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吃醋
侍者离开的时候门没有关严实,虚掩着一道缝,不知道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黑裙红唇的姚莉就站在门口,看着屋内隐隐对峙的两人。
唐丛早就站在她身后侧,神色冷峻。
喔嚯。
说坏话被两位当事人当场抓住。
颜玦冷眼旁观姚晴手足无措的窘状。
姚晴看见姚莉的一刹那眼神闪躲了片刻,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甚至还轻轻扬起了下巴。
哪怕被听见了又怎么样,只要有爸妈在,姚莉就不敢对她不好。
姚莉看见了她脸上从局促到有恃无恐的变化,那模样再熟悉不过了。
她压下心中的讽笑,问道:“颜小姐问的对,你觉得我姚莉会去做破坏别人感情的事?还是对唐总的人品放心不下?”
“我不是这样想的!”姚晴慌忙否认,哪里敢说别的。
姚莉作为她姐,哪怕不高兴了上面也有爸妈压着。
可唐丛早不一样,他可是实打实的是唐家未来的继承人,她哪里得罪的起。
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垂了脸,发丝遮住了眼里的怨怼。
姚莉以前都对她百依百顺的,哪怕是大伯送给姚莉的名贵首饰,只要她开口,用不了第二天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根本没想到今天姚莉当着外人的面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面子。
可姚莉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不会完全把这件事揭过去模糊掉。
姚晴用力咬住下唇,抬头时眼眶微红。
“姐,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只是,只是太喜欢画画了”
即便道歉时还忍不住为自己开脱,说的话越来越没有底气,到最后干脆不说了,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姚莉。
姚莉居高临下地瞥去一眼,对姚晴的小心思洞若观火。
她不是喜欢画画,只是喜欢上了小范围有了名气以后带来的虚荣和吹捧罢了。
姚晴知道只要她一作出这副姿态,在父母的眼神谴责之下,自己便每次都会投降。
这次也不例外。
颜玦见姚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像是发现家里捣蛋惯了的小孩,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最后只能妥协。
而后对自己和唐丛早道:“两位见笑了,是我管教不严,今天的事——还麻烦两位保密。”
姚莉看了眼颜玦,神情恳切,又看向她身后神色肃然的唐丛早,上前半步道:“若唐总同意,方才商量的项目姚家可以再让一个点。”
话里话外便是不计较姚晴的所作所为,要替她收拾烂摊子了。
颜玦对她的态度有些意外,但也没再说什么。
有利益在前,唐丛早也不是锱铢必较的性格,这事便这般揭过去了。
颜玦离开前在门口停了一下,回头对眼眶通红的姚晴轻声道:“青云画廊不会因为任何原因降低签约门槛,任何人都只能通过正常面试进来。”
“当然了,哪怕通过了面试,人品也是考核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说罢便跟在唐丛早身后下了楼。
她没想到姚莉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对家人却近似无底线的纵容。
可在她看来,那个姚晴,无论是背后诋毁还是被人撞破后看不出诚心的道歉,都并不值得姚莉拿自己的面子保下她。
唐丛早察觉到颜玦心不在焉,“姚莉做任何事都有目的,多想无益。”
他停顿了一下,想起刚才姚晴说的什么初恋,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我和姚莉之间没有过感情,在一起过只是一个交易,你别信她妹妹说的。”
颜玦脚步一缓,偏头看了他一眼。
她一边注意着脚下的台阶,一边敷衍地点点头。
下至一二楼之间的转角处,唐丛早握住了她的手腕,颜玦被迫停下了脚步。
“你是真的相信我,还是心里根本不在乎?”
颜玦抬眸,眼神奇怪地看着他,“这重要吗?你觉得你自己不该被相信?”
楼梯转角处的光线比较暗,唐丛早离得这么近才发现她的眼尾随着眼睫扑闪,有星星点点的蓝色闪烁,妖媚且诱惑。
唐丛早错开眼,避开这一刹那她之于自己极大的冲击感,但也错过了她眼底的沉寂。
再看向她时,唐丛早眼中满是认真,“可以。你永远可以相信我。”
他无法妄自承诺些别的,但至少这一刻,他是想此后面对她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坦荡磊落。
颜玦点了下头,抽回了手,“你先下去吧。我想去洗手间补下妆。”
她喝了点酒,吃了一小块蛋糕,又和姚晴说了那么多话,唇妆有些淡了。
在洗手台前轻补了点口红,合上化妆镜,低头洗手。
“在别人的订婚宴上秀恩爱,看来颜小姐和未婚夫感情十分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一杯颜小姐的喜酒?”
