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奶茶店正式开张!
许家的宅邸实在太大,林烟直接把临街的一面全部打开,做成一个个有差异化的小店铺,奶茶、果茶、零食点心全部分开卖,与此同时,每个小店又在整体的装修风格上保持了统一,林烟向玲乐解释自己“特色步行街”、“商圈”与“集聚效应”的概念,玲乐听到一半,照例抱着脑袋求饶:“林老板别念了!”
林烟很发愁,她觉得自己急需一个副手。
玲乐去店里顺了一杯暴打橙茶——这是所有饮品名字里,最得她心的一个,“生意这么好,怎么愁眉不展的?”
“前几天生意肯定会很好,大家一方面是图个新鲜,另一方面,对前任皇后开店这件事本身,抱着很多猎奇的心态,但这不能长久,”林烟看着回收了大量问卷结果后整理的报表,摇了摇头,“从大家的收入和消费习惯能看出来,手里有闲钱的并不多,归根结底,是生产力水平过于低下,整体经济水平不高,难以拉动消费活力造成的,这就大大限制了我的经营策略,只能走高端消费的路线,但是他们那帮人,对我又很有意见……”
玲乐赶紧打断她,“所以,解决方案是?”
“解决方案并不在我,”林烟说,“景国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土地和税收,这是每个古代社会都会遇到的问题,因为朝堂的恶性党争,土地资源也越来越集中于那些权力膨胀的世家,农民没有土地,当然就没有生产积极性。”
林烟顿住。
“怎么不说了?”玲乐问。
“在等你打断我。”
玲乐笑着点头,咬牙切齿的,“继续,我在听。”
林烟很感动,这是玲乐第一次听她完整阐述自己的观点。
巧合的是,仅仅几天之后,朝廷就颁布了有关土地和税收的变法政策。
这本是事关国家根基的重要新闻,但远远被另一条同时颁布的政策盖过了风头。
从今以后,景国允许女子读书、务工、从政、为官。
无论是父是夫是子,如果企图限制女性的人身自由,一律以有罪论处。
林烟在布告栏前看得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的原因是,这条政策,是商景昭以自己的君主大印签下的。
不同于传国玉玺,景国的每一任皇帝都有自己专属的君主大印,一生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任何政令文书,如果被盖上君主大印,只意味着四个字。
万世不移。
在景国的历史上,只有开国皇帝商颂使用过自己的君主印,其他的皇帝从来没用过,因为一旦使用,就意味着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将永远留在史书上,被无数人评说功过、议论短长。
没必要。
但是这条政令不一样,封建时代的父权不是能轻易被撼动的,所以商景昭必须以这种强横态度、雷霆手段,促成它的颁布。
人们议论纷纷,林烟听了,没太多好话。
不仅男子,就算是女子,也未必接受得了,她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不自由”的,当然就不可能理解什么是“自由”。
太疯狂了。
商景昭的这一行为,与整个景国都彻底背道而驰。
百姓对于这几条政策都充满了疑问。
但是,心照不宣地,他们想起了许宅里的“那位夫人”。
林烟再次成为了景国的官方政策解读者。
土地和税收是容易理解的,只要讲清楚它的实在好处,大家都能明白,但是“平权”的问题,实在太难了。
不善言辞的林烟每晚都在修改自己的发言稿,快崩溃了。
忽然有点想念听雪。
玲乐走进来,“门外有两个人找你,说是你宫里的老朋友。”
老朋友?
林烟出去看的时候,狠狠被震惊到了。
居然是曹妙和郑新桃。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郑新桃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宫里待得无聊了,不想干了,不行吗?现在成天看着上官婉音那个一板一眼的家伙,没劲得很。”
玲乐笑了一声。
“你们这是,”林烟问,“也和离了?”
“对,”郑新桃没有任何不舍的意思,“既然君主大印是陛下自己盖的,我当然要试试,女子是不是真的能自己做主。”
林烟很感动,她忍不住张开怀抱,“桃桃!”
“走开!跟你不熟!”郑新桃很嫌弃,但也没推开她,“要不是因为,只有你这里招女人……”
“懂的懂的,”林烟笑着连连点头,“是我的荣幸。”
很快,林烟就找到了曹妙和郑新桃的极致长板。
曹妙,木讷寡言,但是做事非常谨慎周全,即使是琐碎的整理数据、清算收支,也能有条不紊,细致妥帖,更重要的是,她是唯一一个,愿意听林烟说那些“怪话”的人。
不仅听得认真,而且确实在努力理解。
“为什么这里的统计,不能用平均数?”
