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大黄不会咬人的。”
缓过神来的黎臻大声道。
可刘富贵哪里听得进去？哭嚎着跑，最后躲在他娘身后，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刘富贵的娘当即脱下鞋子，作势要打大黄，黎臻赶忙跑过去保住大黄。
“别打它，它不会咬人的。”
方才刘富贵举拳头像是要打黎臻，大黄才会护主，否则平日里从不乱叫。
宿家院里正闹腾着，隔壁的婶子走了出来，本想是来看看怎么回事，但余光瞥见自家鸡窝，当即嚎了一嗓子。
“我家鸡呢？哪个不要脸的偷我家五只鸡了？！”
赵婶子养了五只老母鸡一只大公鸡，如今只剩下大公鸡躲在鸡窝里，瑟瑟发抖，像是被吓到的模样。
没过一会，附近的几家都说家禽丢了，大家伙凑在一起讨论是怎么回事，路上人多，刘舅母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恶狠狠的瞪了黎臻一眼，随后问道：“宿星把狗藏哪了？”
“我说了啊，没有狗的。”
小孩睁着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可谓人见人爱。只是刘舅母看见这么漂亮的孩子，就觉得显得自家孩子长的蠢，于是越发不喜。
“小小年纪还撒谎是不是？”
刘舅母走了过来，她长的壮实，面容又严厉，弯腰过来带给黎臻强烈的不适感，小孩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这时候赵婶子快走进步进到院子里，赶忙把黎臻挡在身后。
“我说刘家媳妇，阿臻说了，没见过你家的狗，可能已经回你们自己家了，要不你回去找找？”
“没回去！”刘富贵被父母捧着惯了，说话没大没小，对赵婶子喊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赵婶子嘿了一声，当即不满。“刘家媳妇，按理来说你都该管我叫声嫂子，这孩子是不是得叫我婶子？他就这么和长辈说话？”
“富贵，闭嘴！”
刘家媳妇也要脸，说了儿子一通后讪讪的笑：“让嫂子见笑了，实在是因为狗丢了，我们一家都着急。”
“你方才也听见了，我们附近几家都丢了家禽，我猜啊，说不定是哪个混账东西干的，偷鸡摸狗！”
“是啊，天杀的，我家就一只鸡，还没长大就被偷走了!”
众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话，刘家母子也不好再咄咄逼人，灰溜溜的走了。
另外一边，宿星什么活计都没找到，走着走着，就来到小聋子家附近，瞧见他正在院里生活，似乎要做早饭。
“小聋子！”宿星喊人。
这回小聋子听见了，看见他后抬手招呼他过去。
宿星进了院门，小聋子家里的弟弟妹妹凑了上来，一声叠一声的喊哥哥，还有个问黎臻什么时候来找他玩。
“等过几天的。”宿星说道，“近日外面不太平，你们几个也要听话，莫要出门乱走，知道了吗？”
这些话小聋子早就教导过，因此都乖巧的点头。
“你吃饭了吗？”
一家子都是孩子，连个厨房都没有，就在院子里随便生个火堆，架上一口锅，直接做饭。
锅里熬的粥煮沸了，翻滚之间汤水清亮，米粒甚少。
宿星皱眉，问道：“你们早上就吃这个？”
不等小聋子作答，有个孩子凑过来脆生生道：“每顿饭都是粥啊，宿星哥哥，你留下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宿星沉默。
片刻后他问小聋子：“你上次在赌场不是偷到钱了吗？”
小聋子嗐了一声：“别提了，都给老幺抓药吃了。”
那就是没剩钱的意思了，否则他不可能给孩子吃清汤寡水的粥。
宿星没多留，匆匆去往镇子上，咬牙量了一小袋米和一小袋面，给小聋子送了过去。
“挖点野菜一起吃，省粮食。”
小聋子眼眸有点红，“你放心，等我有钱了就立刻还你。”
俩人是彼此唯一的朋友，自然知道对方过的是什么日子。
谁都不好过，谁都活的艰难。
赌场都不开了，宿星只得挖了点野菜回家。
走到篱笆墙外，就看见院子里乱糟糟的，小孩正撅着屁股收拾地上，旁边大黄嘴里叼着扫帚，竟然在扫地！
“黎臻，怎么回事？我刚走多久，你就把院里弄这么乱？”
宿星本就心情烦躁，看见家里乱成这样，心情更不好，语气也带着烦躁。
“不听话小心我把你送回黎家去！”
他说着也跟着收拾，把墙角处规整好，又把歪倒的篱笆墙扶起来。
等转过身时，就看见小孩眼睛红了一圈，两只手搓在一起，眼神怯怯的看他。
“你不要我了吗？”
小孩声音小小的，说话声音发颤，眼中渐渐涌现出泪光。
黎家塌了，黎家所有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把她抛弃了。如今，她只能跟着宿星，如果宿星再不要她，那便当真无处可去。
宿星正心里不痛快。
这些年家里一直被他收拾的干净，就是盼着哪天爹娘突然回来，看见干干净净的家会觉得高兴。
