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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灯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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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天色慢慢暗沉,夕阳在漫天血红的霞光中徐徐西行,待霞光散尽便是夜幕降临之际。

    与往昔不同,今日的夜色格外令人期待,街上的人渐渐开始多了起来,百姓们自发将街旁的树上挂上花灯,张灯结彩,光晕交错,夜幕未至,却已有热闹之势。

    迎春意赏花灯,祈求的是福满大地。

    宁祁一人置身于晋颍桥上,两侧的花灯已慢慢挂满,贯穿京城的南北大门,宁祁凝神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微风拂起,轻轻拨动湖水,透过清澈的水镜清晰地看到成片的红光,灯影在水面摇曳着。

    街道上的摊位早已井然有序的摆好,那些酒楼客栈也挂上了崭新的招牌,所有的一切都让人看得心生期待,唯念时间缓慢,宴会未开。

    晋颍桥的位置极好,桥于京城中央,置身拱桥上方可将南北两侧美景尽收眼底,是个赏花灯极好的位置,且今晚还有烟花,待花灯宴一开,于街道游玩后会有不少人汇集桥上赏景观烟花璀璨。

    人群涌动,桥身受力,就怕桥毁路断,到时人心浮动,恐有拥挤踩踏之患。

    可惜啊,无人愿管。

    思至此,宁祁叹了口气。

    “娘亲,我想在这桥上挂上花灯。”这时,一道稚嫩的孩童声音打断了宁祁的思绪。

    偏头,只见一个五岁模样的女童手持花灯开心的跑上桥,穿过宁祁的身侧到达拱桥中心。

    “孩子,你慢点,小心摔倒。”女童身后跟着一位妇人,妇人脸上隐有皱纹,眼眸中带着几分经历世事的沧桑,望着孩童的目光却充满温柔,经过宁祁时,触及宁祁的目光,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时下女子大多十七八岁就已婚嫁,婚后早早生子,这妇人不过是五岁孩童的娘亲,竟已有些许老态,到底皆因底层百姓日常讨生活之艰难。

    女童指着晋颍桥的阑干,“娘亲,我们把这个小兔子花灯挂在这里好不好,这样大家就可以都看到我的兔子灯了。”

    “孩子,这花灯不能挂桥上的。”妇人急忙阻止。

    花灯挂在何处,太常寺是有指示,寻头百姓都是按着指示置挂,才会井然有序,让其景更加美轮美奂。

    女童自然不懂,眼眸闪过几丝失望,却也听话,“那好吧。”

    妇人也不忍孩子难过,安抚道:“虽然不能挂,但是等晚一点,我们逛完街道后,娘亲再带你来,到时候娘让你爹爹抱着你举高高,你手里拿着兔子花灯,所有人就都能看到了。”

    女童闻言,脸上挂满笑容,点了个大大的头,“那我要让爹爹举得高高的。”

    “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那娘亲,我们快去找爹爹吧。”

    妇人笑着牵上女童的手,两个人下了桥,渐行渐远。

    这寻常百姓,有生活的艰辛,也有人伦之温馨。

    宁祁收回目光,心中已有决断,恰巧这时,觅儿回来,她手里提着药包走到宁祁身侧,“小姐,我买到了。”

    宁祁点头。

    觅儿疑惑道:“小姐,德济堂的大夫不是说白芨都被顾府采购了,你怎么知道寿安堂会有白芨?”

    顾长奚采购药材那般大动作全然不似他往日的行事作风,想来是另有谋算。

    白芨具有收敛止血、消肿生肌的功效,她身有旧疾容易咳血,故而方子有白芨,份量不多,需白芨的要么是同她一样旧疾要么是新伤。

    以顾长奚的性子,若是他身边之人受伤,那大夫救治熬药即可,何须采购如此大的份量,必然是为了阻断某人所需。

    收购草药的时间又恰似一个月之前,算起来正是“安栩是长奚公子的弟子”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间,乾元出现得那般光明正大,连宁祁都知晓了背后之人是临珏,顾长奚自然也知道。

    临珏给他找了安栩那个麻烦,他便断了临珏的草药作为回激。

    这两人内斗,宁祁是被殃及的池鱼。

    这都一个月了,顾长奚并非气性大之人,临珏既然在寿安堂,寿安堂自然也该有药了。

    那两个人你来我往之事,宁祁无意多管,便没有解释给觅儿听,接过她手里的药包,转移了话题,“觅儿,你去帮我买盏花灯吧。”

    觅儿见宁祁不再忧思桥梁的事情,又顺利买到了白芨,心下高兴,“那小姐你等我一下,我去买走马灯。”

    说完急匆匆地转身欲走,宁祁唤住了她,“等等,不要走马灯,买普通的兔子花灯。”就如刚刚那女童手里那盏普通、算不上精美的兔子花灯。

    觅儿愣了下,不解,“小姐,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兔子花灯吗?”

    以前啊……

    记忆深处里,游街买花灯真的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久到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以前为何会不喜兔子花灯了。

    宁祁并没有为此纠结,只是轻笑:“兔子花灯挺可爱的,就买那个。”就像刚刚那五岁女童,稚嫩可爱。

    觅儿点头,跑着就去买花灯。

    ——宁祁,你可想好了?

    ——老师,我想好了,我要当官。

    我无人相依,我便自立于天地,若有人阻之,我必与之相抗。当官,为自我,为天下!

    过了一会,宁祁将桥的一侧拉上“此桥不通行”的布条阻挡行人,随后一个人守在桥的另一侧,她搬了块木桌,桌子上置放着笔墨纸砚,在桥头摆起了摊位。

    研磨,提笔,在纸上写上一行字,一笔勾勒而成,笔锋锐利洒脱,字写得格外肆意。

    觅儿提着兔子花灯回来时,就看到了宁祁一人一摊守一桥的场景。

    “小姐,你这是?”

    “既然是花灯宴,这么热闹,我们也摆摊应个景。”

    觅儿怔然,“摆摊,那我们卖什么?卖字吗?”

    宁祁轻笑,“我这字啊,价值千金,自是不卖,我这摊子,不赚钱就论才。”

    今晚,她就守在这,想过这桥,就要跟她比比看。

    说完,宁祁接过觅儿手里的花灯,兔子花灯惟妙惟肖,比刚刚那女童手里的更显精致豪华,她蹙眉,“这灯……”

    觅儿道:“我跑了好几个摊子精挑细选的,配得上小姐的必然要是最好看最精致的兔子花灯,可惜现在不像以前了,只能勉强选个差不多的。”

    “也可以,就是太精致了。”宁祁心里属意的是那种普通便宜的,觅儿想的却是要最好的才配得上她。

    恰逢墨干,宁祁将写好的纸张挂了起来。

    觅儿看着那纸,照着纸上所写的字默默念道——

    醵宴花忙春榜近,我有一壶酒,寻一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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