林烟听到提问,很受鼓舞,“因为平均值会受到极端数据的影响,比如说,我每个月赚三枚铜板,陛下每个月赚三块金元宝,平均下来,我是不是也赚得很多了!但这并不是真实的情况。”
“明白了,”曹妙点头,“如果整体分布差异太大,平均值往往不能如实反映数据的情况。”
“完全正确!这就涉及到了‘方差’的概念……”
每次上完课,林烟总忍不住对曹妙表达自己彻底而真诚的赞美,“妙妙,你真的太厉害了,你知道你的学习速度比我快多少吗,羡慕!”
曹妙微微红了脸,素来木讷的人,眼睛里也有亮晶晶的笑,“夫人过奖了。”
她本来就是美人,这么一笑,连林烟都心动了。
至于郑新桃的长处……
“现在的生活?当然比在宫里好,不用给这个那个行礼请安,”郑新桃坐在堂中,摆弄着自己的纤纤玉指,“也不用想着,万一惹男人生气了,会不会被关进冷宫,没吃没喝,虽说现在的衣食住行都差了点,至少图个心安理得。”
林烟笑了一下,在口出狂言这方面,郑新桃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堂下有少女看见她,立刻兴奋地问道:“郑姐姐,那你和夫人以前会争宠吗?”
林烟:“……”
景国最近的风气,好像太自由了一点。
虽然还是会称呼她为“夫人”,但心理上的距离,已经缩小到微乎其微了。
郑新桃显得不屑一顾,“争什么宠,多无聊,不如换个男人来得实在。”
堂下一阵惊呼。
郑新桃的美貌本就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程度,这种级别的美人,无论说什么,天然就带着强烈的煽动性,而且郑新桃虽然不太理解什么是平等平权,但她说出的话,又总能切中要害。
林烟想,如果让自己这个笨蛋来演讲,她大概会先抛出“经济独立”、“拒绝雌竞”这样的概念,然后再努力解释一番。但是郑新桃不需要,她能用自己朴素的语言、朴素的态度,表明自己的观点和立场。
堂下有个妇人发出了质疑,“你以前是皇帝的女人,谁家会要啊?”
“是啊,身子也不清白了。”
郑新桃勃然大怒。
林烟正要救场,堂中忽然站出一个人,言语掷地有声,“圣贤有言,人之清白,唯求于心。一个人,如果心里有成见,无论如何看这世间,都看不到清白。”
周十二。
说起来,他最近好像常来。
妇人被他说得生气了,“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是你,你敢娶这样的女人吗?”
“我敢。”周十二清楚地回答。
本是仗义直言,但堂下年轻的女孩子们交头接耳,兴奋的表情在郑新桃和周十二的身上来回流转。
林烟堆出笑,在两边的人可能会吵起来之前,先把妇人连哄带劝拉了出去。
和稀泥,是她身为社畜的老本行了。
郑新桃一双横波美目轻飘飘落在周十二的脸上,她没说话,但被如此的美人凝望,就算是木头也要动一回心。
周十二那张大义凛然的脸,突然就涨红了。
他躬身长揖,像是为自己的冒犯道歉,然后,一眨眼就溜得没影了。
郑新桃一眼就瞪向林烟,“他是谁?”
“周十二,冀州云城人,前年乡试的解元,”林烟微笑,“我的人事部门经理,是不是挺不错的?”
“他也是云城人?”郑新桃看着周十二消失的背影,像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你知道吗,林烟,我小时候,想象中的夫君,就是他那样的。”
“他那样的?”
“会读书,为人正直,宁折不弯,”郑新桃抿唇一笑,“还有点傻气。”
林烟也笑,“怎么啦,理想型忽然有脸了?”
“你呢?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林烟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她在哪里回答过。
是的,听雪问过她。
那时候她很诧异,因为听雪不是会打听别人私事的性格。
现在回想,林烟知道那是谁的问题了。
她上一辈子没跟男人打过交道,对于理想型的问题,其实很模糊,没有任何概念。
现在的话……
脑中忽然浮现出商景昭那张恶狠狠的脸。
林烟一下跳起来,“我不知道,我没有理想型。”
“别跑!”郑新桃站起身追她,“你这明明就是想到谁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