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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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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段开怀的记忆都弥足珍贵,不容有失。

    “崔岩,你能帮帮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薛丝丝的期待一点一点变成尴尬涌上脸来。目前的境况实在让她束手无策,唯一能帮得上忙的人只有崔岩。

    就在薛丝丝紧张得心越跳越快,紧张得胃都快要痉挛之际,电话那头终于有动静了。

    崔岩先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抛出两个字:“行吧。”

    挂了电话之后,薛丝丝总算可以放松放松紧绷的神经。

    原本此事不难,她自信自己有那个毅力去争取、去努力,但是时间有限,她的毅力派不上丝毫用场。

    有了崔岩,此事成功的可能性便增加了几分,总比毫无希望要好一些。

    她内心无比感谢崔岩,暗暗承诺今后一定乖乖任由他剥削,做牛做马,任劳任怨。

    不过嘛,只有她知晓的承诺,最终的解释权自然归薛丝丝。

    翌日,吃过一碗白粥后,薛丝丝就出了门。

    一路走到六居里入口的那条小径前,过而不入。脚步一转,过了石桥后离开大路,来到一侧的废弃工厂边上。

    崔岩的二手桑塔纳经过多日的雨水冲刷,看上去干干净净,起码新了一个百分点。

    没多久,崔岩到了,不止他,随同的还有许久不见的蝶小紫,以及言圆圈。

    薛丝丝这边亦不是一个人,雨小白表示自然不能少了她的一份力。

    因为家里多了崔赫这个“熊孩子”,于是密谋大本营只能转移地点,从崔岩的家来到崔岩的车。

    崔岩掏出钥匙,刚把车门打开,早就贴着车窗朝里张望的三个灵迫不及待钻了进去。言圆圈抢先趴到仪表盘上,雨小白坐进了驾驶座,蝶小紫则忽闪着翅膀,在副驾驶座上下翻飞。

    崔岩和薛丝丝相视一眼,无奈地让至后座。

    “她是谁?”崔岩是第一次见到雨小白。

    薛丝丝为双方做了介绍,崔岩点点头以示问好,言圆圈和蝶小紫倒是就接纳了雨小白,彼此言谈之间全无初次见面的隔阂。

    雨小白接过崔岩给的车钥匙,一步一步按他说的。先把钥匙插进方向盘底下的钥匙孔中,然后伸脚找到左边的踏板往下踩,同时扭转钥匙启动车子。

    听到引擎的轰鸣声,三个灵异常兴奋,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乖乖坐着。

    崔岩为的不过是打开空调,降下车窗通风罢了。

    言圆圈研究着仪表盘里面的指针和刻度,恨不得把手伸进去;蝶小紫把脸凑近空调口,似乎在好奇这股凉风从何处来;雨小白双手抓住方向盘,回忆着以前看到过的人类驾驶车辆的姿势,把方向盘转过来又转过去,咯咯直笑。

    两个人类在后座上坐等,先让三个没见过世面的灵过把瘾再说。

    十几分钟后,崔岩等得不耐烦,叫了他们三个一声,该干正事了。

    三个灵虽然意犹未尽,也得暂时放下对车子的探索,正事要紧。

    他们五个,其中两个人类、三个灵族,需要讨论的正事就是如何让树灵松口恢复薛丝丝的那段记忆。

    蝶小紫表示,她们一帮姐妹十分愿意帮助薛丝丝,如果用得上她们“织梦”的能力就说一声。

    言圆圈保证,即便使用能力之后必须闭关一段时间,不过为了薛丝丝,他绝无二话。

    雨小白作为那段记忆的另一个当事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大方地献出珍藏多年的情绪瓶子,随便薛丝丝使用。

    三个灵一致用“直接说吧要我们怎么干”的信赖目光望着薛丝丝。

    薛丝丝集齐了三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后,添上了自己的期待与信任,再打包托付给崔岩。

    面对四道沉甸甸的目光,崔岩感觉肩头忽然多了一担莫名其妙的责任。

    天上阴云密布,吹进车里的风凉爽中带有一两分湿意,偶尔的几声嘹亮的虫鸣也无法击碎坚固的安静。

    大路时有车子经过,轮胎碾压细沙碎石,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无人知道废弃工厂边上的那辆车里,两个人类,三个灵,到底制定了怎样的计划。

    崔赫完成了一幅山景图,兴致勃勃地邀请薛丝丝前去观赏,实际是等着她花式吹捧。

    薛丝丝看了,夸赞脱口而出,源于真心,毫无水分。

    崔赫用的是浅淡的水彩,近处山林郁郁葱葱,深绿淡青,脉络清晰,远处山峰青中泛蓝,好似笼罩着一层薄雾,朦朦胧胧。整体冷色调的清新氛围中,画面右下角的一丛火焰般明艳的玫红色小野花,鲜明而不突兀。

