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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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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7

    夏天,我在屋里狂打蚊蝇。

    用力太猛,墙还没倒,苍蝇拍却打断三根。

    “鸩鸩。”孔雀坐在蚊帐里叫我:“你知道怎么看出一个小孩有没有挨过打吗?”

    我自然说我不知道。

    有时候一个人问你,其实只是她自己想说点什么罢了。

    “你举手,他躲——说明他被打过。”

    “你举手,他不躲——说明他,不敢躲。”

    孔雀抱着风扇,对着快速转动的扇叶啊啊啊。

    “我就是那个不敢躲的小孩子。”孔雀啊啊完,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我很努力了,鸩鸩。”孔雀掀开蚊帐下床:“我努力不害怕了,真的。”

    她走过来,示意我把拍子给她。

    在某些方面,孔雀真的很伟大——比如现在,她能同时解救我和苍蝇拍。

    “但我猛地一看到谁抬手,我还是会不舒服,哪怕是你在家找蚊子打。”孔雀一边说,一边盯着悠悠飞舞的蚊子,踮脚过去——

    “啪!”

    蚊子死了。

    我盘腿坐在蚊帐里,呱唧呱唧给她鼓掌。

    “昨天我梦见他了。”孔雀转头,看我,一字一顿:“梦里,他在打我——我在找刀。”

    “鸩鸩你说,我会杀他吗?”孔雀喃喃自语:“虽然他并不像是我的爸爸。”

    “我怎么知道。”我无所谓地用勺子挖西瓜吃:“不过我劝你放下。”

    “复仇很累,不如吃瓜。”

    98

    我花了一年时间,将诅咒刻满宫墙。

    先是用笔写,发现孔雀偷偷擦了,就改用长刀。

    孔雀发现后,直接叫挖掘机过来,推墙。

    孔雀说沈鸩你休想。

    我说真不好意思。

    据我所知,你也只是看起来挺犟。

    99

    孔雀非常头疼,她说我的特殊职业使我的思维方式越发鬼畜,达不到国家要求。

    “明天鹰语考试,就算你去教务司杀考试办的人也没用啊!”孔雀骂我:“把菜刀放下!放下!听见没?去,剥蒜去,别打扰我剁馅,辣鸡。”

    然后她继续当当当当当……

    我一边剥蒜一边难过,我说孔雀等你登基了能不能废除全民鹰语法?我就一辣鸡我不想和鹰族说话。

    她说你这就不对了,鹰语可是世界上使用最广的语言,出门在外交朋友,全靠鹰语叭叭叭。

    “有助于国民走出大洲,走向世界。”

    “但你可以不学。”孔雀说:“反正你平时也不咋和人说话,真到那时候……不学就不学吧……”

    “那你快点登基吧,我要学死了。”我哭丧着脸:“还有多久和你十八哥开战?我觉得最多再过三个月——孔雀夜莱太棘手了,不能给他太多时间。”

    “没关系。”孔雀头也没抬,继续剁馅,说:“他会让着我。”

    “十八哥和他们不一样。”

    孔雀像是想到了什么,样子有些奇怪。

    直觉告诉我,她有事瞒着我。

    很重要的事。

    “好吧。”我耸耸肩,把剥好的蒜放在菜板上:“那就不杀他。”

    孔雀没说话。

    良久,她似有似无地叹息一声。

    转身,无奈地看着我。

    “鸩鸩啊…”她把菜刀立肉馅里,苦笑:“你若不傻……”

    “那真叫人害怕。”

    100

    我和孔雀打的最后一架,还是我赢了。

    谁赢给谁买玩具,很久之前就说好的。

    这个名额我一直没有用过,因为孔雀输了会不高兴,就都来买她想要的东西了。

    先是变形金刚、鱼皮泳装。

    后是江山社稷、天下苍生。

    说是为了自由,其实只不过和众人一样——用我们的一生,填补欲望。

    她想要的总是太多。

    最后,还要让我,献上轻狂。

    我也有想要的东西,但我从来不会开口去要。

    妈妈还在的时候,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她带我去我最讨厌的衣服店,一件一件问我怎么样。

    我摇头,一件一件地摇头。

    直到我喜欢的那一件被她指到。

    我就不动了,一直看着它,一声不吭。

    “喜欢这件吗?”