可带回来黎家小崽子后，要侍候照顾不说，还带来一只狗，把院里弄的这么乱。
如今宿星也才七岁而已，不耐烦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他不做声，默默收拾院子，等收拾好后，又进到屋里，开始规整室内。
明明快晌午了，艳阳高照，但站在院里的黎臻觉得全身发冷，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眼泪。
大黄感知到她的情绪，凑过来用脑袋蹭她。
黎臻揉了把眼睛，小声说道：“大黄，没人要我们了。”
蔡嬷嬷睡着不醒来，现在宿星也要弃她于不顾。
过了许久，屋里的宿星都收拾好屋里，去厨房做饭了，才想起来小孩一直没动静。
起身来到门口，就见小孩蹲在狗窝前，背影小小一只，像是地里长出来的小土豆子。
“吃饭。”宿星没好气的说了句。
黎臻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他。
难道他不赶她走了？
“哎！”小孩立刻起来，乖巧的去舀水净手，然后坐在桌子前。两条小短腿够不到地，欢快的晃悠。
宿星把锅里的面条盛出来，再把炸好的酱放在桌子上。
“我们今天是吃面片吗？”
黎臻指着碗里柳叶宽手指长的面条问道。
宿星额头跳了跳，压着怒气，只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爱吃不吃！”
为了做面条，他左手被擀面杖砸了好几下，这小崽子怎么还挑三拣四？
黎臻不敢说话了，忙坐在那等宿星给她盛饭。
人小胃口小，宿星只给她盛了半碗，加了一勺酱，放在黎臻面前。
拿着筷子，黎臻直接就要往嘴里放。
“没吃过面条？要搅拌开。”坐下的宿星边搅拌边说。
黎臻便学着他的样子，只是怎么都搅拌不均匀。宿星叹气，把自己拌好的给她，俩人换了碗。
吃完饭，宿星收拾桌子，他去哪，身后都有一条小尾巴。
宿星回头，皱眉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小孩脸蛋圆圆眼眸大大的，瞧着喜庆又可爱。两只小胖手握在一起，似乎有些紧张。
黎臻害怕宿星不要她。
“小孩，我问你，为什么把院子弄那么乱？”
“不是我弄的，是那个叫富贵的人，说要找他的狗，到处乱翻弄乱的。”
正在擦灶台的宿星动作一顿，侧头望过来。“他又来了？是他弄的，不是你？”
黎臻重重点头。
宿星嘀咕了一句：“那你不早说。”
“宿星哥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困了就去睡觉。”
宿星没进屋里，就一直在厨房坐着，想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很显然，现在人心惶惶找不到挣钱的活，他手里的银钱支撑不了太久。
但如果没有黎臻和那条狗，兴许能多支撑一段时间。
当时他就是看小孩太可怜，心一软把人带回家。其实他也没有要抚养小孩的责任对不对？
而且对方还是黎家的小崽子，宿星此生最恨黎家，恨黎家所有人！
如果不是爹娘在黎家失踪，那这些年宿星就不会过的如此辛苦，一切根源都是因为黎家！
越想越恨，送走黎臻的念头就越发的强烈。
晚上，宿星翻来覆去的说不着，躺在地上的黎臻缓缓起来，她的视野里灰蒙蒙一片，隐约能看见床榻上动弹的人影。
摸索着凑了过去，把脑袋放在床榻边上。
“宿星哥哥，你是睡不着吗？我可以陪你说话。”
以前她夜里不想睡时，蔡嬷嬷都会给她讲故事，没一会就睡着了。可惜黎臻不会讲故事，只能陪着说话而已。
宿星翻身面对她，借着月光，瞧见小孩眼眸璀璨如星。
本想直接开口让小孩离开，但一想，小孩又能去哪？
仔细思量过后，不如把小孩送去旁人家里，那些没有孩子的夫妇肯定喜欢。
只是想归想，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同小孩说。正当他思量时，小孩小声的道：“宿星哥哥，你别怕，你舅舅舅母不喜欢你也没关系的，因为还有我喜欢你，黎臻喜欢宿星哥哥，我可以当你的家人。”
宿星心下一震。
黎臻已经悄悄伸手摸索过来，顺着他肩膀往上摸，学着蔡嬷嬷摸她脸颊的动作，缓慢的捏了捏宿星的脸。
“往后，你是我家人，我是你家人。”她说。
稚嫩的带着温暖的手，宿星不知怎么心情复杂起来，有那么一刹那他想，他也可以多养活一张嘴。
翌日清晨，二人还没起身，就听见外面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宿星连忙出去，就见外面镇长抱着什么东西，跟在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妇人身后。
黎臻也出来凑热闹，那老妇人手中铃铛作响，竟然直接朝着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