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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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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云,不要再劝我了,就让我去了吧。你且上岸去,好好活着。”男人试图挣脱女人拉着他手臂的手。

    “王大哥,你我二人一起吧。”女人脸上满是水痕,分不清是挣扎中溅上的湖水还是眼中流出的泪水。

    “好……”

    及笄宴后韩千樾在家中又住了几日,送走了将要远行的爹娘,又回了道观去。

    又是一日朝食,巳阳山人对三个徒弟说:“这几月为师要出趟远门,辛苦你们三人替我守着道观,这些年该教的都传授给你三人了,也无须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们。”

    “师父要去做什么事情啊?”韩千樾好奇地问。

    “前几日去一许久未见的善信家中做法事,他说去岁在聂拉见到一人身形与我二师姐神似,我想去看看。”

    曾经巳阳山人看着偏殿中奔赴战场的三人命灯熄灭,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去找寻三人的尸首,想将他们的尸体带回道观。他赶到玉庐时,偌大的城池放眼望去只剩下断壁残垣和被血染黑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硝烟尘土的味道,耳边都是幸存者哀痛的哭嚎,眼前数不清的残骸断臂交叠在一起。他和那些无助的平民一起,用手在尸山血海中不停地挖掘着,心存侥幸地祈盼着亲人还吊有一口气在等待救援,或是盼望着能找到尸首魂归故里。官府因为担心众多尸体腐烂引起瘟疫,第二日便一把火把集中在土坑里的尸体烧了。

    如今听到远方可能有故人的消息,聂拉还与玉庐如此相近。巳阳山人心想,师父和师姐们这么厉害,总会有一两个活保命的法子,即使当年眼见着命灯熄灭、灯盏碎得干脆,或许他们只是重伤、几近死亡,后又恢复了过来呢。

    “安安,我离开的这几月你切不可下山,虽说离你十八大劫还有两年多,万不可掉以轻心。”

    “师父,我知道了,您都念叨好多回了。年纪越大,越发会唠叨了。”

    巳阳山人也有些无奈,“你当我想唠叨呢!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呢……”韩千樾鹦鹉学舌般学师父说话,气得巳阳山人作势要打她。

    “我走后,你二人也看着她一些,越长大越鬼灵精。”巳阳山人学着韩千樾刚才的话,对芸香和流云嘱咐道。

    “我二人必定看住小姐,不让她跑下山去”,芸香信誓旦旦地说。流云心中对她们二人能管住小姐这事儿不抱任何期待,只求小姐在这几个月里能安分守己,别闹出事端来被师父知道就好,只是面上什么情绪都未显。

    三人送巳阳山人离开的那天,正好迎面遇上挥着扇子的韩千逸来拜访。

    辞官后的韩千逸每日待在家中,是这样的景象。睡到日上三竿后,被下朝归家的阿耶抓个正着痛斥一顿,“鸡的嗓子都喊哑了,终于把你从床上催起来了”;阿娘和大嫂一起逗弄着侄女,看着他叹气,“相看姑娘都不愿去,要不往后找几个相貌好的男子来看”;大哥见他每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家里的蚊子每日都比你忙活”。韩二哥原以为阿娘和阿耶南下,耳边终于能清静一段时间,没想到韩大哥担起了三个人的任务,每日只要一见到他,在他耳边不停叨叨。

    韩千逸受不了家中氛围,时不时就去道观找韩千樾“避难”,再住上几日归家,所以和道观几人都混得十分熟识,顺理成章地成了道观的编外人员。

    “道长带着大包小包,这是要出远门啊?”韩千逸骚包地摇着他的扇子,想学那文人雅士的劲儿。

    “听到有些故人的消息,前去打探打探”,巳阳山人对他行了礼。

    “那便不过多与道长攀谈,耽误赶路的时间,天黑了也不方便。”韩千逸拱手回了一礼。

    “我走了。你们三个照顾好自己。”

    “师父,你也注意安全,保重身体。”三人异口同声,站在山门处挥了挥手。

    “祝道长一帆风顺,得偿所愿。”韩千逸目送着巳阳山人离去。

    送完人,韩千樾三人还站在原地未走,韩千逸带着小厮迈步向三人走去。还未真正走近,见三人的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韩千逸朗声道:“几日未见,小妹想我了没?”