    我默不作声。

    “老板,这一件有没有大号的?”妈妈开始找我的尺码:“都什么颜色?红的有吗?”

    我一听,就攥住我妈的衣袖,使劲摇。

    “不要红色的。”我坚定道:“蓝的也不要。”

    “红的好看。”我妈理都不理:“大过年的,喜庆。”

    然后我就假装要走。

    然后就买的我一开始想要的那件。

    灰色的。

    对于我,我妈门儿清——不想要的肯定反抗。

    那么我的沉默,就是想要。

    后来再没人问我想要什么了。

    孔雀也以为我天生无欲无求,就每周拖我去大商场逛,美名其曰“体验一下人间烟火”。

    “鸩鸩,这件好不好看?”她又拎起一件红色的裙子,往身上比划:“我觉得这个红色的好看,但那个黄的也不错,你觉得呢?”

    我回过神,考虑了一下,说:“我觉得红色的好看,喜庆。”

    “但黄的也不错,看起来很活泼。”我继续说:“看看价格,如果可以的话,两件都买下来吧。”

    于是我们一件也没有买。

    临走的时候,孔雀忽然问我。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收回视线,轻声说。

    101

    春天风大的时候,我的头就跟傻子一样。

    风一吹,就自己炸。

    孔雀说交给我吧!然后给我别了满头的卡子,把头整的跟卤蛋一样溜圆。

    我可去你的孔雀吧。

    我把卡子撸下来,自己在脑后扎了个揪。

    孔雀不高兴。

    “这样不好看。”她跟在我后面一直叨叨:“太温柔了吧,不爷们。”

    我说你这样就不对了吧,性别歧视要不得,男生扎揪怎么就不可以了呢。

    “可是这样太好看了。”孔雀说:“会有鸟贩子把你拐走的。”

    “鸟贩子?”我皱眉:“之前不是刚抓了一批么?怎么这么快又出来了?”

    “没啦…说着玩的。”孔雀吞吞吐吐,别扭的用脚画圈:“其实我……”

    “不过说到鸟贩子,之前严打的禁令还有很多后续措施没有跟上。”我想起斑鸠交上来的孤儿寡母统计表,增长率非常吓人。

    “鸟贩子一跑,他们手里的女人孩子就没人管了,怎么安置也是一个问题……有极端的直接杀人灭口——杜鹃乖了没?要不我亲自去和他谈?”

    杜鹃是京都拐卖业的领头人之一,暗地里不知勾结了多少达官贵族。

    孔雀小结巴:“没…杜鹃跑了,据说……”

    “来人。”我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桌上:“叫鹰卫过来,堂堂禁军头子连个杜鹃都抓不住,要脸不还?”

    小柴鸟们得得瑟瑟跑过来,一边点头一边拿笔记。

    “还有,让所有文鸟都过来,育雏堂建的怎么样了?上个月拨给他们的款子……”

    然后我又开始忙起来。

    春天?

    不存在的。

    事情那么多,哪有时间管春天。

    102

    “无欲无求”的人一旦展现他的欲望,通常,都会吓到他人。

    这很正常,都知道会哭的小孩有糖吃,但当有些不哭的孩子长大了,呵。

    他可能会拎刀。

    特别是在他发现他有这个能力自己动手,还无所拘束的时候,他会忽然醒来,觉得自己之前好傻。

    而现在,他已长大。

    不用哭,也不用等别人猜。

    只需要自己上去,试上一把。

    说不定,就可以拿。

    但说是长大了,但其实还跟孩子似的,骄纵、任性,还有理。

    还不够可怕?

    那,再加上这个人——

    是我呢?

    我说我一路走到现在,一为了你二为了耍,现在我有我想要的东西了——你为什么要拦我。

    她说你就一傻子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那你知道什么?

    她沉默。

    “你知道,但你不告诉我,是吗?”

    她眼泪忽地落下。

    那一刻,牙尖嘴利的孔雀只知道哭。

    “别问了好不好。”她抓着我的胳膊,抽泣:“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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