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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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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落的客栈,门销早已落下。空荡荡的小厅里,晚风从东窗吹进西窗逃。

    店里的伙计老板早早歇下,而小厅里,只余下温韵之与荀钰两人对峙。

    兀地被人拿扇子抵着朱唇,温韵之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荀钰又在闹什么。她眉头一横有些恼怒,正欲发作。

    只见荀钰收起扇子向后退去两步,他低眉信信,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方才乱了的袖襟,只说话的音调朦胧不清道:“为师觉得孤男寡女的不成体统,理应避避嫌。”

    要不说温韵之总觉得他莫名其妙。想他是在作甚的打算,想的什么名堂,半晌都不去。原是这些的小九九。

    温韵之真是要被他气笑,孤男寡女他也说得出口。分明是三人,他把萝桃放在何处。更何况,三人挤在一间屋子里,这也是无奈之举。

    “师傅把萝桃忘了么。”温韵之横眉瞧着他,接着道,“师傅不会武,不像我和萝桃。若是今夜有个什么情况,咱们三在一起也有个照应。至于旁的房间,他们个个都会点拳脚功夫,会顾不上你的。”

    这言下之意便是,你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军师。

    这话让荀钰听了,多有一番别不识好歹的意味,尤其是温韵之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知是被气得还是什么,荀钰眸光幽幽地拿扇子头侧,轻敲了下她的发顶横声道:“罢了!你就是个榆木脑袋!”

    “嘶……”

    瞧温韵之吃痛似的抚着自己的发顶,荀钰眉头微蹙,明明也没使劲,她却如此做样,叫人心烦得慌。

    原是不算什么的,可温韵之那回房两字说得实在是太过自然,就好像两人是成婚多年的夫妻,着实令人遐想。

    现下叫温韵之给气得,他不给她个教训都算是脾气好。

    想通了,荀钰便不再踌躇,他自顾自地大步走上楼梯。

    临到了门口,他深呼了口气如临大敌,做足了思想准备,方才朝里走去。

    温韵之跟在他身后,甫一进了房内,便将门给带上,插上门栓。

    动作之快行云流水。

    房内已被萝桃收拾妥当,就连地铺都打好了,地铺离床榻有些距离,中间横着块屏风挡着。

    “我和萝桃睡榻上,只好委屈师傅在地上打个地铺了。”温韵之侧头示意道。

    荀钰轻嗯了声,不自然地走至桌前,替自己倒了杯茶,耳尖处还泛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红晕。

    几人在房内还没把空气捂热,温韵之摸到方桌旁,坐在荀钰的对面,她朝萝桃招手,待人来到跟前坐下,才低声问道:“你们还记得方才卫毅说,牛家丢了件东西么?”

    谈及正事,荀钰思绪回转,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正色道:“你是说颠茄么?我们之中没人会些医术,这倒是有些难办。”

    “医术?崔竹不是船医么,直接问他不就好了。”萝桃接着话茬道,她总是嘴比脑子快,方一说完话,才想明白其中奥秘,她恍然道,“凶手偷了颠茄的种子,一定是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韵之瞧这傻姑娘的模样轻叹一声:“其实颠茄,是致幻的东西。”

    “你怎知?”荀钰看向她的目光像是不认识般,温韵之的身上,似乎总会发现新的惊喜。这于争夺海旗的大计而言,是件好事。

    “我爹久在海上航行,曾同我说过。颠茄这种植被生于荒岛,它们的生长周期短,毒性很强,若是误食,一株颠茄便能让人神志不清,分不清虚实真假。不过好在不会要人性命,也难以存活,一场暴雨便能要了它们的命。”温韵之思索着脑海里的记忆娓娓道来。

    “所以易见,也不易见!”萝桃双手一拍,像是明白为何凶手要偷颠茄的种子。

    除了他们的目的之外,还有一个疑点温韵之一直没想明白,既然凶手是岛外来的,又是从哪得知的消息。若要得知岛上哪户人家卖草药开医馆,总会去询问岛民,这一来二去的,定会有人记得才是。

    怎会半分线索没有?又或者这凶手……提前在外打听了门路,直奔着目的而来?

    “师傅你觉得……凶手是通过何种手段得知,牛家在定川云岛是卖草药、开医馆的?”温韵之抬眼看向荀钰,他垂眸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一副不着急的模样,显然是有了猜测。

    荀钰放下茶盏,抬起慵懒的烟眸道:“还记得徐飞鹏说,牛大力牛大勇两兄弟的身上有深浅不一的伤口么?”他顿了瞬然又道,“三十四道伤口,手也被砍了下来。若是没猜错的话,说不定连手指头都掰断了。”

    说到此处,萝桃面色惶恐地朝一旁干呕起来。

    温韵之先前已有所闻,早做了心理建设,只微微蹙起了眉头略感不适,反应倒没萝桃这般大。她见萝桃还没缓过劲来,着手倒了杯茶递了去,让她借着茶劲咽下。

    “太恶心了……”萝桃咽了口茶,喘着粗气骂了句。

    这手段狠厉,光是听着便让人茶饭不思。

    “师傅,我有一惑未解。”温韵之调整平缓心绪道,“这凶手给人的感觉,的确像是恨极了牛家兄弟。有能力做到这些的,除却航队上经年累月有御敌能力者,岛民是做不出。可若是航队上的人,要同时符合这两种条件,又恰恰自相矛盾。”