    崔赫性格大大咧咧,绘画笔触却十分细腻,至少在这幅画中是这样。

    就连崔岩也难得夸了一句,画得不错,是他愿意花一张百元大钞购买的程度。

    薛丝丝没想到崔岩这句听上去反倒像是嘲讽的赞语,对崔赫来说仿佛是一剂高浓度兴奋剂。

    他立马撸起袖子,表示要赶紧回房间“闭关”,争取早日完成另一幅雨景图,让他们俩人准备好足够的赞美之词。

    崔赫一回房间,崔岩就锁了门,跟薛丝丝一道上山。半路与雨小白等几个灵汇合,齐齐前往树灵的所在。

    仍旧是阴天,不过此时天上的云层看着比前一日要轻盈一些,大概是棉被和空调被的薄厚区别。

    植物比人类的嗅觉更加敏锐,微风之中花草树木的姿态比之最近阴雨绵绵时自在舒畅许多。

    树灵也感到惬意吧,闭着眼,树冠下的根须随风飘扬。

    他们并未走近,停在不远处。

    在崔岩的一个眼神之下,蝶小紫等几个蝴蝶少女翩跹而去,五彩斑斓的几扇翅膀有规律地扇动,源源不断的泡沫朝树灵飘去,泡沫交融、扩大。过程中树灵始终闭着眼,没有察觉到异状。

    树灵比之前的枯小黑身形要巨大得多,等到他完全被笼罩在泡沫之中,蝶小紫示意姐妹们可以停手了,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显然耗费了不少精力。

    织梦,顾名思义,看似脆弱的透明泡沫之中将会上演一场谁也无法预知、谁也无法干涉的幻梦,以身处其中的对象的记忆为引,或舒缓,或激烈,或美梦,或噩梦。一切的根源在于该对象的执念。

    很快,泡沫之中便出现了一帧帧画面。

    一对相恋的男女,在巨树之下做些甜蜜的事情,你喂我吃食,我唱歌给你听,你为我缝补衣裤,我编织花环花冠给你,只羡鸳鸯不羡仙。

    不仅树下欢声笑语,树外的天气好像跟随人心,总是晴朗无云,风和日丽。

    然后,画面一转,男人不见了,只有女人蹲在巨树底下,痛哭流涕,悲痛不能自已。

    巨树的根须轻抚女人的肩膀,似是安慰,仅此而已,一棵普通的树能做什么呢?

    女人的伤心是男人的一通电话带来的,男人变心了,辜负了她,抛弃了她。

    男人的爱虽然消失了,但女人的爱还存在着。这份爱当初有多甜蜜,如今就有多痛苦,像是在她的心上扎进了一根刺,呼吸一下就刺痛一下,不死不休。

    女人被失恋的痛苦折磨得痛不欲生,选择了自尽,死了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男人回来了,得知女人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儿。

    他并未负心,实是有苦衷。那通电话不是他的本愿,他只想心爱的女人过得更好,却没想到因此害了她。他沉溺于过往的回忆,然而回忆有多美好,他就有多痛苦。他酗酒,不愿清醒,结果只是举杯消愁愁更愁。

    男人被失去爱人的痛苦折磨得万念俱灰,同样选择了自尽,死了就能见到女人了。

    画面中的巨树无疑就是现在的树灵,这个悲剧故事应该不仅仅是一场梦,就是不知在树灵原本的记忆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泡沫一闪,又有画面重新出现。

    下一个故事的主角依旧是这对男女,两人在巨树之下你侬我侬,你喂我吃食,我唱歌给你听,你为我缝补衣裤,我编织花环花冠给你,甜蜜的画面明媚动人。

    接着,女人独自一人沉痛悲泣的场景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巨树没有袖手旁观,他应女人的请求,消去了她脑子里男人相关的记忆。

    于是,男人回来后,面对的是一个局部失忆、完全不记得两人曾经有过的恩爱、看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的爱人。

    他解释了自己的苦衷,解释了那通电话的起因,解释了谎言背后的无奈。

    然而,女人可以给他谅解,但给不了他从前的爱。

    巨树知道男人回来了,也知道了他的真心,不过不想再插手。

    忘了从前爱人的女人遵从家里的要求,和各方介绍的对象相亲,旧日恋情被涂抹空白的心自然能毫无顾忌地接受新的感情。如无意外,女人将会在各个相亲对象中挑选合心意的一个,结婚生子,开始新的生活。

    男人的记忆却完整无缺。他眼睁睁看着爱人把自己当陌生人,一脸自然地同别的男人相亲,嫉妒和悔恨日夜纠缠着他不得安眠,无法开怀。

    最终,怒火将男人的爱与理智燃烧殆尽,他把女人即将订婚的相亲对象活活打死了。

    之后等待他的是死刑还是坐牢,他已经不在乎了。不如说死刑更适合他的心意,死了便一了百了,再也不会饱受折磨,再也不会感到痛苦。

    谣言四起,人言可畏。有评论男人争风吃醋没问题,搞出人命就不应该。也有指责女人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玩弄男人感情。不管有无根据,上下嘴皮子一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女人承受不住那些饱含恶意的流言蜚语,远走他乡,最后下落不明。