    “没有!你一来道观都不得清静了!”韩千樾口是心非地说道。她其实挺喜欢二哥来看她的,在道馆里的生活十年如一日,有些无趣了。

    “小妹你这话太伤我的心了。不想我的话,我立刻带着小厮就归家去了。”韩千逸作势要离开,吓吓妹妹。

    “你走吧!走了就别再来!以后被大哥赶出来又没地方去,别来我这儿!”说完韩千樾就有些后悔了。

    芸香知兄妹二人都是孩子心性,二少爷同小姐开玩笑,小姐又闹别扭不肯开口说些软话,忙替韩千樾开口,“别走别走,我们都盼着二少爷您来,小姐也常常对我们说想二少爷了,问二少爷什么时候来看她呢。”

    “哼。”韩千樾被芸香这话整得十分别扭,转身往山上走,剩下几人也一道跟着她回道观去。

    “你师父这几日不在,我们去山下玩呗?整日在山上都憋成老姑娘了”,韩千逸贱兮兮地凑到韩千樾身边说。

    “你才老姑娘呢!”韩千樾又被二哥气得跳脚。

    “师父特地嘱咐了不许下山”,芸香提醒道。

    流云见几人聊得不太愉快,怕二少爷又与姑娘吵吵起来,转移话题道:“今日二少爷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大家晚上想吃什么菜,奴婢来做?”在道观的这几年,流云尽显其厨艺天赋,原先是巳阳山人负责每日餐食,但他的手艺太过普通,吃上一段时间便索然无味,后来众人尝过一次流云做的饭食,便一致同意由流云承包每日伙食。流云也享受大家吃到她亲手做的食物后表现出的愉悦表情,这让她有一种回馈了小姐和师父、认可自己价值的满足。

    “带了小妹最喜欢的榛子酥~”韩千逸用肩膀轻轻撞了撞韩千樾的身体,“妹妹能不能原谅哥哥?我方才都是开玩笑的,想逗你玩儿呢。”

    “我要吃三块才肯原谅你!你不许像以前一样,把我的那块抢走。”

    “好好好~你愿意把六块儿全部吃了都行,就怕你吃不下别的菜。”

    一众下人见兄妹俩吵吵闹闹又和好,也笑开了。

    “流云。”

    “有什么吩咐吗,二少爷?”

    “我今晚要吃糖醋小排、鲈鱼脍、清炒时蔬,得用马蹄、山药、荷兰豆和木耳一同炒,还要……小妹想吃什么啊?”

    “我想吃酥山。”

    “不可,小姐您过几日不方便,如今深秋还是少吃些凉的。”芸香是几个人中的大管家,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她都兼顾得到。

    韩千樾闹了个大红脸,“那我要糖酪樱桃和光明虾炙,这总能吃了吧。”

    在道观住了三日,韩千逸又蠢蠢欲动起来,见芸香和流云正忙活着,寻了坐在院子里饮茶的韩千樾。

    “妹妹,日日在道观里,是不是很无趣啊?”

    “还好啊,每日都有事做。你是感觉无聊了吗?”其实韩千樾觉得这几年在山上无趣极了,但不想让二哥知道,免得失了面子。

    “我不是在家被大哥骂就是来道观找你,偶尔带着小厮去街上闲逛半日,这日子无趣到头了。”韩千逸一下子躺倒在一旁的躺椅上,晃悠了两下,“原先还能写出几段故事来,这半月时常枯坐到天亮,提笔也难落下一个字来。”

    “写不出来就睡呗,为难自己作甚。韩家又不指望着等你赚钱,你那点稿费都支撑不起你一个人的开销,家中也没短你吃、短你穿,你还能出去闲逛,有什么不满意让心中郁结的?”韩千樾满不在乎地说,她觉得二哥在无病呻吟。

    “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韩千逸的心情莫名低落下来,前几日强装出来的开心被收得干干净净。

    “没有人责怪你,是你一直在偷偷比较,然后不满足。”韩千樾就着茶,又吃了一个透花糍。

    “一家人都在努力,只有我每日无所事事。虽然大哥骂我时,我总是因为不满与他拌嘴,但我心里清楚,他说得对。”

