有色眼镜总是有的。
唉。
院长暗暗叹了口气，让夏灵回去了。
夏灵迟钝地站起来了，像木偶一样走出了院长室。
——————
夏灵认真地坐在座位上，在课本上记着老师的板书，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她扎着高马尾，随着笔尖地律动，马尾也一跳一跳，仿佛是她思绪的延伸。周围同学嘈杂的打闹声全部被夏灵忽视了。
“诶，诶，夏灵，快看这个。”同桌戳了戳夏灵的右手。
自从上了初中以来，男女授受不亲，同桌就全是女孩子了。
夏灵这一轮的同桌是个非常可爱少女，她用□□小熊的发饰扎着双马尾，刘海的发夹是个闪闪发光的小皇冠。衣服虽然都是统一的校服，却很心机地别了个胸针。
比起同桌来，夏灵那一块钱一大把的黑色发绳，一毛钱一个的发夹看起来就廉价多了。
夏灵转过头来，淡淡地说：“什么？”
“看，现在最流行的小说《泡沫之夏》！我好不容易借到的，要借你看嘛。”
夏灵同学整天学习，需要一点兴趣爱好啊。能成为同桌多有缘分，干脆安利她一起看小说吧。
“不用。”夏灵转过头，继续记板书。
“很好看的，讲的是……”同桌强烈安利道。夏灵同学只是不知道小说的好，等她告诉夏灵了，她就知道有多好看了。
夏灵头也没回，只冷冷地吐出一句：“不用，要上课了。把小说收起了，老师来了。”
“什么嘛，就知道拿老师压人。”同桌不开心地吐槽了一句，把书收了起来。
上了一上午的课，终于有了半小时可以喘息的午休时间。夏灵熟门熟路地直奔厕所单间，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上十分钟。
每天，只有这个时候，这么十分钟，她可以清清静静地放空自己。
院里孩子不少，在哪都有不止一个人。哪怕是晚上睡觉，也是双人间，白天学校里更是人山人海。只有现在，大家都去小卖铺买零食解馋，厕所空下来了，她可以一个人发会儿呆。
刚刚同桌想递给她的书仿佛还映在眼帘，簇新的书，封面花花绿绿，带着青春气息，她好想接过来。可是接过来以后呢？学校里哪有时间看小说，一不留神还可能被老师没收。回到院里，她连个带锁的柜子都没有，被其他孩子看到，哪怕每人摸一把，簇新的书也旧了。
所以，还是拒绝吧，她要好好学习。
可一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她的求而不得。
可能今天上天也不想让夏灵清静，不一会工夫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五个女生聚在洗漱台聊天。
只恨厕所太安静，她们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夏灵的耳朵。
“夏灵拽什么拽啊，你好心借她书她都不要。”
“就是，年级第一了不起啊。”
“嗯嗯，真讨厌。”是同桌的声音，同桌的声音很有特色，可能是因为还没过变声期，同桌说话时的音线总带着小孩特有的奶味。
同桌讨厌她了吗？夏灵倚在瓷砖上，瓷砖特有的凉意透过她轻薄的校服，慎进了她的身体里。
好冷啊，夏天也这么冷吗？
“夏灵每天就知道学习，每次老师来都看到她在学习，显得我们不用功。真是，都下课了，她学什么学啊，显得她能耐了不是！”
“上次老师还夸她，还骂我们不知道珍惜中考前的时间。现在才初一，中考还早着呢，至于这样嘛！”
听到这个，同桌也很不忿：“上次我妈妈还让我和夏灵多学学。可我成绩也不差啊，为什么要那什么，想起来了，为什么要凿壁偷光一样学习啊。电视多好看啊，我妈妈还答应这次期末考以后，给我买台电脑。电脑耶，好棒！”
可她在学校不学习还能做什么呢？夏灵感觉更冷了，学校是给厕所开空调了吗，这么冷。
在院里还要辅导其他孩子功课，不能一心一意读书，她只能抓紧在学校的每一分钟啊。九年制义务教育，等读完初中以后，她考不上好的高中，院里不一定肯出钱给她继续念书的。
她的人生没有托底，她输不起。难不成初中毕业就收拾收拾行李去外面打工，初中学历能做什么呢，服务员、洗碗妹还是工厂螺丝钉。夏灵不想自己的未来是这样一眼能见到底，她唯一的出路就是学习。
好好学习，考出去，才能脱离这泥坑一样的处境。
外面的小群体还在讲夏灵坏话，夏灵已经不在乎了，或许她天生不适合和人交朋友吧。
“诶，你坐在夏灵旁边，有没有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啊？”
“特别爱学习，这个就特别不对劲！正常人哪有爱学习的啊。”
“不是这个。”那女生压低了声音，可惜厕所太寂静了，夏灵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我听隔壁班的一个女生说，夏灵的父母都是人贩子，她是人贩子的女儿。”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那个女生以前和夏灵一个小学，她说是和夏灵一个孤儿院里出来的女生告诉她的。”
“啊，真的假的。”声音带着嫌恶。
“肯定是真的，我问过我妈，我们这以前破获过一个重大人贩案，人贩子都进去了，他们是有女儿进了孤儿院。算算年纪，就是和夏灵一样大。”
“而且夏灵没有残疾，看上去也很健康，不是人贩子的女儿，肯定早就被领养了。没被领养肯定是因为根子差，大家不敢养，要是养出个罪犯可怎么办啊。”
“这么恶心啊。你坐她旁边，以后离夏灵远点，万一呢。”
“嗯嗯，我肯定离她远点，不和她说话了。”同桌的语气透着后怕和庆幸。
好冷啊，明明是六月为什么这么冷呢，夏灵倚靠在墙上，支撑不住身体，慢慢慢慢地往下滑。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流言，小学五年级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家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那种不喜和可怕的眼神她可能会记一辈子吧。
更可笑的是那个告诉她流言的同学让她要感激小林姐姐，说要不是小林姐姐长袖善舞，夏灵肯定早就被大家骂了。
人贩子的女儿啊，多恶心的人。
是小林姐姐对他们说，祸不及子女，爸妈是罪人不代表夏灵是坏人，才没有人打骂夏灵。
她确实应该感激小林姐姐，如果她真的是那个人贩子之女的话。
多可笑啊，小林姐姐占据了夏灵的一切，把她所有的垃圾都往夏灵身上丢。她以前竟然还傻乎乎地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好笑，太好笑了。
蠢，她太蠢了。可惜等她觉醒已经晚了，她反驳过流言，却没人相信。小林拿走了她领养的机会，被周先生收养了。同学们只会说：如果小林是人贩子的女儿怎么会被收养呢。
是啊，周先生心肠实在是太好了，如果，如果当时她没有放弃就好了，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夏灵的感情告诉她，她应该冲出去，和她们辩驳，她不是罪人之女，她是受害者。可她的理智告诉她，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世人已经为她定罪，势单力薄、笨嘴拙舌的她是没法反抗的。
夏灵站起身，紧紧握住厕所的门把，要开门吗，要出去吗？再不开门她们都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