    这个同样也是悲剧,薛丝丝看过后不禁唏嘘,同时也好奇当年的真实经过会是怎样的。

    泡沫中的树灵神情恍惚,眼神悲戚,的确是被执念困扰已久的模样,而且看上去至今没能释怀。

    知道了症结所在,也好对症下药。

    既然树灵不愿再使用能力是源于当初的一个悲剧,从而生出顽固的执念,那么想要破解这个执念,当然得从当初的悲剧入手。

    拔除执念的关键,在于勇敢直面执念,重新找回勇气与理智。

    树灵在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说话,那个柔和的声音告诉他:

    那对男女的悲剧并不是他导致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们相爱却不能相守,是命运的阴差阳错,是个人性格的既定结果。每个人的选择,每个人的行为,从而导致的后果必须由每个人自己承担,怪不到别人头上。

    不是他的错?

    对,不是你的错!

    可是他插手了,所以才······

    既然征得对方的同意,那就是对方自主做出的选择,后果是好是坏与你无关。

    如果他没插手的话,会不会是另外的结局?

    结局也许会有所不同,不过这对男女不一定能相守到最后,他们的性格决定了他们的行事,而最终也决定了他们的人生。

    所以,他的能力没有错?

    当然没错,你的能力如果用得好,是可以帮到人的!

    他可以用能力帮到别人?

    绝对可以!

    啵——泡沫瞬间破裂,足以笼罩树灵的巨大气泡眨眼间就消失于无形,其中的树灵渐渐清醒过来。

    树灵看到空中的蝶小紫她们,作为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前辈,他对山中各个灵族的了解自然详细,不消片刻就明白了方才是怎么回事。

    他竟着了小辈的道儿,被别人算计了!

    这时,该雨小白上场了。

    她提前在风口占了位置,见树灵表情不对,立马掏出一瓶快乐、一瓶冷静,双管齐下。两种情绪融于风中,加上言圆圈在后面大力扇动,很快便将之送到树灵面前,无知无觉,潜移默化。

    虽然被偷袭了,但自身的执念得以化解也是好事一桩,细算起来也多亏了他们,作为前辈,我不能跟小辈太过计较。这样想着,树灵的愤怒荡然无存。

    之前来过的两个人类也在?上回他们好像是有求而来。

    树灵开口问道:“你们搞这一出,是想让我帮忙?”

    薛丝丝忙站出来,目光充满期待,请求道:“是的,希望您能帮帮我!”

    树灵沉吟半晌,期间薛丝丝眼中的期待一寸一寸地接近,他不忍心让如此殷切的希冀落空,终是答应了。

    薛丝丝大喜,感激道:“谢谢树······”树了半天也想不出恰当的称呼。

    “我的年纪比你老太公都绰绰有余。”

    “谢谢树太公!”

    树灵叫薛丝丝站到他跟前,让她闭上眼睛,脑子里什么都别想,除了她想找回的那件事。

    一条根须缓缓戳进薛丝丝的额头,犹如一只手伸进箱子里不停翻找。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不知怎的,眼前一片灰白。路是灰色的,树是灰色的,农田是灰色的,草是灰色的。

    她不停地跑,跑过农田,满身污泥,最终躲在一棵小树下。

    是灰色的雨把天地万物的颜色都掩盖住了,还是灰白的天地将落下的每滴雨都染成了灰色?

    还是小小一团的她蹲在灰色的世界之中,冒着大雨抬头四处张望,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似乎在等待。

    等着谁呢?阿公,阿婆,爸爸,妈妈,还是······

    继续想,不要停!

    她在等一个朋友,对!一个曾经出现过却被她遗忘的朋友!

    随着她记忆的复苏,眼前的画面从模糊到清晰,从灰白到彩色。远处的山变青了,近处的树变绿了,银白的溪流滚滚而去,而她的面前是笑语吟吟的雨小白。

    雨小白尖尖的脸,雨小白银灰色的瞳孔,雨小白眼角的两滴水珠状的纹饰,纤毫可见。

    淅沥的雨声中她清晰地听见雨小白说要跟她做朋友。

    她哭泣不止,雨小白好声劝慰,无奈之下掏出一个小瓶子,对着她喷了一下,结果她哭得更加伤心,嚎啕大哭,泪如泉涌。

    雨小白一脸内疚,手足无措,直到她被阿婆寻回。

    她在泡热水澡的时候跟阿婆介绍了新认识的朋友,虽然雨小白长得有点奇怪,不过是个好人。阿婆只当是乡里的某个小丫头。她还打算第二天放学后就去找雨小白玩,她们可以一起跳绳,一起抛石子,一起看小人书。

    所有的一切,薛丝丝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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