低沉又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颜玦从水流声中讶然抬头。
视线在镜子里猝然和身后的男人撞上。
陆执背靠着墙,微弓着背,指尖掐着一根点燃的烟,一双淬着些锋利和寒意的眼眸在镜中锁着她。
颜玦扯了张纸,转身走近他。
“你的伤,已经好了吗?”
如水般朦胧的和煦渐近,陆执垂了眸,指腹微捻,猩热的红光瞬间湮灭。
抬眼,却不说话,盯着那抹重新上了颜色的红唇。
颜玦见他气色比那日好了许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沉郁。
记起那时开业仪式结束后,染红了整条绷带的血色,她指尖微动,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都能抽烟了,应该恢复得不错?”
陆执敛着眉眼,接过她手里微湿的纸巾,包住了那截尚未冷却的烟蒂,将其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而后才不紧不慢地抬眸,却没看她的眼睛,目光一直停留在颜玦下半张脸的位置。
“之前没机会参加颜小姐的订婚宴,不过今日得见颜小姐和未婚夫感情甚笃——”
他说话间的尾音拖长,眼神极致缓慢地上移,直到触碰到颜玦的双眼,才继续道,“——想来当时两位一定表现得比今天两位新人更加缠绵悱恻吧?”
陆执神色自然,但心里却一点也不似面上这般平静,自从他知道颜玦订婚以来,心里的火便未曾停歇过。
饶是知晓一点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那簇火便像是得了助燃剂一般似是要把他所有的理智燃烧殆尽。
可他还是自讨苦吃地问出了口。
颜玦迟迟没有给出回应,陆执心中的憋闷又平添了几分戾气,嘴角却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颜小姐一直不说话,是在回味那日的情景吗?”
颜玦后退一步,看着他,眼神安静。
向来平淡的眼底染上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如果陆总觉得坐在一起吃顿饭就叫缠绵悱恻的话,那你可以这么理解。”
陆执闻言面上松快了些,歪了歪头。
“哦?”
“我瞧颜小姐不像这么草率的人,怎么吃顿饭就把自己嫁了?”
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陆执似乎也只是对她的话临时生起了几分好奇心,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那双浅色眼眸不似初见时那般让她感受到若隐若现的危险,却是那其中简单而又直接的问询,让她无法直视。
她错开那双存在感十分强烈的眼眸,无意间看见了镜子里他们错位站立,似乎靠得极近的模样。
颜玦眼睫微闪,看向陆执西装上的第一颗纽扣。
“陆总看起来也不像好奇别人隐私的人。”
陆执挑了下眉,“颜小姐可不是别人。”
颜玦抿唇。
这句话,他上次也说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有一些时候,陆执让她感受到自己对他来说好像是特别的存在。
但她没有养鱼的习惯,颜唐两家的联姻也已成定局,无论陆执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们之间最好停留在合作关系。
不能再往前了。
只一刹那,颜玦身上迷离微茫的情绪迅速地褪去。
再抬起头,她冲陆执浅笑了笑。
“陆总心里把我当朋友,我自然也是一样。”
陆执怎么会看不出颜玦突然的变化。
刚才她在他面前一直紧绷着根弦,自己的一举一动或多或少都能影响到她的情绪。
可现在,她像是想通了什么,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面上的笑意客套又疏离。
他们离得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陆执心下微涩,他还是太急进了吗?
不愿再多看。
他垂了眼,挺拔的眉弓在顶灯下氤出一道阴影,“我的朋友里,可没有喊我陆总的。”
“若是真把我当朋友,以后便喊名字吧。”
“上次在格斯,我记得你喊过我的名字。”
话音刚落,陆执轻轻皱眉,右手隔着衣服虚握了握左手小臂。
那是他受伤的部位。
“怎么了?伤口疼吗?”
颜玦上前一步,刚抓住他的衣袖,却在下一刻被拂开。
陆执神色恹恹,随意甩了甩左手,朝她撇去一眼,语气淡淡的:“没有。”
说罢便要离开。
可才走了两步,身后平淡却又掷地有声的女声响起:“陆执。”
陆执背对着她,停住了脚步。
颜玦走到陆执面前。
他来不及拒绝,也或是根本不想拒绝,任由她抬起他的左手,解开了他的袖口。
一道狰狞的肉粉色新伤显露在两人的视线里。
“没有感染,回去可以冰敷或者吃点止痛药。”
颜玦常年体弱,又刚洗过手,未曾多想便伸出手,将微凉的手背贴上了那道新伤。
两人同时一颤。
她似是被陆执炙烈的体温烫到,瞬间又收回了手。
可手背上的温度却一时摆脱不掉。
颜玦眼中陡然生起几分对自己莽撞行为的懊恼,把手背在身后。
“我先回去了。”