    “家里又不是只有你无所事事,不还有个我嘛。”

    “你是女子,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们都是韩家的孩子,都想着为家中尽一份自己的力。”

    “可我是哥哥。我有官不做,辞了大好前程;赖在家中,只进不出;年纪不小,什么事都让家人操心……”

    “你不是在写志怪小说吗?虽然不似做官那般体面,并且进项不多,但也算是有个活计。与你相比,我才是游手好闲、赖着家中供养的米虫。”

    “韩家心甘情愿供养你,你也不要贬低自己。”

    “阿耶阿娘,还有大哥,大家也愿意不要回报地供养你啊。等我以后做生意赚了大钱,我也愿意养着二哥你的。”

    “小妹~你对我太好了!”韩千逸被妹妹这句话感动得眼泪汪汪。

    “若你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写不出故事来,带着你那几把招摇的扇子,去猪肉摊子上问问老板招不招驱赶蚊蝇的人。”韩千樾故意用玩笑话逗弄二哥,不想让他钻牛角尖去。

    “韩千樾,你敢取笑我!”

    “好二哥,我错啦!我不该取笑你,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就是想让你开心开心,你别情绪低落了。”

    “你还笑?罚你陪我出去玩。”

    “师父不让我出去。万一被他知道,必定是要狠狠动怒的,还会对我失望。”

    “你师父要离开几日?我见他带着大包小包离开的,短期几日回不来的吧。”

    “师父归期未定呢,只说要几个月的时间,近期都回不来吧。”其实韩千樾在二哥说完就心动了。

    “那不就得了!我们在你师父之前回来,他肯定不知道。”

    “芸香和流云答应了师父要看着我的,她们两个肯定不会同意的,万一写信告诉师父,我不还是被师父知道下山了。”

    “我们两个偷偷溜走呗,你留封信给她们两个,让她们别声张。你三哥三嫂刚得了一对龙凤胎,我们去玉庐看看他们吧。出去走走找些写作灵感,你也别困在这里,出去见见世面。”韩千逸能感觉到妹妹那渴望自由的心,不断撺掇。

    “我看是你害怕一个人出行,想找我这个武功高强的侠女保护你。”

    “那英姿飒爽的女侠是否愿意与我同去啊?”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保护你吧。”

    面色假装有些为难,韩千樾心中沉睡的小鹿早就快活地乱蹦了,终于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其实她身边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喜悦和兴奋,早已出卖了她,韩千逸也被她的愉悦心情感染。

    “明日我回家收拾些你和我的行李,你也准备些必需的带上,我再和大哥说一声。后日傍晚我在山下等你,别忘了。”

    “别和大哥说我也要去,他肯定不同意。”

    “我有数。”

    糕点也不吃了,踏着轻快的脚步,韩千樾回房间去收拾东西了。

    “你别表现得太明显了……”韩千逸提高一点声音喊她。

    韩千樾背对着他,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后天傍晚,芸香和流云见韩千樾迟迟不来用膳,去房中找她时,墙上常用的一把剑不见了,屋子里有些常用的日用品也被带走了,桌子上还放了一封信。

    两人对视一眼,芸香问:“去找吗?”

    “先看看信上怎么说的吧。”

    “芸香、流云:

    你们两人看到信的时候,我偷偷溜走啦()!不要担心我的安全,我是和二哥去玉庐看望我三哥一家的。不要告诉师父我出去了噢,我保证会在师父归来前回来,必不会让你二人为难。道观就辛苦你们操持了,记得帮我每日去偏殿添油(w`)。你二人就在道观等着我带礼物回来吧。之前你二人说要开一家铺子买吃食,我在水粉匣子里装了一千两,你们记得拿去,算是我入股你们的生意,这几个月你们在山上也无趣,找点别的事做吧。

    韩千樾留”

    两人看着手中的信,感受到韩千樾难以抑制的欢欣雀跃,又是无奈又是为自由的小姐开心。“离小姐十八岁还有两年多呢,此次下山一定不会出什么事的。被困在山中这么多年任哪个年轻人能受得了,师父就是有些过度操心小姐了,何况小姐这一身武艺,护自己周全肯定没问题”,两人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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