    在荀钰看来,温韵之的惑是算不上的。毕竟她先前久在闺闱,鲜少接触腌臜污垢。

    “这为何不能作是刑讯逼迫的手段?”荀钰逐字逐句将世间晦暗一面,层层剖开道,“如此便不再矛盾。”

    原是这般,为了想要得到的物什,人们的心性竟能狠到如此。

    早在金妙莲繁不胜数地骚扰下,温韵之看清了部分的人性丑恶。亲朋之间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毫不相关的人。

    温韵之陷入沉思,荀钰着眼打量起她,见她并未展露惊慌,眼底又多了分满意。

    既然是航队的人,他们的人没时间作案,便只有从卫毅铁匠铺子回途时碰到的那队了。

    “凶手定是下午我们遇到的那一航队里的。”萝桃没点半分犹豫地笃定道,她猛地起身接着道,“既然凶手偷了颠茄的种子,总会有线索。或许我们可以夜探那航队!”

    越说她反而越发激动,温韵之蹙着眉头一把将她按了回去,一副不赞同道:“敌在暗,我们尚不知敌方深浅,你这样贸然闯入,没得半分胜算。”

    被破了一盆冷水,萝桃总算是冷静下来。她头次遇上这种事,险些犯了糊涂。

    “此事急不得,更要从长计议、伺机而动、一击……毙命。”温韵之抬眼对上荀钰的眼眸,卷翘的长睫若扇蝶的翅膀。

    她的眸子里似有烟火,势必燃烧这间腌臜。荀钰微微颔首,如今这徒弟带的总算有几分样子了。便是日后事成了,许她个爵位,也非不可。

    两人隔桌相望,思己所思。萝桃打了个哈欠,朝旁退去道:“不想了不想了,总归是有人做事。咱们歇息吧。”又放心不下,再三检查了门窗,才上了榻去。

    夜深了,明黄摇曳的烛火在壁上悄悄夜舞,姿态蹁跹,滋滋作响。与屋外的萧瑟相反,屋内尚且温馨。

    原该在地铺上的人,倚在窗边,他轻轻推开三指缝隙,从怀中掏了个手指般大小的骨笛,吹出两短一长的音律。

    只见其形,未闻其声。

    须臾间,窗边停了只通身玄色的海鸟,灵动的双眼不停地眨着,待主人在脚边绑好了信笺,它便扇动宽大丰满的羽翼径直飞远。

    他通身散着冷气,神色锐利,唇角下压,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只昏沉灰蒙的深夜听他在夜中呢喃。

    “荀钖,你终是忍不住了……”

    定川云岛的另一侧的客栈里,通身灰黑之人,将一小袋子不知名的物什放在面前人的手中。

    “待你此节事了,主上少不了你的好。”

    只见面前的人将腰间的弯刀捧在手心,单膝跪地高举道:“誓死追随!”

    翌日清晨,温韵之耳边嗡鸣作响,听着声音来处,像是在楼下客栈。时不时仿若能听着几声惊呼。

    便是再好的睡意也叫嗡算了。温韵之起身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身侧被子并未收拾,许是萝桃怕扰醒她。地面整洁,瞧不出昨夜里还睡过一人。

    她起身稍稍收拾一顿,开门向下一望,便瞧见一众水手围着王三喜,听他说着什么。

    她瞧着新鲜,便顺着楼梯而下侧耳去听。

    “哟,你们可知不道,十根手指,根根皆是青紫的,哪有一处完好……那小子认罪的时候,我就在一旁买打糕,那家伙得意的模样,啧啧啧,气得牛大夫闻着声跑来踹他。”王三喜晃着脑袋缓缓道,语调时高时低抑扬顿挫,勾得水手们心直痒痒。

    “然后呢?”

    “你小子跟我们还卖关子!”许砚秋趁手丢了枚铜板骂道。

    那厢乱作一团,温韵之朝坐在角落里荀钰走去。

    萝桃在后厨里一直张望着,见了自家船长下楼,连忙将锅里炖的百宜海瑶羹盛出,端着去还遥遥地唤了声:“船长!”

    便闻声,温韵之回头望去,萝桃将百宜海瑶羹端放置桌台,眉眼一弯道:“早些去赶早市买了新鲜的虾仁炖的,想来你应是爱吃的。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瞧她唇角扬的,一副乖觉讨喜的模样。温韵之只好舀了一勺送入嘴中。

    “怎么样怎么样?”萝桃眨了眨眼有些迫不及待。

    “你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温韵之淡淡一笑,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

    得了温韵之的夸赞,萝桃便安分了些,在一旁不知乐呵什么。

    温韵之想起方才的事,朝荀钰问道:“王三喜在说的什么认罪?”

    荀钰面色沉沉,一双烟眸里闪着寒潭般的冷意。只听他薄唇轻启:“早些时辰里,凶手认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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